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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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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见她 如果今日命丧于此,他就再也见……
    入夜,长?寿郡的大街上已经没了行?人。
    晚饭时孟沧和翁逢春商议了一番,当?下便?宣布城中开始宵禁,天黑之后无故出街之人将被视作奸细处置。至于城外那二十几个狼兵,也已经派出了人去追。
    长?寿郡的数十个街坊中皆有士兵巡逻,家家户户屋门?紧闭,连灯也不敢点,短短半天之间,全城上下如临大敌。
    陈君迁带着一队人马来到孟府门?前,人员撒开,分散在宅子各处。
    门?口的侍卫早已得了孟沧的吩咐,陈君迁安排什么便?听从什么。
    “自今日起,任何人进出郡守府都要?严加盘查,不止搜身,包袱、篮子、衣袖,哪怕是荷包香囊一类的小?物件,只要?是能装东西的、一眼看?不见里?面?的,都要?查。”
    侍卫纷纷应“是”,待陈君迁入府后,便?将府门?关了起来。
    孟沧让人给陈君迁安排了一处院落暂住,还特意与孟盈盈的院子相隔甚远。
    虽然天色已晚,郡守府中却仍灯火通明,下人们忙忙碌碌,为公主的到来做着准备。
    陈君迁站在院中,看?着府中奴仆将尚新的家具摆件一样一样搬走,再?换上新得没有一粒灰尘的更新的摆件,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次日一早,陈君迁让管家将这几日新买来的下人带至前院,分发统一的衣裳。
    孟府此次一共买进来二十一个下人,清一色都是女子,管家解释说,是怕男子粗苯,冲撞了贵人。
    陈君迁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管家给下人训话,讲的是府上的规矩和服侍贵人须谨记的要?点。
    “都记住了吧?记住了就过来拿衣裳吧。”
    “等等,”管家说完,始终保持沉默的陈君迁突然开了口,“一个一个来。刚才?管家是怎么教你们的,贵人若是有赏赐,要?怎么接?”
    丫鬟们转眼看?了看?陈君迁,虽不知他是何身份,但见他相貌堂堂,大概也是府里?的一号人物,连管家也不敢不听,她们便?都乖乖低下头去,双手掌心朝上等待管家分发服饰。
    陈君迁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开始发衣裳,他就在旁边跟着,还让每个收到衣裳的姑娘将自己的出身、以前做过什么活计、今后在府中做什么,全都报一遍。
    这些姑娘都是长?寿郡中苦命人家的女儿,年纪轻轻,手却不似贵人家的女儿们肤白细嫩,尤其被分去做粗使丫鬟的几个,手上竟有不少裂纹和冻疮。
    走到一个身材壮实?的丫鬟面?前时,陈君迁的眉尖忽得一拧。
    那姑娘掌心有一圈硬茧,位置与大小?甚是少见。
    意识到陈君迁盯着自己,姑娘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解释说父亲是杀猪匠,自己从小?跟他一起杀猪卖肉,刀子拿得多了,手上才?有了这些老茧。
    她说得自然又顺畅,陈君迁没再?多问,走向下一个。
    二十一个人并不多,很?快便?发到了最后一个。
    那是个十分纤瘦的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肩膀更是薄得像片纸。
    她手上缠着厚厚的白布,看?不见手究竟是什么样子。
    陈君迁问她手怎么了,她也只是抬头看?他一眼,就又把头低了下去,一句话也没说。
    管家只好帮忙解释:“这丫头是个哑巴,在后院做些劈柴烧水的粗活,没机会见到贵人。要?不是看?她身上这件衣裳实?在太脏太旧了,连新衣裳都没必要?给她发。”
    管家刚把话说完,陈君迁还没来得及再?问些什么,就听孟沧从前厅走了出来,笑呵呵地招呼陈君迁进去喝口水:“就是一帮小?丫头,也犯得上一个个查?”
    陈君迁走到孟沧跟前,声音不大不小?:“大人,南羌的狼兵不久前潜入了城中,难保其中没有女子,还是仔细查验得好。毕竟……”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似乎不太放心院里?这些人:“毕竟公主还有四天就到了。万一真有奸细,咱们尽早把她揪出来,后面?几天就能放松了不是?”
    孟沧诧异,声音也不由?得高了些:“你真觉得府里?混进了南羌人?”
    陈君迁没应声,双眼看?着面?前的二十一个丫鬟。
    须臾,他低声道:“是,府里?混进了一个南羌人,消息可靠。大人的城防图可千万要?收好了,莫让人偷出府去。”
    孟沧一拍脑门?:“你说得对。”转过身,脚步匆匆地往屋里?走去。
    陈君迁看?向管家:“让她们下去干活儿吧。哦对了,这几日府中戒严,进出都要?严查,没事儿都别乱走动。要是发现可疑之人,立刻报给我。”
    “是。”管家恭敬地行了一礼,带着丫鬟们走了。
    之后几天,郡守府中甚是平静,所有人都做着自己分内之事,为公主到来做着最后的准备。
    刻漏走至亥时,陈君迁与孟沧、翁逢春议完了事,在前厅门?前分别。
    孟沧这些日子提心吊胆,肥硕的身材竟也清减了不少。城内城外的狼兵都没抓到,他无心与娇妻美妾温存,这些天都是独自宿在自己房中。
    回?到屋里?,孟沧没有点灯,借着月光抹黑来到床前,掀开床单,揭下一块床板,从床底下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盒子,小?心地打?开往里?一看?,旋即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那盒子里?装着长?寿郡的城防图!他每天睡前都要?检查一遍,今日却不见了!
    “来人……来人!”
    与此同时,郡守府后院。
    前院的纷乱并未传至下人们居住的后院,此时所有屋子都是黑着的,不需今夜值守的仆从丫鬟们都已睡下了。
    屋顶忽得传来一串“哒哒哒”的脚步声,一个人影从屋檐上跳下来,猫着腰快步来到其中一间屋子的窗下,缓缓站起了身。
    那人口中发出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是大越的语言。
    屋中原本已经睡下的丫鬟听见这动静,猛然睁开了眼,想也没想便?跳下床去,拉开了房门?。
    屋外的人影已经往前院跑去。
    丫鬟立刻去追。
    追至前院,那人影突然定在院中不再?跑了,反而回?过身来站定,似乎是在等丫鬟追上。
    丫鬟不觉有异,盯着那人便?冲了过去。
    下一刻,一队官兵突然举着火把跑了进来,将两人团团包围。
    孟翁二人和陈君迁走进包围中。
    跟在陈君迁身侧的还有那个杀猪匠的女儿,她指着包围圈中的丫鬟道:“大人,就是她!我早就看?她不对劲了,今夜我瞧见她悄悄从孟大人房里?出来过!”
    两个士兵上前一左一右按住那丫鬟,火光照亮了她的脸,赫然是那不会说话的哑女。
    此时她一路追过来的黑衣人也拉下了遮脸的黑布,露出一张笑嘻嘻的年轻的脸,走到陈君迁身边:“都尉,我刚才?在她窗户外头说了几句南羌话,她果然被我引出来了。”
    陈君迁看?了一眼霍有财脸上还未完全消退的淤青和血痕,冲他笑了一笑:“辛苦了。”
    说罢,他朝哑女走了过去。
    “都尉!小?心。”霍有财想要?拦住他,却被陈君迁拂开了手。
    哑女仰着头,瞪视着向她走近的陈君迁,眼中恨意滔天。
    陈君迁在她面?前两步远处站住:“城防图在哪儿?”
    哑女转过脸去,不答。
    “大人,那图那么重要?,不在她身上,肯定就在她屋里?!”杀猪女兴奋道。
    哑女充满仇恨的目光投向她,她仰起脸来拿鼻子哼了一声。
    “用不着那么麻烦。”陈君迁却转回?身来,对角落处的士兵抬了抬手。
    众人的目光随之而去。
    一个士兵手中牵着两只浑身黑毛的高大恶犬走了过来。两犬口中流涎,虎视眈眈地盯着在场众人。
    哑女吓得向后瑟缩,去被士兵按住臂膀无路可退。
    陈君迁微微一笑:“放!”
    士兵闻声撒手。
    两条恶犬没了束缚,低吼着冲进了人群——
    扑向了孟沧身边的杀猪女。
    杀猪女一惊,飞起一脚,将其中一只踹飞出去撞到了墙上,只这一脚便?断了气。
    但她没能躲过另一只的血盆大口。剩下那只一口咬住了她的手腕,狠命摇晃着脑袋,几乎要?从她手腕上撕下一块肉来。
    方才?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直到那杀猪女痛呼一声,两旁的士兵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将她按在了地上。
    霍有财一愣,看?看?哑女,又看?看?那杀猪女:“都尉咬错人了吧?”
    赵友扇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什么叫都尉咬错人了。”
    那杀猪女也愤愤不平:“大人不抓奸细,抓我干什么?”
    陈君迁不答反问:“你不觉得自己手上很?香么?”
    杀猪女一怔。
    “我在城防图上撒了特制的香粉,除非认真清洗至少一刻钟,否则那味道是去不掉的。”
    陈君迁说完,杀猪女顿时变了脸色。
    他却不欲和她多说:“押下去,好好审,城里?不止她一个南羌人,都给我揪出来。”
    士兵得令,将那杀猪女提起来往外走。
    见奸细这么简单就被抓住,众人都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那杀猪女突然暴喝一声,竟甩开身后的士兵,猛地扑向了孟沧!
    “大人!”
    始终跟在孟沧身侧的翁逢春抬起一脚,在杀猪女扑上来的那一刻,重重踹在了她心口。
    翁逢春平日看?上去虽老实?憨厚,下手却凶狠,这一脚下去,竟让那杀猪女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可她毕竟是南羌的狼兵,虽然挨了重重一击,却仍有余力,向后倒飞出去的同时,她手中莫名出现三把狼爪似的小?刀,“嗖嗖嗖”飞了出来,目标却不是孟沧。
    而是陈君迁!
    方才?她突然发难,在场众人、包括陈君迁在内,注意力全都在保护孟沧身上。
    待到陈君迁反应过来,那三把飞刀已经到了眼前!
    三把刀,一枚瞄准他眉心,一枚直逼他心口,最后一枚,是冲着他的咽喉去的。
    而他身前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那一刹那,陈君迁的身体蓦然一僵。
    “都尉小?心!”
    一道人影突然从一侧扑到他身前,带着他一起倒了下去。
    “噗噗”两声尖刀入肉声传来,陈君迁身上那人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呼,滚落在地。
    “赵友!”
    “大哥!”
    陈君迁和霍有财同时反应过来,将中刀倒地的赵友扶起来。
    院中顿时乱做一团,所幸翁逢春大喝一声,指挥手下士兵将那重伤的杀猪女捆了起来,又从身上搜出两把狼爪飞刀,随后将人押了下去。
    “卸了她的下巴,别让她寻死。”
    孟沧补充完,惶惶不安地走过去,问陈君迁和赵友如何了。
    赵友背后和左肩各中了一刀,鲜血顿时染红了大半肩膀,他额头上净是冷汗,咬牙摇了摇头:“我没事儿。都尉没事儿吧?”
    陈君迁也摇头,请孟沧允许府医来给赵友疗伤。
    孟沧刚刚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现在心脏砰砰乱跳,收拾残局的事自然就交给了翁逢春。
    赵友被人扶进房中,府医很?快就到了。
    “还好刀上没毒,不过拔出来会很?疼,咬住这个。”
    府医递了一根裹着巾子的小?木棍过去,赵友却把头一撇:“我不怕疼,来吧。”
    府医也不劝上一句,利索地动手拔刀。
    “啊!”狼爪飞刀弯曲带钩,拔出来的时候连着筋带着肉,疼得赵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角青筋暴起,险些晕了过去。
    霍有财见状,一把将木棍塞进了他嘴里?:“这下好了,咱们哥儿八个都添彩了。”
    等处理完赵友的伤,府医转头看?了看?陈君迁:“陈都尉右臂也划伤了,包扎一下吧。”
    陈君迁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竟也受了伤,只是方才?太过混乱,又担心赵友的伤势,便?一时未曾察觉到痛。
    他思考了片刻,褪下半边衣裳,让府医包扎:“包厚一点,别透出血。”
    最后一把飞刀擦着他的臂膀飞了过去,伤口不深,只是有些长?。
    借着府医包扎的空当?,陈君迁嘱咐霍有财:“那个哑女,应该也不简单,你去问问她究竟是什么身份,明日我回?来之前要?问清楚。”
    “这么晚了都尉要?去哪儿啊?”
    陈君迁看?他一眼,没有回?答,等伤口处理好,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叮嘱赵友好好养伤,说罢便?起身去了马厩,将自己的马牵了出来。
    方才?那狼兵的三把飞刀射向他时,他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与死亡擦肩而过那一瞬间,他仍心有余悸。
    四年前打?罗三时,他不是没挨过刀,可那时他并未感觉到恐惧,至少不像今天这样强烈。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今日之事都在他计划之内,却还是出了差错。如果刚刚没有赵友舍身相救,他今天也许就会命丧于此。
    那样,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牵着马走出孟府,顶着浓浓夜色,向着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他想见她,现在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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