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时限
有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神谕,在反复问询未果后,她才怔怔回神。
什么叫把时间拨回神代重来?
这和要毁灭现在这个世界有什么区别?
她忽然觉得手脚有些发冷,连忙询问身旁满是忧色的圣子有没有听见神谕。
卢米埃尔听到她的提问,明显停顿了一会儿,才垂眼摇了摇头。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快速……”
有夜有些急了,她本想询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把眼前这桩谜案搞定,但即便再快速,时间也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现在已近正午,她至多只剩一个下午的时间。
凡事都得分轻重缓急,以她个人的力量很难面面俱到,思虑再三后,有夜还是决定将神谕说与大家听,以寻求帮助。
只是她一连开了好几次口,都无法将神谕内容说出,无论明言还是暗示,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像是黏在了她的腹腔,怎么也吐不出来。
卢米埃尔安慰地轻拍她的背部,耐心询问她需要什么帮助。
但有夜压根无法将这件事说出口,只能苍白着脸摇摇头。
或许在剧情安排上,这件事就是只能她一个人完成的关卡。
“这里能交给你吗?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有夜紧张地开口拜托卢米埃尔,可她一抬眼就被涌入眼帘的大量藤紫字符冲晕头脑,摇摇晃晃地后退。
同之前在元老院那次一样,入眼一切全部扭曲成直连天际的字符串,跳跃着相互组合,形成世间万物,过载的信息直冲大脑,竟令有夜一时忘了呼吸,呆呆伫立在原地。
直到晕着清冽魔素的手掌盖上她的眼,阻隔一切扭曲景象,她才后知后觉地因缺氧而大喘气起来。
卢米埃尔等有夜彻底平复后才撤开自己的手掌,安慰道。
“不要着急,这里有我。”
他的视线自然落到有夜腰间的教典,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
“你的融合还不完美,情绪激动时容易失控。”
有夜眼下已经急得没空和卢米埃尔探讨这个莫名其妙的魔素失控,与他口中颇有指向性的“融合”一词了。
她急急与他道别,就往圣堂赶。
只是她刚离开,克劳狄乌就立马追上她,默默陪在了她的身边。
圣堂内只有前来祷告的信徒与轮班的主教,有夜一出现马上就引起了信徒们的注意,他们推搡着上前要与她攀谈,却被克劳狄乌一一拦下。
她感谢地向克劳狄乌颔首致意,跪在主神神像前做起祷告。
四周静悄悄的,虔诚祈跪的圣女面容宁静到足立令所有信徒纷纷效仿,跟着跪下一同祈祷。
可随着时间流逝,有夜额上开始沁出密密的冷汗。
主神始终没有回复她,这间圣堂内甚至都没有任何魔素波动,说明主神并非通过这座神像降世。
他说要她找到他,可如果他压根就没有降世,而是躲在自己的神殿呢?
有夜已经不是回忆里的【阿尔忒弥斯】了,她现在是人类,是无法上到云巅神庭的。假设主神执意要摧毁这个世界,自神代重建,就绝对不会让她找到。
可这样就没必要特意通知她了。
说到底,主神为何只单单告知了她一个人这个决定呢?
这种肩负整个世界的感觉太糟糕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自接到神谕后就跳得飞快,随之而来的紧迫感与责任感快要将她压垮。
在意识到此处多留无益后,有夜又连忙起身,开始在教廷内漫无目的地搜寻主神的身影。她对此毫无线索,只能让克劳狄乌领着她一间一间礼拜堂的地毯式搜寻。
“圣女在找什么呢?”
全铠骑士向有夜递来清水,终于在有夜搜寻到教廷内最后一座灯塔时打破沉默。
有夜说不了实话,只能接过水袋急急饮过,模糊地回答:“我在找人。”
焦头烂额的搜寻已让她有些控制不住地丧气,但就是不愿意放弃。
供奉主神的圣堂无处不在,用魔法根本无法确定位置,她只能靠自己的双腿与双眼,可世界如此之大,仅她一人,只搜寻教廷都花费了好几个小时,又该如何在日落之前找到主神。
“一定非要找到吗?”
全铠骑士向她递出手绢。
“如果实在找不到,你可以放弃的。”
放弃?
不行的,绝对不行。
有夜很难说清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情感,虽说这一切不过只是个消遣的游戏。
但她既作为月神【阿尔忒弥斯】体验过神代时的繁荣,也作为人类圣女见识过现在人类社会的黑暗与光明,根本无法割舍这份奇异的情感。
确实,这个世界仍存在许多值得改进的方面,有不公也有罪恶,甚至那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正发生着她无从得知的悲剧,但可爱的人,可爱的事,温暖的声音与美好的事物仍充盈现实。
——她做不到放弃。
有夜摇摇头,连忙下了灯塔,一路直冲教廷大门。
她在路上遇见了正巧来找她的阿诺德,在这紧要关头,也没什么好顾及的有夜直接一把抱住对方的手臂,仰头请求帮助。
阿诺德明显僵住了,他顾及着周围的视线,推拒着拉开与有夜的距离,压低声线抱歉地同有夜解释着他或许买到了假的金银盘,问她是否正为此时烦恼。
“不是你的错,是今年千花祭整体都出了问题。”
有夜言简意骇地解释了完今年千花祭的不同,就向阿诺德求助。
“能不能帮我一起找人?”
更多的她说不出来了,可阿诺德还是欣然答应,仅凭着她说的“找人”二字就领着有夜去了现下人流最密集的城中广场。
他还十分贴心地为有夜找了件披风,用兜帽盖住异色的容颜,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一到广场就碰上了熟人。
撑着精美装饰黑伞的红发淑女拖动着缀满宝石的裙摆,几乎是闪现到了有夜的面前。她还拉着一位着男装佩面具的短发女性,一张嘴就是热情洋溢又充满即视感的台词。
“啊~竟然在这种地方碰见圣女大人,一定是……咳咳唔!”
她只说了一半就被后方的监察长官捂住嘴,猛敲了两下脑门。
“闭嘴!玛丽亚你没脑子的吗?喊这么大声是想弄得所有人都知道圣女大人不仅和两名男骑士溜出教廷,还一起逛街吗?”
虽是这么说着,但她的音量也绝对不小,与玛丽亚同色的火红发丝更是在人堆内显眼极了,不过才一会儿功夫,就引得不少人往她这里探看。
有夜无语了,不过她知道监察长官也不是故意,她就是这样大大咧咧不加掩饰的性子。在教廷里是靠着死活不开口,才拗出了个颇为高冷的人设用来服众。
阿诺德默默挡到她的身前,眼含警告地瞥看了一番骚动的人群,就立刻令他们安静下来,不再探头探脑地向她们这里张望。
脱去修道服的监察长官仍是习惯穿着男装,那副面具也不曾摘下,明明才从教廷离开,这会儿又在附近碰上,竟令有夜有种她根本就没有离开教廷的错觉。
如果没记错的话,监察长官离开教廷的理由是要回家继承家业顺便结婚的来着?
而且玛丽亚这个角色,有夜记得上周目时曾受过她的恩惠,还约定过要在千花祭一起逛城镇的。(1)
“姐姐声音才大呢!”
玛丽亚晃着手中的蕾丝黑伞,拨开落在自己肩上的卷曲红发,一脸兴奋地直往有夜身边凑。
“圣女大人是偷溜出来玩的吗?有空和我一起逛逛城镇吗?”
她自顾自地作着自我介绍,将手中的黑伞塞进有夜的手心,又取出象牙扇殷勤至极地为她扇风。可有夜现在哪里有心思和她套近乎,只是她刚要开口拒绝,就被监察长官爆炸性的发言截断。
“所以你还送了首席白山茶么?怎么是三个人一起出来的?圣子呢?他收了花怎么没跟着你?”
“什么?”
早前围绕白茶抓到的怪异感觉再次袭来,机不可失,有夜赶紧追问道:“在今天送鲜花难道有什么不太好的含义在吗?”
“不太好?是太好了吧!”
玛丽亚夸张至极地抬手用扇面掩住自己的口唇,笑盈盈地解释。
“圣女大人送白山茶不就是有意要和对方共度余生么?只是大家都没想到您会送那么多人,现在教廷内外可都传开了呢,说得可夸张了。”
“什么!?”
有夜呆滞了。
那只是普普通通的鲜花啊,说得不好听一些,还是不太吉利的白花,怎么就在游戏里和红玫瑰划上等号了呢。
“什么‘什么’,怎么自己做出来的事还惊讶成这样?”
监察长官皱了皱鼻,拨弄了一下假面的束绳,有些嗔怪地补充。
“我丈夫今天最后一班岗,目睹全程对教廷幻灭不说,还让你们支使着找那乱七八糟的镜子,这会儿都累趴下,回家躺着了。”
“可我…我……”
有夜不知所措地结巴起来。
她忽然想到她送花给圣子时,克劳狄乌反常的暴怒,如果联想到这花朵隐藏的深层含义,他的愤怒确实不无道理。
毕竟她这个傻子可是在早上刚送了他一朵花,没过多久就又当着他的面也送了别人一朵,任何人碰上这事都不可能毫无反应。
她连忙回身,向克劳狄乌深深鞠躬。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花有这层含义,怪不得你这么生气,我真是…唉,就是,我对不起!对不起!”
本就因时限而慌乱的有夜更是在这场大乌龙的加持下,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见克劳狄乌没有反应,有夜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一个劲儿地重复“对不起”。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其实她应该当场就察觉到不对的,可她却只关注了千花祭的晶花,压根就没把其他事物也往这方面想。
晶花……等等,晶、花?
阿诺德!阿诺德还在场!
她又急急忙忙拢着兜帽去瞧一旁浑身僵硬的阿诺德。
阿诺德敛下湖蓝的眼,任由眼睫投下的阴影遮盖浅色的瞳孔,唇角平直地问:“你确实送了么?”
“我是送了…”
有夜现在的感觉特别不好,尽管从没有人教过她这些,可这件事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个坏女孩。
她悄悄拉住阿诺德的袖管,用兜帽遮下有些发红的眼尾。
“可我不知道,不知道那花还有这层意思的。”
午后六点的钟声于此时规律敲响,有夜在惊惧中看着自己的手指被阿诺德冷冷抚去,一句轻飘飘的“知道了”随着慢慢划下的夕阳一同砸上她的心间。
她颇为无力地看着天色渐渐变暗,只能再次双手交握于胸前,不住地祈祷以求主神收回成命。
可她凝神的祈祷却突然被全铠骑士颇为沉闷的嗓音打断。
“日落了,圣女。”
他慢慢摘下头盔,露出被夺舍的一双紫眸,于夕阳余晖中,残酷又冷漠地终结了这个世界的一切。
有夜甚至都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被强烈至极的下坠感拖得陷入短暂昏厥,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世间万物快速褪色成最初的纯白,摇晃着包裹而来。
但窒息般的束缚感又很快令她清醒,如潮水拍岸般的大量文字情报一齐涌进她的脑海,清晰无比地宣告着这周目的失败。
她自纯白神座上惊醒,望着悬浮在前的教典不住喘气。
早就该觉得奇怪的,克劳狄乌从来对她都是称呼“圣女大人”,可之前却反常地去掉了敬称。而且他早前那么生气,之后却表现得平静如水,这么大的反差她为什么就没有发现!?
是因为完成主线任务之后人有些松散的原因吗?
越是回忆,有夜就越是能找出自己的错来,等她好不容易将情绪平缓下来后,教典内才弹出一个令她惊喜万分的弹窗。
——【三周目存续,可读。】
尽管不知道这个存档是什么时候存下的,但只要不是重新开始怎样都行!
有夜伸手想要触按【读取】的选项,可弹窗却突兀闪烁了一下,快速跳出的并列弹窗直接撞上她的指尖,霎时白光乍现,馥郁芬芳的白茶香气将她包围。
有夜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连呼吸都被迫小心翼翼的。有什么柔软又轻薄的东西撒落在她的身上,勾得空气中的花香更浓郁了,几乎快要盖过另一种她颇为熟悉的气味。
她挣扎地睁开眼,却看见一朵盛开的白山茶被内扣的鸟喙叼到她的面前。狮鹫庞大的身躯压在她的上方,遮挡岩洞内本就为数不多的阳光。
诶?
她前面究竟按到了什么?怎么就瞬移来了岩洞?
有夜谨慎地左右看了看,可在光线昏暗的岩洞内,凭她的视力只能看见四散在各处的大量白山茶,烂漫的白色花·瓣几乎铺出一床绒毯,又在狮鹫挥动羽翼的风压下向上漂浮,再打着旋儿地落到她的身侧。
教典不知为何不见了,不然她还可以用魔法照亮四周,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有夜回首去推身上端坐的狮鹫:“阿诺德?你让开。”
她被压得难受极了,狮鹫原型真得非常沉,而且一言不发,只用纯黑眼珠俯视人时的压迫感太强了,竟让她有种要被狩猎吞食的感觉。
“你先让开啊!我有很重要的事还没完成!”
闻言,狮鹫冷不防松开鸟喙里的白茶。沉甸甸的花朵落在有夜的下巴上,刚要向下滑去,就被凶猛异常地叼住末端花·瓣,消融在蓦然重合的两幅唇·瓣里。
变回人形的阿诺德就着山茶的花·瓣,狠狠地,近乎疯狂地吻住了她。
他紧紧地缠着她,任她如何抗拒,都韧性极佳地找到她所有躲藏的地点,再随着狩猎习惯拖回自己的领地慢慢享用。
被无辜牵连的花·瓣已然被碾作花泥,随着微涩发苦的花·汁不断溢出口角。
挣扎途中,有夜被狠狠呛到,这才得以咳嗽着奋力推开发狠的狮鹫。但他却一刻不停地含住她的耳廓舔·弄,惊得有夜咳得更厉害了。
阿诺德的力道很大,此刻又带着股要将她彻底嚼碎的狠劲,吓得有夜边咳边抖,尽力蜷缩着身体想要逃开。
她伸手捂嘴想要止住咳嗽,可叮当作响的清脆声响却令有夜不得不睁开噙满泪水的眼,手腕上绕着铃铛的链子让她止不住惊叫了一声,下意识踢动的脚腕也同步传来近乎绝望的铃音。
与此同时,捏在下颌骨上的手指又让她被迫再次张开颤抖的口唇,迎接掠食者进一步的捕食。
有夜看着阿诺德那双倒映遍地山茶的湖蓝眼瞳,以恐惧作引,于一瞬间爆发出全部潜能,硬是扯着自己的灵魂再次回到游戏伊始的神殿。
“哈……哈……”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揪着自己尚且完好的衣襟,一眨不眨地盯着先前不小心碰到的弹窗。
——【新增be囚·花已收录,可于回忆长廊继续查看】。(1)
继续?
不,她发誓绝不可能继续了。
有夜有些后怕地谨慎绕开那个弹窗,选择了本就想选的【读取】选项。
阳光明媚的花园内,全铠骑士正向着她递出的白茶伸出手臂,似就要接过那支花。
花?!怎么又是花!
同样的错误怎么能犯第二遍!
有夜连忙抖着手抽回花枝,当着克劳狄乌的面直接咬下手中白茶的花·瓣,颇为凶狠地说:“这花谁也不送!”
作者有话说:
注释:
(1)玛丽亚:出现在上周目54,送小月亮回教廷
(2)be求花:是如果三周目世界没有重来的be。
在95里有写过,狮鹫不能容忍伴侣的背叛,如果碰到了,就会开启人类受不了的岩洞雨季普雷。有兴趣可以回看一下,当时狮鹫是准备陪小月亮留在人类社会的,因为他舍不得小月亮受苦,但她这次的行为太过分了(尽管不是主观故意)
其实在阿诺德问小月亮“确实送了么”那里,他就已经气炸了
主神:我这是在救你
小月亮:我不要重来呜呜,不要删我档呜呜这游戏很难打的呜呜
关于主神什么时候夺舍的克劳狄乌,是在神谕过后就来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克劳狄乌没怎么说过话,而且说话时的称谓也和以往不一样了
感谢帮忙存档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弦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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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