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六章 燕归来，似曾相识
雍熙三年，九月（公元986年）。
这一年，汴京城内的秋天，显得格外的萧瑟与荒寂。
正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向来都是——习惯了“作壁上观”并“隔岸观火”的北宋朝臣子们，也开始一个个的，揣测起了官家的心思来。
此刻，“他人观花，不涉你目。他人碌碌，不涉你足。”的司天监当中，那副一派宁静的光景，倒是与今晨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有些过于的格格不入了些。
又一次的将目光，锁定在了少愆之前，曾经用过的案桌上。
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的吴昭素，紧拧着眉头，便再也——没有消下来过。
快速的伸出左手，并开始轻轻的点了起来。
无论算几次，先后使用了小六壬、周易六十四卦、以及梅花易数的他，还是只得出一个答案：那便是少愆那小子，他的命格——显示的是吉象。
哐哐哐的三声，巴掌砸在书案上的声响，愣是将沉浸在自己世界当中的吴昭素，给惊了一下。
“冬官正？可是……”
诧异的轻挑起了一边的眉头。
顺着新一任的冬官正——苗守信的眼神，看到了那个意料之外的来人后，已然荣升为了“监正”的吴昭素，立刻便起身迎了上去。
跟随着来人拐到了秘阁中后，果不其然的，他的眼角视线范围内，便看到了一抹赭黄色的衣角。
扑通一声的，便跪了下去。大致猜到了来人会问些甚的吴昭素，将脑袋又略微的，朝下低了三分。
……＆……
“少愆！你小子，但愿还回得来吧！”
有些唏嘘的甩了甩衣袖。
再次从秘阁出来的吴昭素，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上，除了变得愈加的一本正经后，身板儿也挺着相当的板正。
只是随着秋风的轻轻吹拂，路过之人但凡有心的，还是能够看出那么一丝端倪的。
那便是——随着监正大人衣袍的烈烈摆动，他后背上的衣衫，明显的，贴着过于的紧了些。
很显然，那是被冷汗给浸湿的。且，就在不久之前！！！
……＆……
随着九月的天气，变得越来越寒。到底，城南最东边的白果树上，那片最先黄透了的银杏叶，还是顺着秋风，孤零零的飘落了下来。
并顺着汴河的方向，一路向南的，就那样随波逐流着。
外城区。
随着那片发黄的银杏叶，卡在了岸边，并被一个妇人，给拾起来之后。
安安静静的听天由命的银杏叶，也只能随波逐流的，任由命运——安排着它这最后的一点归宿。
被妇人珍而重之的，捧在了手里。变得愈加发黄起来的银杏叶，用它最后的时光，用力的记住了那扇——被高挂在门额（大门上方的正中央）上的门匾。
那几乎算的上是“力透纸背”的四个字——士族之冠，便是它这一生，最后的定格。
“老爷！”
欲言又止的看着书房内，那最后的一波人，也已然离开了好久。
仍旧处在官帽椅上的崔绚，却是连屁股都没有挪一下。
波澜不惊的抬头，并瞥了一眼立在门框外良久的沐氏，仿佛一下子，便苍老了好几岁的老头儿，总算是缓过了神来。
“搬来这里……可还住的习惯？！”
想着他们崔氏一族，世居在汴京。告老还乡后的崔绚，便择一城而居的，来到了外城区。
无论怎样，想着他们一家，还是有着家族势力的倚仗之后，他心中沉重的石头，终归是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有甚的不习惯呐。老爷你也是知道的！妾身这后半辈子唯一的念想——便也……只剩下阿惟了。”
话还没有说出一半儿，便抽抽噎噎起来的沐氏。
自打听闻到雍熙北伐——全军覆没的消息后，整个人便浑浑噩噩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伤春悲秋的，捧着手掌中的那片银杏落叶。实在是不知晓应该怎么办了的她，也只能又一次的，来老爷这里，寻找精神上的安慰了。
“唉，罢了……罢了！我姑且，还是给予你一个念想吧。依据最新的消息推断，阿惟她——很有可能还活着。”
单手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茶盏。向来都爱说话留一半儿的崔绚，这一次很明显的，并没有再克制。
眼瞅着握住茶盏的右手，克制不住的颤抖，并连带着整个手臂，都有些晃后。
破天荒不想要再隐忍的老头儿，两行浊泪，竟是先他意志一步的，溢出了眼眶。
“！！！老爷！你此话……当真？！”
语无伦次道到，不知晓要先问哪一句的沐氏，也只能凭借着本能的，一再反复的向崔绚寻求着验证。
“这个是自然，我何曾——欺骗过你！”
有些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
想着之前有关于阿惟的身世，他就刻意隐瞒了的老头儿，这一次，倒是情真意切的，并没有想撒谎。
“好！好~好！！！妾身这就去正房。怕是姐姐，也还在以泪洗面呢！”
一连激动的，连说了三个好字。打算眼下，将“大大咧咧”贯彻到底的沐氏，生平第一次的，像个小女孩儿一般的，“蹦跶”了出去。
随着那道激动的脚步声，渐渐的隐去了动静。终究还是留了后半句话的崔绚，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蔚成风带给他的最新消息，是他家的幺女，被辽人，给带到了云州。
有些惆怅的，想到了岳丈之前的叮嘱。又一次感慨于命运——当真是“既定”的他，忽然就不知道，应该要如何是好了。
如果有一天，当那个丫头知道了，这所有的一切，不论是做局的人，亦或者是入局之人，皆是身不由己，却又都很自私之后。
也不知晓她，还会不会原谅他们呐……
再次有些压抑的，低叹了一口气。
将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的崔绚，却是又一次的，陷入到了沉思当中。并再也没有……任何一点儿，下一步的动作。
也并没有——要插手，或是派人去寻找幺女的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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