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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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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顾沅愿意回去,裴元彻欣喜若狂,想要去抱她,触及她冷淡的眉眼,终究是悻悻的收回手,不敢造次。
    顾沅盯着那金笼里的白羽鹦鹉瞧了半晌,问他,“既然要回去,那就尽快启程。总赖在谢国公府上,多有叨扰,人家不好意思赶你,你也得自觉些。”
    裴元彻这会儿心情很好,她说什么他都高兴,连声称是后,又打趣道,“孤的亲妹子都要嫁他了,多吃他几日米,他难道还敢有意见?”
    顾沅懒得与他开玩笑,神情还是淡淡的,“你越晚回去,长安的变数也越大。”
    裴元彻沉吟片刻,道,“那在肃州过了元宵,就启程回长安。”
    “还过元宵?”顾沅错愕。
    裴元彻道,“也不知肃州城的元宵佳节与长安相比,有何不同。”
    见他此刻还有闲心享乐,顾沅冷然道,“你就这般胸有成竹,觉得皇位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她话中的讽意裴元彻如何听不出来,眼眸微垂,他清隽倨傲的脸庞朝向顾沅,沉声道,“孤这辈子除了在你身上输得一塌糊涂,其他的事,自是胜券在握,不在话下。”
    顾沅被他这深邃的目光盯着,浑身不自在,心里想寻个词骂他,又听他道,“长安那边你别担心,父皇回光返照,还能撑段时间。”
    “回光返照?”
    裴元彻抓了一把鸟食,漫不经心的喂着那雪白的鸟儿,笑意疏懒,“他近日寻了两位本事通天的道士,能炼出延年益寿的金丹。连吃了几日,他那身体倒真有了些起色,孤离开长安前,他已经能起身批折子了……”
    顾沅愈发惊诧,两道柳眉蹙起,“道士,金丹?”
    她记得上辈子,压根就没这一回事啊。
    而且前世顺济帝的身子是六月份才垮。六月有夏狩,猎得的鹿都被取了血,送去给顺济帝喝,没过多久,就听闻顺济帝马上风暴毙的消息——这死因裴元彻没瞒她。
    为何这一世还没到新一年,顺济帝就病得不能起身了?
    感受到她疑惑的视线,裴元彻自顾自喂着鹦鹉,漫不经心的答,“死马当作活马医,能拖些时日让孤抽身寻你,也算他最后一点价值。”
    顾沅琢磨着他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也不等她问,裴元彻拿帕子擦了手,温和看向她,“起风了,回屋里坐吧,仔细着凉。”
    顾沅扶着腰起身,走两步,忽的停住脚步,掀眸凝视着跟在身后的男人,“你……”
    裴元彻尾音上扬的“嗯”了一声。
    顾沅睫毛轻颤,“圣上的身体,与你有关么?”
    裴元彻眉眼带笑,笑意却未及眼底,“他是孤的父皇,他身体好坏,孤自然关心。”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听孤说什么呢?”
    裴元彻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指轻轻掸了下她肩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漆黑的眼眸越发幽暗,笑道,“难不成你还怜悯那个罔顾人伦的老东西?”
    顾沅脸色白了几分,躲开他的手,轻抿红唇,轻轻道,“没有。”
    她也没再多问,径直进了屋。
    裴元彻盯着她依旧纤细的背影,眸中笑意渐渐收敛,轻轻转动手中的扳指,眼底是一片冰冷的墨色。
    是,舞姬是他送的,道士也是他寻来的。
    可那老东西本就是要死的,早几个月,晚几个月,也没甚区别,倒不如死得有些价值,日后祭祀时,他也能多一分真心实意。
    这些事他不是不敢承认,只是他不想用这些污糟事来脏她的耳朵。
    他的沅沅只要在他的庇佑之下单纯无忧的过日子便是,那些阴暗的勾心斗角,他自会替她挡着。
    ………
    决定要回长安后,下人们也开始收拾行囊。
    眨眼五日过,元宵节如期而至。
    这日清晨,顾沅刚梳妆完毕,就见裴元彻亲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朝她走了过来。
    顾沅瞥了眼他身后小心翼翼生怕他烫着手的李贵,眉心蹙了蹙。
    裴元彻张罗着她,“你起的刚好,趁热吃。”
    顾沅迟疑片刻,还是走到桌边坐下,只见那缠枝莲纹的青瓷碗里,浮着九个白白胖胖的浮元子。
    不过一碗浮元子而已,她还当他端着凤髓龙肝,不然何至于这般小心翼翼。
    “今日是元宵,要吃浮元子。”裴元彻将碗往她面前挪了挪。
    见下人并未准备其他早膳,又见他直勾勾盯着她,顾沅想了想,还是拿起调羹吃了。
    待她完整吃下一个,裴元彻问,“味道如何?”
    顾沅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没吃过浮元子么?”
    裴元彻像是被噎住,轻咳一声,佯装随意道,“孤只是随口问问。”
    须臾,又满怀期待的对顾沅说,“是你喜欢的玫瑰芝麻馅的。”
    顾沅没说话,只想着这男人好似越发唠叨了,从前也不觉得他这样多话,现下吃碗浮元子,还得听他在耳边叨叨叨这些,实在恼人。
    在男人注视的目光下,她慢慢的吃着。
    一碗浮元子吃到最后,还剩两个,她将汤匙放下。
    裴元彻问道,“还剩两个,怎么不吃了。”
    顾沅不动声色扫过他袖口沾着的白面,浓密的睫毛轻轻垂下,淡淡道,“吃饱了。”
    “才吃七个而已。”
    他拧着浓眉,她从前就吃的少,怎么出来一趟胃口好像更小了?何况她现在还怀着孩子。
    也不敢像从前那般严厉强迫着她吃,他柔了嗓音,哄道,“沅沅,再吃两个。这一碗九个,吃了九个,才能团团圆圆,长长久久。”
    “团团圆圆,长长久久?”
    顾沅神情冷淡的念了一遍,清凌凌的眼眸直视着他,“这是你所期盼的,不是我想的。”
    刹那间,周遭变得格外寂静,下人们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裴元彻眸色沉了沉,嘴角也垂下,不现半分笑意。
    顾沅只当没看见,缓缓起身,回了内室。
    珠帘晃动,潋滟细碎的光芒摇曳。
    碗里孤零零剩下两个浮元子,在冬日干燥的冷空气里,一点点变凉。
    良久,李贵屈膝上前,低低道,“太子爷,这……要撤么?”
    尾音未落,一个锐利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李贵脖子一缩,心头懊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赶忙埋头退至一旁。
    倏然,裴元彻一把捏过那个碗,一勺一个,狠狠往嘴里塞去。
    玫瑰芝麻馅,原该是很香甜的。他知道她喜欢甜食,馅里还特地加了蜜糖。
    可不知为何,他嘴里这两个浮元子,又冰,又苦,像是嚼刀子。
    将嘴里吃食咽下,裴元彻起身,掀帘,只见长榻下,顾沅正在作针黹。
    明净的阳光透过檀木窗牖,懒懒柔柔的洒在她发鬓、脸颊、肩上
    ,使得她整个人发着光般,温柔娴静的令人沉迷。
    失神看了许久,他放下帘子,走了过去,“夜里有元宵灯会,孤带你出去转转?”
    顾沅绣花的动作略一停顿,扬起雪白的脸,看向他,“你就不怕我又跑了?”
    裴元彻压低眉眼,沉声道,“你就非得这般与孤说话?”
    见他黑脸,顾沅反倒轻笑了一下,“装不下去了?我还以为你能做小伏低多久呢。也是,堂堂太子爷,难道一直为个女人低声下气?”
    “你明知道你说的那些话,孤不乐意听。”
    “那你也明知道,我不乐意待在你身边。”顾沅回道。
    裴元彻脸色黑了又黑,胸口也因着情绪而剧烈起伏着,好几次他想甩袖而去,又想压住她,堵住她的嘴,再不让她说这些刺耳戳心的话,可念头刚冒出,前世种种就浮现在脑海唤回他的理智。
    紧紧盯着她许久,他忽然蹲下身来。
    顾沅下意识往里躲,他却按住她的膝盖,语气柔和,带着无奈,与认输的求饶,“是孤的错,是孤不好,你别动气。”
    他半蹲在她跟前,从另一角度看,仿佛跪在她膝下。
    顾沅拿绣棚推开他放在膝头的手,语调平静道,“不去灯会。”
    如今她哪有心情逛灯会。
    裴元彻顺着她的话道,“不去也好,外头人多,挤着你也不好,孤让他们多采买些花灯回来,咱在院子里看,清静。”
    顿了顿,他又看向顾沅手中绣的东西,是顶粉色的丝绸小帽子,她正绣着宝相花。
    “是给咱儿子绣的?粉色的,男孩子戴会不会太鲜艳了?”
    他说完,就见顾沅停下动作,意味不明的盯着他。
    他不明所以,莫名心虚,难道他又说错话了?
    顾沅道,“你怎知这是儿子?”
    “上辈子,宣儿和延儿……”
    顾沅打断他,“上辈子是,这辈子就一定是么?并不是所有错误都能弥补的。”
    裴元彻沉默。
    良久,他嗓音低哑道,“是,孤知道,孤对不起那孩子,可孤还是抱着侥幸,希望这个孩子会是宣儿,如果他愿意给孤再一次机会,孤一定会努力当个好父亲……”
    他前世知道真相后,每一刻不在后悔,每一刻不在煎熬,
    生不如死。
    顾沅见他满脸郁色,恹恹的将脸别去一旁,“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裴元彻看着她面无表情的侧脸,踟蹰许久,终究起身,放轻脚步离开了。
    这日夜里,院内点满了各色花灯,亮如白昼,流光璀璨。
    可惜,无人来赏。
    顾沅早早的睡了,裴元彻不知所踪。
    直到半夜,顾沅睡得迷迷糊糊,满身酒气的男人钻进被窝,抱紧了她。
    他的脸贴着她的肚子,一遍又一遍哑声唤道,“父皇错了,错了……宣儿……原谅父皇……”
    顾沅推他的动作一顿。
    鼻子酸涩得厉害,许久,她重重阖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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