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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相煎淮海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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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一着急他大声喊道:
    “同志们!总攻就要开始了,为党和人民立功的时候到了,跟俺把敌人杀下去啊!”
    战士们见连长也冲了上来,精神大振,高喊着往前压去。突然,国军那边人头攒动,一个军官高举着青天白日旗也冲了上来,口里也大喊着:
    “弟兄们!成败在此一战,不成功,便成仁,报效党国的时刻到啦,跟我杀!”
    国军原本被压下去的劲头又撑了起来,两军又杀成一团。双方都已经不再开火,枪里的子弹早已打光,这时也来不及换弹匣,两边都杀红了眼,也想不起来这事儿了。老旦的目光锁定了那个喊话的国军军官,看衣服他是一个营级军官,看身形还有些眼熟。老旦愣张着嘴飞速靠了过去,他扔掉冲锋枪,顺手从地上捞起一把大刀,猛地从一个土坡上跳将起来,一刀劈向那个军官。那人刚砍翻一个解放军战士,突然看见一把大刀斜劈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刀已经到了鼻尖,他吓得一个后仰,再单手用刀一格,“铛”的一声,他居然被来刀震得半身发麻,朝后打了个滚才爬起来。他立起身后,持刀站定,一个凶狠的解放军军官也拿着一把大刀,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他觉得这解放军面熟,却想不起来。可他那拿刀的样子,一眼就看得出是国军教官教出来的,解放军这边不兴玩这个,都是用刺刀。那军官冷笑一声说道:
    “真是条汉子,举手投降换了身儿衣服,居然能朝自家兄弟下刀!你没脸和老子过招,无耻的叛徒!”
    老旦腾地红了脸,怒喝一声:“呸!谁是你的兄弟?俺早已经就是解放军了,就你们这帮王八羔子喜欢打仗,害得咱们穷人们不得安生,少你他妈的废话,看刀!”
    说罢,老旦的刀又砍上前去,虚实并用,招式难看却招招致命。可对方的刀法也是不俗,路子很正,防得很稳,时不时反攻一刀,也是十分老辣。刀锋将老旦的棉衣撩开了一道口子,让老旦也冒出一身冷汗来。十几招过后二人竟没有分出胜负。这时,阵地上的国军士兵基本上已被2连战士们肃清了,众人纷纷围了过来,有人向这国军军官举起了枪。这国军军官见状有点慌了神,刀法一乱,被老旦抓了个破绽,一刀结结实实砍在小腿上,战士们发出一片欢呼。可那军官甚是勇猛,竟然咬牙忍了,反手刀就要戳向老旦的后脑。
    “砰!”
    一声枪响传来。那军官腿上中弹,身子一晃,刀就慢了,老旦转身一刀朝他的肋下扎了下去。刺这一刀的时候,老旦突然于心不忍,收了几分力道,刀头只进去了不到一指,可这也让那军官痛苦得放弃了,他扔下刀跪倒在地。老旦气急,扭头寻那放冷枪的,只见王皓的枪口还在冒着白烟,心中顿时一阵光火,王皓你真他妈的不仗义!老旦心里骂着,可嘴没敢大声发作,因知道王皓也是怕自己有个闪失才这样。但不知怎的,老旦对王皓总是有点怵。他拔下刀刚要走,那国军军官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糊着血的双眼死盯着老旦,狠狠地说:
    “原本可以打个平手……哼!看在咱们曾经是国军兄弟的份上……你就给我个痛快……”
    “成,你报上名来,好歹让俺也知道你姓甚名谁?俺叫老旦,是这个连的连长。”
    “老旦?日你妈的!你怎么没死在通城?老子叫钟文辉,钟大头!当年放你过长沙,你还偷了老子的吉普车……”
    “钟大头?”
    原来是他!当年老旦带着六个弟兄去寻麻子团长,不是多亏了这河南老乡军官通融么?不是还和这个河南老乡军官喝过酒么?此刻竟然想不起来,还砍了他一刀。看着他肋下的鲜血哗哗地流向大地,老旦的心已经疼裂了。
    “对不住了……俺没认出你来,你也没认出俺来,好赖这一刀俺收了劲……”
    “去你妈的!俺不稀罕你手软,当了党国的叛徒,还是混个连长?你对得起当年你们去寻的高团长么?对得起替你挨刀的兄弟们么?早知道你有今天,老子在岳阳城根就把你绑了,早就按通敌毙了!”
    钟大头流血过多,脸色很快就白成了窗户纸。老旦见医护队抬着担架来了,心里一宽,料他性命无碍,此刻也不是和他讲理的时候,好歹今天算是救他一命了。
    “你这又是何必?咱们也算曾经患难过,说过打完鬼子就回老家,可是你能回得去么?你家是西堤北的吧,咱俩家相隔不过二十里地。你是条汉子,俺也不想杀你,大丈夫能屈能伸,下去听听咱们解放军的教育你就醒过莫来了!你要还当俺是曾经的兄弟,就别一根筋,非要寻这个短见!好好地活着!”
    说罢老旦扔了刀,略一踌躇,突起一掌打在他的脑后,钟大头登时晕倒。老旦扶着他,朝着几个战士喊道:
    “把他带下去,赶紧治伤!1排2排,立刻往北面追击,向3营的人发信号弹,让他们冲上来接应。3排和4排抓紧修工事,收集弹药,把俘虏和伤员快点送去4营那边,再去看看3连和5连的情况,大家把阵地工事连起来,一会儿肯定还有恶仗……”
    老旦抬起手来,擦去表上的血渍。时针指向了十二点,再过两小时,大部队就要上来了。这次战斗总体来说完成得不错,不过连队伤亡高达一半。老旦突然发现,连队遭了这么大的伤亡,自己竟然并不怎么难过。俺这是怎么了,心咋的变得这么硬,全拿人命不当回事了?他看到兴高采烈的王皓在那边慰问着战士们,可战士们却并没有欢呼雀跃,大多用异样的眼神望着还在地上挣扎的国军伤兵,还有人正给一个将死的国军递过烟去。老旦环顾四周,发现那个军官刚才扛来的青天白日旗,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了一根光秃秃的旗杆,漆黑锃亮,被紧紧地抱在一个没有头颅的国军士兵怀里……
    刚一修整好阵地,国军一波接一波的反扑就开始了,近两个团杀声震天的席卷而来,看来是李庄东边的增援部队。2连和增援上来的3连、5连把全部兵力都投入了战斗,纵队的炮火在支援东边的战线,这边只能靠为数不多的迫击炮和机枪来压制国军。
    天上飘起雪来,雪片象纸钱般大。漫天白雪中,绿油油的象苍蝇一样的国军部队,在坦克和装甲车的掩护下,一字排开平推过来,一边推进一边开火,颇有志在必得的架势。战斗非常激烈,几个拉锯的回合下来,防御的几个连队就只剩下一半人能动了。5连连长和3连的指导员已经牺牲,老旦的胳膊也被弹片划了个口子。国军的坦克还是威胁很大,2连战士用缴获的大号手榴弹去炸,把趴在上面的几个士兵都炸死了,可那个笨铁家伙不过掉了几个无足轻重的零件,仍然卷着泥雪冲过来,然后脑袋猛地一扭,扔手榴弹的一个班躲避不及,立刻被炮弹击得粉碎。
    老旦紧张地看表,陈岩彬的部队十分钟前就该到的,可现在还不见踪影。王皓腿上负了伤,老旦二话不说就让士兵把他扛了下去,心想你要是光荣了我可咋跟党组织交代哩?弄不好还不得回战俘营去?狗日的陈岩彬,平常嚷嚷的那么响,打起仗来你的部队在哪里?佯攻到什么鸟地方去了?不按时赶到阵地,老子告个叼状,上面没准儿毙了你!
    杨北万带的班就机灵得很。战士趴在阵地前面的死尸堆里装死,坦克刚一过去,他们架起机枪往后就是一顿狂扫,把后面的国军步兵打得四散奔逃。剩下的人爬上坦克,一边敲一边大喊:开窗开窗,长官有命令!坦克兵稀里糊涂刚开了天窗,三四个手榴弹就夹带着大雪片子落了下来,坦克兵忙不迭的往外扔,哪里还来得及,爆炸的火焰竟把一个兵从坦克肚子里喷到了半空。杨北万狞笑的声音盖过了爆炸声,又带人奔向其它猎物。有一辆坦克冲得过猛,竟然掉进了国军自己挖的防步兵壕里,正肚皮朝天的动弹不得。几个战士凑上去琢磨了半天,也没有找可以塞手榴弹的地方,干脆拎来一桶汽油,浇在上面点燃了。很快坦克里就传来哭爹喊娘的声音,随即一声闷响,里面的炮弹爆炸了。
    国军的冲锋队伍看上去很是萎靡,个个蓬头垢面,眼睛血红,喉咙嘶哑。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攻下了几条战壕,并把机枪驾在了那里。这些兵的确训练有素,火力点分配均匀,枪法也有准头,国军的一个机枪手一个长点射就搂倒了好几个战士,压得战士们抬不起头,直到杨北万带人放了一串枪榴弹才把他敲掉了。双方在咫尺之间陷入了僵持,在阵地上近距离地互射,杀伤力极大,谁也不敢再贸然冲锋。
    突然,西面莫名其妙地插进来一支解放军部队,径直扑向国军刚刚建立起来的阵地。他们扔出去雹子般密集的手榴弹开路,一边冲锋一边扫射,根本不顾伤亡,国军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左翼就被冲散了。老旦忙让大家跟上去,拼命驱赶正面的国军。国军两面受敌,势如累卵,无心恋战了,他们迅速撤离了战场。一个又矮又壮浑身是血的人朝老旦走来,咧着嘴呵呵地笑,老旦分辨了好久才发现此人正是陈岩彬。
    1连的副连长说:3营1连和4连,在佯攻的时候遭遇了敌人的反冲锋,不敢退回去太多,在那边和敌人耗了不少时间,直到阵地被后面的部队堵住才过来。老旦一脸的不高兴,只对着陈岩彬说了一句:
    “阵地交给你了,守不住跟俺打个招呼!俺带一个班上来救你!”
    “拉鸡?巴倒吧你!我晚上来一会儿你就顶不住了?我老陈要是守不住这里,请你喝三天的酒!”
    “哼!你诈唬个啥呢?你要是顶住了,俺请你吃三天的肉,你个球的就别死在阵地上!”
    “中!一言为定?”
    “四马……不追!”
    “那你赶紧回去买肉吧!”
    “哼,俺还是回去练练酒量吧!走了!”
    陈岩彬的连队最终守住了阵地,代价是一半以上的战斗减员。他自己倒是没事,一颗机枪子弹鬼使神差地打进了他的烟锅嘴,死死地嵌在上面,竟救了他一命。
    总攻时间到了,华野解放军各部集中全军各种火炮,同时向敌阵地猛烈轰击,随后,三个攻击集团从各方向开始对杜聿明集团发起了冲击。由于3纵各先头部队的前期战斗任务完成的很出色,在纵队总攻发起时,大部队没遇到什么障碍,几个方向的纵队主力排山倒海的冲向第五军阵地。战斗打了三天三夜,到1月6日,胜负见了分晓,名震天下的第五军终于被打散,成了一群无头苍蝇,开始各自为战。但他们并没有就此放弃,几万人在平原上四处突围,疯狂冲杀,不过总被一层层的解放军堵了回去。到了9日晚上,华野各路大军在夜暮中对国军各部继续猛攻,战场打成了一锅粥,子弹和炮弹乱飞,解放军这边也冲乱了,战斗命令已经无法下达到各部队,只能捉谁打谁。第五军首长邱清泉对部队已经完全失去控制,开始独自突围,到天亮时,他在张庙堂被一阵乱枪打死,也分不清是国军还是解放军打的。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纵队各部,战士们闻之大声欢呼起来。老旦无声地着烟,想起第五军曾经无比辉煌的抗战功绩和不亚于“虎贲”的名气,不禁一阵痛惜。很快又有消息传来,杜聿铭被俘虏了!
    战役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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