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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夫人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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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韶冷声一笑,“嫂嫂也请回吧,大王无暇召见,明日黄辰吉日,一切都会有个定论。”
    阿磐握着谢砚的小手没有动,“来都来了,总得看一看大王。”
    谢韶冷冷地弯起唇角,“老先生今日必会死谏,不会有什么差池了。嫂嫂自诩不是妺喜,大王已经焦头烂额了,何苦再去逼他,请吧。”
    谢韶知道用什么话最能拿住她的七寸,别的不必多说,只一个“妺喜”就得迫她让步。
    谢砚仰起头来,“叔父,要父亲,阿砚要父亲!”
    望着谢砚的时候,那些冷心肠的人总是和蔼的,“阿砚,父君与阿翁议事,等明日,明日父君大婚,叔父带你去。”
    谢砚懵懵地望着谢韶,又懵懵地朝她望来,“大婚,和谁?”
    和谁,现在也没有人知道到底和谁。
    只是殿内的声响开始大了起来,那择善固执的老者怆然涕下,“大王啊!先前是先前,先前大王要干什么,老臣岂有不同意的道理?可如今大王是晋主,再不是魏臣了!”
    继而仰头望着不知何处,哀声叹道,“先王啊!老臣...........老臣...........”
    哀哀欲绝,扼腕长叹,“计无复之,末如之何?晋国列祖列宗在上,老臣崔若愚..........”
    说着话,正色摘下了冕冠,置于面前小案,清瘦的脸颊一派肃然,痛苦地闭眼摇头,高呼了一声,“愿意,死谏!”
    言罢甩开袖子,冲着大殿的廊柱蓦地撞去。
    听得“砰”的一声重重的响,其余近臣惊呼大声,连忙去拉,去拦,去劝,“老先生!”
    “老先生使不得,使不得看,万万使不得啊!”
    “明日是晋国的大喜事,老先生千万不要冲动,血溅大殿呐!”
    座上晋君怅然叹道,“先生何必!”
    老者怆然泪下,“老夫有一口气,就要..........就要为大王谋划啊!大王心里知道,这无关风月,这是政治!是政治啊!”
    晋国处境没有她从前想的那样好,晋国很难。
    因了这不是一个一统的新政权,不是太平盛世,晋国之外还有十一国。
    他们彼此要争人,争地,争兵马,争城池,只有不是大一统,战争就一定不会停息。
    谢玄的处境她懂。
    崔若愚的苦心她也懂。
    忠臣死谏,焉能不从啊。
    谢砚又闹了起来,他不肯走,便挣扎着吵,“父亲!阿砚要父亲!要父亲!”
    谢韶蓦地蹲下身子,一把捂住谢砚的嘴巴,圈住谢砚的一双手臂,“阿砚!别叫!”
    谢砚便扑腾着叫,“父亲!父亲!”
    有宫人转身问道,“是什么人在殿外喧哗?”
    眼看着宫人就要疾步出来,谢韶低声提醒了几句,“今日的局势嫂嫂都看见了,嫂嫂是聪明人,要是果真为了大王和大公子好,便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给你几句话的工夫,说完了就赶紧回大明台吧。”
    是,她知道该说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殿门被大大地推开,殿内仍旧还是一片大乱。
    近臣们见她来,虽不再争辩,却也并没有回避。
    只是搀扶着满头是血的崔若愚朝她望来,拱手退至长毯左右两旁,没有要退下的意思。
    阿磐和谢砚一大一小立在殿门,孤零零地立在光影之中。
    谢砚没有跑进去,乖乖地由她牵着。
    她望着立在案后的晋君笑,建章宫真大啊,隔得那么老远,隔得那么远,都有些看不清楚晋君的神色。
    一旁的宫人躬身请道,“夫人,请进殿吧。”
    是,进殿吧。
    进殿与他说说话。
    和谢砚一前一后地进了殿,携着谢砚一同跪地行了大礼,可守着这么多的人,也没什么私心话能说的。
    阿磐抬起头时笑着望座上晋君,温声地开了口,“大王以晋国为重,请娶秦国公主为后吧。”
    那八尺余的晋君清瘦了许多啊,他忧色重重,气色也并不怎么好。
    焦头烂额,气色怎会好起来呢?
    那从前的芝兰玉树裹着宽袍大冕,就似戴着重重的枷锁。
    那双墨色的凤目掺杂着十分复杂的神色,复杂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好一会儿才兀自叹了一声,“你来了?”
    你瞧,他竟不知她要来。
    那便是崔若愚和谢韶勾结好了,专门要她来听一听晋人的呼声了。
    唉,那也没什么关系。
    阿磐温静地笑,“请诸位大人不要再为难大王了,妾,也是晋人。”
    人群中脸色苍白的老者闻言缓缓舒了一口气,在众人的搀扶下踉跄站直了,整理衣冠,朝她深深一拜,“夫人大义!”
    其余众臣亦是深深一拜,齐声呼道,“夫人大义!”
    是吗,大义。
    既有大义,便不是妺喜。
    这四个字似个紧箍咒,紧紧地困住了她,也给反对派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却也没什么好委屈的,阿磐并不觉得委屈。
    为他分忧,不也正是她一直想要做的事吗?因而没什么好为难的。
    殿上人多嘴杂,没什么能与谢玄单独说的话。
    但若是私下相见,她也是一样的话了。
    没有人逼迫,晋人为晋君活,一样。
    不管是生是死,她也只有一条路可走。
    活着,为晋君分忧。
    若是死了,也要为晋国尽忠,为孩子们铺一条康庄大道。
    娶与不娶,问心无愧。
    堂堂正正,也坦坦荡荡。
    她听见那戴着枷锁的芝兰玉树温声与她说话,“阿磐,去吧,回大明台去。”
    心口里的酸涩似海浪一样翻滚着,澎湃叫嚣着往鼻尖与眸子里涌来。
    他在死谏的场面下仍旧与她温声细语地说话。
    他并没有说什么使她安心的话。
    没有说“放心”。
    没有说“娶你”。
    也没有说“等孤”。
    可他只说了一句回大明台,也不知怎么了,原本不曾有的委屈,就开始在躯体之内叫嚣着私下奔窜,想要窜出她的眼泪来。
    好似那就是她的家。
    好似对她说,“阿磐,去吧,先回家去吧。”
    但她没有掉下眼泪。
    把那湿漉漉的水光从眸子里迫了回去,她想,她是笃定了主意不使谢玄为难,也不使众臣再咄咄相逼。
    她愿意退而求次,不嫁晋君,不做晋国的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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