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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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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妃三人立刻蹲身行礼。
    “请万岁爷圣安。”
    荣妃干笑着回话:“我们只是恰好碰上方荷姑娘, 想着太后娘娘喜欢,为着孝心,想与方荷姑娘多亲近亲近,这才多说了几句话……”
    即便被康熙抓了个现成, 荣妃也没太过担忧, 瞎话睁着眼张嘴就来。
    方荷偷偷撇嘴, 却明白荣妃还有惠妃的底气从何而来。
    看在大阿哥和三阿哥的份儿上,又不是什么大事, 万岁爷不会在外头给她们没脸。
    只要能自圆其说,她方荷算个屁。
    果不其然,康熙并未动怒。
    他只淡淡道:“若你们真有孝心, 就把规矩学好,好好在太后跟前伺候着,少操心御前的事儿。”
    荣妃愣了下, 脸颊蓦地滚烫, 明白皇上这是嫌她与御前宫人亲近, 有窥探帝踪之嫌,敲打她呢。
    蹲在一旁的惠妃和后面的谨嫔, 也听出了康熙话里的意思, 心下庆幸,好在她们没跟荣妃一样嘴快。
    康熙没理会三人, 甚至连方荷也没看,转身就往主殿走。
    梁九功留下,笑着给惠妃她们打个千儿。
    “若三位娘娘没什么事儿, 奴才就带方荷先回了?御前还有要紧差事等着她呢。”
    荣妃意料之外叫康熙撅了个没脸,无心搭理梁九功,一甩帕子, 憋着口气转身就走。
    谨嫔一副柔弱模样站在惠妃身后,不吭声。
    惠妃也不想说话,她疑心皇上并非因她们打狗不看主人才那么说,觉得还是因为方荷,心情不怎么好。
    可她不像荣妃那么没脑子,到底笑眯眯留下句场面话,这才带着谨嫔,不紧不慢从方荷身边走开。
    康熙面无表情回到主殿,虽不露形色,但在殿前当值的李德全和魏珠等人却都噤若寒蝉。
    万岁爷这一身夹风带雨的气势,长眼的都看出是气得不轻。
    李德全在心里直叫苦,那小祖宗不在行宫里,这又是哪个嫌命长的惹了万岁爷……
    魏珠心里直打鼓,他总觉得,这事儿怕是跟阿姐脱不了干系……
    等看见梁九功和方荷紧随其后过来,李德全和魏珠都在心里叹了口气。
    还真又是她!
    即便魏珠这种心疼自家阿姐的,都有点心疼不动了。
    万岁爷生十回气,八回都是因为阿姐,这大概就叫打是亲骂是爱?
    他还是心疼心疼自个儿吧。
    等方荷进了殿,康熙见她还慢吞吞迈着小碎步准备上前蹲安,肚儿里的火简直要烧上头。
    “站那儿。”康熙冷声道。
    “在外头还没跪够?”
    方荷顿了下,微曲地膝盖绷直,垂着眸子不吭声。
    被人盯着也不好扭腿掐腚的,她只好默默酝酿情绪。
    康熙将茶盏重重搁在矮几上,唬得一旁伺候的梁九功都差点吓跪,大气也不敢喘。
    偏方荷跟没事儿人似的,叫康熙火更大。
    “往日你不是挺能的?你可别告诉朕,旁人拦住你说几句酸话,你一点法子都没有。”
    但凡这混账说一句皇上吩咐了要紧事急着办,惠妃她们也不敢拦人,他还会拂了她的面子不成?
    “朕够纵着你了,御前哪个不知道你方荷是个祖宗,在外头倒是不长嘴了?”
    以康熙的丘壑,怎么看不出方荷这是故意卖惨。
    甭管他赶上没赶上,小花园附近又不是没人,总会传到他耳朵里来。
    “你是不是还要说,自个儿只是宫人,不敢违拗主子?”
    “朕夸你聪明,不是叫你那点子心眼儿都往朕身上使的!”
    见方荷低垂着脑袋,只隐约看到浓密的睫羽轻颤,康熙蓦地站起身,上前抬起她的脸来。
    看到方荷脸上干干净净的,康熙莫名地松了口气,恼火却更甚。
    “说话!”他愈发暗沉的眸底酝酿着快压不住的风暴。
    “舌头叫狗吃了?”
    方荷也想说啊,问题不疼实在哭不出来,还得再酝酿酝酿。
    她心下急转,眼神中露出几分迷茫,特别小声道:“奴婢不是故意的。”
    康熙冷笑一声,放开手,转过身不看她,免得见她装可怜的模样狠不下心。
    位分他可以给,但他不喜欢别人耍尽手段来要。
    “要是你没有旁的可说,明儿个朕叫人送你回京,满足你的心愿,送你进家庙剃度,朕也眼不见心不烦。”
    方荷在心里撇嘴,除了吓唬人就没别的招了?
    她要信了,今晚上猪就得给她托梦说自己会爬树了。
    但她还是不吭声,臊眉耷眼垂下脑袋,努力想上辈子的伤心事,可恶的是,伤心的事儿实在是不多。
    康熙没听见方荷说话,心里先是怒不可遏,而后却又有些不习惯。
    自打方荷来到御前,不管装傻还是耍小聪明,都分外鲜活,就连装可怜的时候,那双眸子也吵得他没个清静。
    都不用看这混账,也叫人狠不下心,冷不丁她不吭声,莫名生出的怅然就将他火气压下去大半。
    康熙扫了眼梁九功。
    梁九功识趣儿地退出去,亲自在门口守着。
    康熙这才将咬着唇犯倔的方荷拉到自己怀里,无奈叹了口气。
    “你到底怎么了?朕生气,不是气别的,是气你不会护着自己。”康熙语气软得自个儿都有些不自在。
    他这辈子就没如此语重心长过,却不愿看这张牙舞爪的混账变成家猫。
    “你不愿以宫女的身份侍寝,朕不勉强你,只是给你晋位也得师出有名,还得再等等,朕都记在心里。”
    “朕有时候不能明着替你说话,那是害你,你自个儿也得立得起来才行。”
    他叫春来一个三等宫女明着伺候方荷,待方荷与旁人不同,甚至由着梁九功和李德全私下里把方荷当祖宗供着,就是给她底气。
    有时候位分并不能代表一切。
    即便康熙在前朝时候居多,也清楚在后宫,不受宠的嫔还没受宠的贵人活得体面。
    难道这混账看不清楚,到底什么最重要?
    “今儿个太后请奴婢过去,问了奴婢一句话。”方荷突然落寞地开口,接着康熙的话,小声开了锣。
    “太后问奴婢,在宫里高不高兴,想不想出宫。”
    这位爷好话歹话都说尽,耐性估计也快没了。
    可方荷却不以为然,虚无缥缈的宠爱能保持多久?信男人不如信鬼。
    就康熙生孩子的数量和后宫的人数,她就是再能卷,也卷不过一茬一茬的鲜花。
    要是把自己活生生变成这个世道的悲剧,方荷还不如直接去死。
    她选择从起点开始卷。
    康熙闻言微微蹙眉,“你还想出宫?”
    方荷想着自己上辈子的存款去向,仰起头,眼角洇湿,演技跟上来了。
    “奴婢以为自己是想出宫的,却下示意摇了头。”她眼神越来越迷茫,眼角的晶莹却始终未曾落下。
    “原来奴婢不想出宫了啊……”
    她喟叹一声,抱住康熙的腰,靠在他怀里。
    “其实奴婢自打入宫就没高兴过,宫里的日子奴婢过得很苦。”
    康熙下意识加重了揽着方荷的力道:“现在还觉得苦?”
    方荷在他身前轻蹭着摇摇头,“从到了御前,您纵着奴婢淘气,甚至给了奴婢从未体会过的温暖,奴婢就再不觉得苦了。”
    康熙表情和缓下来,却没看到,方荷话儿说得甜,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这些她上辈子本来就唾手可得,要是能出宫,凭她的本事,找个捧自己臭脚的人哄她一辈子都不成问题好嘛!
    压下吐槽,她才进入上眼药环节:“可遇到两位妃主子和谨嫔娘娘,奴婢才突然发现,原来只有在您身边,奴婢才能做自己。”
    “即便是得了位分,有了子嗣,她们依然不会把奴婢当人看。”
    “奴婢怕,好怕,宁愿现在不得罪人,也不想往后日子难过。”
    说的就是良贵人,八阿哥都五岁了,她还龟缩在长春宫内,过得还不如惠妃身边大宫女体面。
    康熙拍拍方荷的肩,“你就是想太多,只要你一直跟现在一样,朕不会叫她们踩在你头上。”
    方荷心道可拉倒吧,情话都加条件你咋不上天?
    就刚才那场面,多说几句,康熙都担心会下了大阿哥和三阿哥的面子。
    等数字团长大成人,康熙更不会狠拂他们的面子,那得受多少委屈?
    她啥都爱吃,唯独不爱吃亏。
    方荷上辈子进酒店工作后,因业务能力强,很得经理器重,经理也跟她说过与康熙异曲同工的话。
    事实上呢?
    只要她还是服务生,中层培训没她,涨工资没她,前厅部可以瓜分的应急资金转化奖金也没她。
    知道经理看重她,领班和主管确实不会故意为难。
    但公司有什么福利政策,能得到好处的永远是领班和主管、经理,屁都没她的份儿。
    所以她干脆卷起来,通过服务过的几个大佬客户在上层露了脸,争取公司内推,卷掉了只会画大饼的经理。
    这个世道也一样,要是跟良贵人一样,被扔在哪个主位妃嫔的宫里,就算康熙把她宠上天,好处没她的,该被人压着的时候一点都不会少。
    方荷心里大概清楚,以康熙对她目前的兴致,抠门一点能给个常在位分,大方一点给个贵人,怀孕大概能晋为嫔。
    可上头有皇贵妃、贵妃、四妃和封号嫔压着,能给她使绊子的时候不要太多,与其到时候被逼着变态,不如卷在起跑线上。
    贵人她也看不上。
    她深吸口气,蓦地起身,平静跪在康熙面前。
    “奴婢相信万岁爷的恩宠,却不信自己,过去奴婢习惯了隐忍顺从,您宠着奴婢,奴婢才敢僭越,其他人不会宠着奴婢……”
    康熙沉默不语,方荷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但他深信底气是可以养出来的。
    所以他才不急着给她位分。
    以方荷的聪慧,有他和顾问行教导,她早晚能立起来……
    方荷突然抬起盈着水光的眸子,目光中满是哀求。
    “今儿个虽然被几位主子娘娘为难,谨嫔娘娘却启发了奴婢。”
    “奴婢不想侍寝了,恳请万岁爷给奴婢个恩典,叫奴婢一直在御前伺候!”
    “奴婢愿意做宫女,姑姑,甚至嬷嬷,一辈子陪在万岁爷左右,求您成全!”
    康熙:“……”你是被成全了,谁来成全朕?
    他没好气地起身将方荷拽起来,敲敲她脑门儿,“知道你委屈了,这个月叫你领两个月月例……”
    方荷呼吸一窒,趁距离近赶忙掐住大腿,这怎么还一言不合突然撒钱呢!
    她勉强保持住悲伤,失望地垂下眸子,仿佛毫不在意。
    “……要是你一辈子做宫人,就只能吃糠咽菜,可若做朕的人,往后你的膳食可以走御膳房。”康熙微微挑着眉,不动声色打量着方荷的表情。
    方荷死死咬住舌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露出心动来,前功尽弃。
    不过是两千两银子罢了呜~
    不就是几顿御膳嘛呜呜~
    她自己拿银子偷偷买还不行呜呜呜……
    见方荷不吭声,甚至没像往常那样迫不及待弯了眉眼,康熙倒真有些诧异。
    这都打动不了她?
    看样子今儿个惠妃和荣妃她们确实过了。
    康熙无奈,却不想把这俏生生的小混账放在眼前,只能看不能吃,那到底是折磨谁呢!
    见方荷无精打采的模样,康熙也没叫她立在跟前伺候。
    等方荷出了门,康熙立刻冷着脸喊梁九功过来——
    “你去一趟太后那儿,就说是朕的意思,此次随行的妃嫔实在是闲得慌,到处乱走万一叫人冲撞了怕是会闹出笑话,请皇额娘给她们安排些事儿做。”
    梁九功:“……嗻!”
    等梁九功到太后所在的萱宁殿,太后才刚午睡起来,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出门在外,除了出门散散心,还有什么事儿可做?”
    不叫人出门,叫人随行干啥?
    梁九功笑着躬身:“太后娘娘说的是,寻常来说是这么个理儿,只是最近前朝事多,还牵扯到与罗刹那边打仗,进进出出的人不少,行宫又还没完全建好……”
    他叫外头跟着过来的小太监把箱子抬上来。
    “只实在不好以万岁爷的名义吩咐,怕娘娘们多想,却又怕劳累太后,万岁爷特地准备了《无量寿经》。”
    “正好回宫差不多就是老祖宗的千秋,也算叫娘娘们尽尽孝心。”
    太后:“……”
    看着足足有十卷的经书,满满一大箱子,她也生出了跟方荷差不多的想法。
    出来巡游还叫人抄经,皇帝就不怕旁人在心里骂他……哦,皇帝叫她出面,骂得是她。
    这可真是个孝顺儿子。
    等梁九功离开后,太后嫌弃地看那口大箱子。
    “你说皇帝想什么呢?”
    前阵子行宫也不少有人进出,怎么就没怕冲撞了呢。
    乌云珠表情微妙,“奴婢大概知道为什么,方荷姑娘打水榭回去后,奴婢急着回来伺候,又想着行宫内没有危险,只把方荷姑娘送进了行宫。”
    “但听底下人来报,方荷姑娘碰上了惠妃和荣妃,叫姑娘在小花园门口跪了好一会儿,还打着讨好您的幌子,说是与方荷姑娘亲近呢。”
    因乌云珠先前买消息足够大方,随行的粗使太监,在小花园附近看到后,立马就过来禀报。
    至于谨嫔,直接被听恶心了的乌云珠给忽略了,谁家是叫人下跪表示亲近的?
    主子把看重方荷姑娘摆在明面上,惠妃和荣妃还为难方荷,那不是打主子的脸吗?
    还好意思拿主子说事儿,乌云珠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就打算要禀报的。
    原本还心疼随行妃嫔的太后,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简直是放肆!”她重重一拍桌子,蒙语说得又急又快。
    “皇帝说得对,指不定是叫什么孤魂野鬼给冲撞了,倒是叫她们心思都野了,一点妃嫔的端庄都无!”
    “这点经书哪儿够,叫人再置办些《地藏经》,回宫之前叫她们别闲着,好好静静心,免得回了宫,宫里盛不下她们!”
    乌云珠这回一点拦着的意思都没有,“奴婢这就去办!”
    于是,还没到晚膳时候,惠妃和荣妃、安嫔、谨嫔甚至随行的常在答应,都收到了厚厚一匣子的经书。
    乌云珠话说得格外体面,“太后娘娘日夜忧思老祖宗的身子,这些时日寝食难安,也抄了些经书,好歹才安宁了些,想必是长生天在天上庇佑老祖宗呢。”
    “主子觉得这法子好,想多给老祖宗祈祈福,好叫老祖宗在长生天的庇佑下,福寿绵长,千秋鼎盛。”
    众妃嫔:“……”可太后叫我们抄的是佛经啊!
    佛祖和长生天一个佛一个神,也不串门儿吧?
    安嫔和其他常在答应心里叫苦不迭,惠妃和荣妃、谨嫔心里倒是隐约知道原因,心里怄火得很。
    她们不就是说了方荷几句,没打没罚的,做主子的连宫人都说不得了?
    皇上都没发火,太后倒护起来了,有本事把人要到自个儿身边去啊!
    心直口快又头铁的荣妃,头一回气得脑子一阵阵犯晕。
    干脆连看也不看那木匣子,躺床上就报了病,却连太医也没请,明摆着是打算装病少抄几遍经书。
    惠妃晚了一步,只能恨恨在心里骂荣妃,活该她生一个死一个,简直不长脑子。
    那是给老祖宗祈福,你摆出这姿态来,明摆着不愿意为老祖宗尽孝,把别人病中尽孝的路子也断了。
    当然,她没法装病,却把沐浴焚香这套流程折腾出了花儿来,每天只慢悠悠的抄。
    安嫔更绝,叫人请了一尊金佛摆在屋里,每天说是念几个时辰的经洗濯心灵,然后再抄经。
    反正她在佛前睡觉还是念经,谁也看不见,能少抄一点是一点。
    谨嫔还有常在和答应们不敢折腾,只能老老实实抄经,甚至还有人放血抄血经,总之都把姿态摆得十足。
    太后得知后倒没说什么,她才不信这些虚的,虔诚那是摆在心里的。
    她也不在乎这些妃嫔们抄多少,只要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别出来惹事儿就得了。
    就这么着,一直到七月十三御驾到达木兰围场,随行的妃嫔那叫一个安静,比在宫里还老实。
    但康熙的心情却没变好。
    方荷比那些抄经的妃嫔还安静,真是见鬼了!
    她甚至都不偷懒了,每日早早起身,安静跟御前宫人一起伺候康熙起身。
    用膳也只跟春来一起,不多不少,一如她以往的饭量,一点幺蛾子也没闹。
    在御前伺候的时候,低眉顺眼,无一处不妥帖细致,只是不爱吭声。
    他缺勤快干活儿的宫人吗?
    哪怕康熙故意逗她,方荷也不生气,只偶尔露出个有气无力的笑来,依然如故。
    以往要保持这样的演技对方荷而言还真不容易,可这回她竟然超常发挥了。
    无他,一想到若成为贵人,要给至少十七八个人下跪,还是每天,她嘴唇分分钟能挂油瓶。
    再想想一年只有一百两月例,等于白丢一万一千两,她不用掐腚都能表演个一秒落泪。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辛苦做一两个月的林妹妹,就能得到远超付出的回报……方荷肝起来,她自己都害怕。
    等到草原上扎营后,她跟春来住一个帐篷,就在围场边上。
    住宿条件比在行宫艰苦许多,她这演技就更持久了。
    没几天,康熙就发现,方荷身上的衣裳都晃荡起来,显然瘦了不少。
    康熙这才明白,这混账怕是真钻了牛角尖,铁了心思要做嬷嬷。
    这叫康熙特别心塞。
    在草原上,他每天要费尽心力跟那些蒙古的王公贵族们打交道,既要敲打又要拉拢,还得恰到好处地了解各部落发展的情况,绝不能再出一个准噶尔给大清添堵。
    如此疲乏的情况下,他只想叫方荷如往常一般,还是那个能叫他想笑的开心果。
    哪怕是继续气他呢,也比这霜打的模样好。
    只是一时间,康熙却也没办法如她的愿,时候不合适。
    他在康熙二十二年才定下木兰秋狝之行。
    有了前两回的经验,这一次更值与罗刹打仗的时期,康熙下令由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亲率正黄旗官兵引领布围。
    自第一次木兰秋狝开始,康熙便下令,满蒙汉八旗各自派遣四千名官兵,打散后分成三班,一班负责围场安全,一班负责围猎,一班负责行猎。
    巧的是,大营这边刚安排好巡逻和围猎路线,就有人骑着马高举‘清’字红幡冲进了围场。
    “报——雅克萨大捷!”
    嘶哑却雄浑的喊声,连喊三遍,巡逻官兵迅速让出地方,跟着喊了起来。
    康熙正跟太子和大阿哥分析此行北蒙各部落之间的关系,听到动静,立刻疾步出了皇帐。
    太子和大阿哥满脸喜色跟上,就听得报喜的将士高声道——
    “启禀陛下,与罗刹一战,三道弯歼敌九百,此为一捷!”
    “罗刹兵溃逃北归,途中歼敌四百,及至雅克萨城下,火烧城门,歼灭雅克萨士兵一千三百七十余,此为二捷!”
    “董鄂将军亲自枭罗刹督军之首,郎副将俘虏敌人家眷及逃兵六十有五,雅克萨罗刹人再无活口,此为三捷!”
    “罗刹国王令使臣递交国书,投降求和,我等不辱使命,扣使臣于归途,特来报喜!”
    康熙朗声大笑:“好!这也算是行猎之前的开头彩了,朕等着他们使臣前来!”
    福全和常宁单膝跪地,大声高呼——
    “此皇上英明,才有大军之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北蒙王公,面色都各有惊喜或惊疑,不一而论。
    但在福全和常宁跪地后,同样将手放在心口处单膝跪地,低下头颅,高呼天可汗万岁。
    康熙大手一挥,笑着朗声道:“今晚举办宴会,朕与诸位举杯同庆,不醉不归!”
    等人散了以后,康熙进门就见方荷噙着淡淡笑意候在皇帐内,欢喜得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像拿尺子比出来似的。
    他在宫里见多了这样的吉利劲儿,却还是更喜欢方荷原本嬉笑嗔闹的模样。
    这会子御前没人,梁九功和李德全在外头守着,康熙干脆大跨步上前,将方荷打横抱起来,转了几圈。
    方荷吓得差点忘了林妹妹的风范,低呼着抱住康熙的脖颈。
    知道他打赢了高兴,也不用跟狗子一样绕着尾巴转圈吧?
    康熙见她只咬着唇不吭声,将人放下,却没松手,甚至还抬起她的下巴,笑着咬住她那叫人又恨又爱的小嘴儿。
    方荷被亲得喘不过气来,用力推他,这人高兴疯了?
    康熙这才稍稍松了点力道,抵着方荷的唇笑。
    “长生天庇佑朕与罗刹三战三胜,朕却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说你是不是生来克朕的?”
    好在是到底算有个合适的机会,解开这混账的心结了。
    方荷心想,她要是能克人,早把他克成太监了,省得他耍流氓。
    但面上她还是保持着柔婉模样小声提醒:“万岁爷可不敢这么说,要叫人听见,奴婢几条命也不够丢的。”
    康熙哼笑了声,定定看她一眼,又咬住她的唇,将更大胆的话藏在唇齿纠缠之间。
    “就算是,朕也不怕,朕命硬,你就该是朕的……”
    方荷:“……”她这一卷,把这位爷的土味情话都给卷出来了?
    好在康熙没再多说,只将方荷亲得小脸红扑扑的,在她憋不住要发作之前,笑着放开她叫人。
    “梁九功,叫汪灏拟旨,乾清宫方荷为太皇太后侍疾有功,又与太后八字相合,在御前侍奉也极为尽心,特封她为四品奉御女官!”
    梁九功心下一惊,汪灏是翰林院掌院,南书房行走之首,负责对外朝拟旨。
    宫里的拟旨一般都是礼部的事儿啊!
    要是传出去,京城和随行的妃嫔怕是得炸锅,方荷也必定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下意识看向方荷,觉得这祖宗肯定会阻拦。
    毕竟方荷除了好吃懒做贪财……她还怂,梁九功心里是有数的。
    但方荷却只低着头,藏住眸底的笑意,一声不吭。
    她都得留宫卷起来了,还怂什么,那只会叫人往死里欺负。
    其实按宫规是可以有女官的,只不过康熙将十三衙门改回内务府以后,为防后宫干政,只叫宫人领了女官份例,没了这个职位。
    所以康熙这旨意并没有坏规矩。
    女官比妃嫔的位分低一等,四品女官位比六嫔,往后见了六嫔不需再行大礼,即便见了皇贵妃她们,也只用行半福礼就够,再不必深蹲。
    而且成为女官还有个好处,那就是被临幸后,获得妃嫔位分,最低也是平封,一般都会高一级。
    从贵人卷到未来的妃位,她有什么好拦的?
    但康熙倒也没有叫她做靶子的意思。
    不等梁九功应声,他又道:“御前的宫人如今也有些没规矩,不像个样子。”
    “同样叫汪灏拟旨,御前三等以上的宫人,都令内务府酌定女官品阶,御前侍寝的宫女和官女子往后凭女官位晋封,不曾侍寝的宫人则凭女官位得赐婚。”
    梁九功心下松了口气,这就说得过去了,打赢了胜仗,各旗都是出了力的。
    若有了这个晋位或赐婚的机会,即便明年选秀落选,还能通过内务府的小选进宫,算给各旗有功劳的人家往上爬的机会。
    果不其然,布围之前的准备工作刚做好,郎谈亲自押送俘虏和使臣前来,得知这道旨意,他和随行的将士都特别高兴。
    郎谈的侄女也到了选秀的年纪,如果不能过选,也许进御前伺候也不错。
    回头最少也能得一门不错的亲事,皇上赐婚这种体面,可不是落选能有的。
    其他将士们也多是八旗子弟,家里多少也有女眷参选,得知消息后也特别高兴。
    等布围结束,康熙带领满蒙王公们一起登上高台,观看围猎队伍的时候,惠妃她们才得到方荷成为四品奉御女官的消息。
    惠妃帐篷里当即就碎了一套茶盏。
    方荷竟比她预料当中还要难缠,原本她以为凭皇上对方荷的宠爱,估计要不顾体统给方荷贵人位份,这就够叫人下气的了。
    要知道,就是当年凭着绝色姿容被皇上宠了好几年的良贵人,刚得晋位,也不过是个封号常在。
    生了阿哥后,卫氏等胤禩周岁礼上才得了贵人位。
    方荷一上来就位比嫔位,那不是一得宠,就要跟她们平起平坐了?
    她不觉得皇上会做为爱昏了头的事儿,相信帝王爱宠那离死也不远了。
    既皇上给了四品女官位,那肯定是方荷查不出来的身世,能叫她坐得稳妃位。
    当年佟佳氏进宫也是妃位,得贵妃待遇,这不是又出个祖宗是什么?
    她再坐不住,发了一顿火后,带着半夏匆匆去了荣妃的帐篷。
    太后也得知方荷成了四品女官。
    乌云珠以为主子会很高兴,但叫她纳闷儿的是,太后面上并不见喜色。
    太后甚至拒了来请安的科尔沁王妃福晋们,一个人坐在帐篷里发呆,午膳都没用。
    乌云珠几番询问,也没问出什么,担心主子是身体不舒服,叫人伺候着太后,匆匆往御前去禀报,想请御医过去瞧瞧。
    就在她往皇帐去的时候,惠妃和荣妃,还有安嫔和谨嫔都蹲身在皇帐外,求见皇上。
    但出来见她们的,却不是梁九功,而是新晋的四品奉御女官方荷。
    方女官一出门,就见惠妃和荣妃蹲身在草地上,心里又哦豁一声。
    别看人家姿态摆得低,却又是扑面而来的来者不善啊!
    可惜的是,这回她却没办法再配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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