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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攻守易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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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盐池,城外大营。
    天还没亮就响起了阵阵号角声,韩世忠的前锋军早早拔营,开始向西进军。
    前几日吴阶突然向陈绍请示,说是西夏大军已经彻底回到兴庆府,剩下的兵马不多。
    而新一轮堡寨的修建,也已经完成,闲着的这段时间,他希望继续骚扰西夏兴灵平原上的城镇与村落。
    陈绍当即同意,让他把握好分寸。
    这就是持续性的放血,等西夏伤口快好了,再去轻轻割一刀。
    他要拼命,马上收缩回堡寨里,摆铁桶阵。
    他们聚集人马,又要耗费辎重,给本就不堪重负的西夏国家财计增添些缀力。
    这已经称得上是阳谋了,就是要耗死你,唯一的破局办法,就是你突破盐池防线。
    但吴阶的防守非常有章法,甚至比韩世忠主持盐池军务时候还要强,西夏人毫无办法。
    老韩也不嫉贤,和陈绍说了很多次,夸赞此人防守比自己好。
    陈绍干脆就让吴阶来守,让韩世忠率领游骑,不断袭扰,而且派人去联系河西走廊的回鹘人。
    要是回鹘人也开始进攻,那西夏的灭亡,必然会加速不少。
    韩世忠披铁甲带铁盔,裹着虎皮披风,满满的都是剽悍之气。
    寒风如刀,掠过兴灵平原,无数的村落被打破,愿意投降的就被掳走,送到盐州身后的那些堡寨中,充当生口。
    不愿投降的,基本都屠光了。
    一车车的牛羊肉、皮革、粮食.被夺走。
    因为整个战场上,到处都是弓马娴熟的骑兵斥候,所以西夏的兵马调动瞒不住韩世忠。
    西夏军队,很难及时救援,而且来的少了还打不过。
    真要是聚集大军到来,韩世忠马上下令丢下所有俘虏和战利品逃走,等他们走了之后继续来袭扰。
    这原本该是反过来的局面,却因为西夏失去了横山,攻守之势逆也
    西北就在这种僵持中,迎来了宣和三年的年尾。
    此时宥州城,如此寒冷的天气里,城中却很热闹,到处张灯结彩,街市当中,人头攒动。
    甚至有一点汴梁的影子了。
    陈绍裹着厚厚狐裘,站在园中,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
    他手里拿着朝廷下的诏书,鼓励他继续进攻西夏,要打大仗。
    陈绍就当他们放屁了。
    不过有一点,让陈绍格外注意了,那就是蔡京暗戳戳告诉了前去拜年的刘光烈,说是大军即将北上。
    而且刘延庆那里,也传回来一点消息,确实是要打仗了。
    童贯伐辽,还是要开始了陈绍的心情比他们还忐忑。
    因为大宋上上下下,都觉得此战必胜,甚至觉得都不用打,大宋天兵往那一站,燕地百姓必将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在宥州节帅府邸外,陈绍大请客。
    内宅百十口子,外宅护卫亲兵营三百多精壮汉子,再加上宥州城里,那些没有家室的官员。
    陈绍下令宰了几十只羊,准备了上百坛屠苏酒,设了几百口暖锅。
    好好的高会了一场,大家都群集一处,入席大吃大喝。
    后宅中,李师师特意叫人准备出几桌来,让府上的丫鬟嬷嬷们来吃。
    众人非常开心,因为这是开宴前的赏赐,不是让她们去吃剩下的。
    书房内,魏礼早早在这里等候,他是专程来找陈绍的。
    “节帅,明日贺岁,节帅这里必然是贵客盈门,我就不来和他们挤了,仗着自己年岁大,讨个巧,提前来与节帅聚聚,还望节帅不要怪罪。”
    “先生哪里话,快快请坐。”
    两个人都很放松,没有什么上下级的拘谨和逢迎巴结,更像是两个好友在一起谈天论地。
    闲聊了一阵,基本也是想到哪说到哪,大抵都是汴梁的事。
    魏礼多少还是有些怨气的,尤其是对蔡京,话里话外都透着讥讽。
    不过陈绍不以为然,对蔡京很是推崇,光是他整饬禁军这件事,他就完全对得起大宋。
    想到自己刚得到的情报,陈绍问道:“我听说童宣帅大军已经北上,先生以为此战如何?”
    魏礼叹了口气,说道:“时势造英雄,童贯,平庸之人也,不曾想却要得此天功了!”
    “先生以为大宋必胜?”
    魏礼笑道:“节帅难道不是这么看?如今燕地辽人,不服耶律延禧,要拥立耶律淳为帝。契丹皇族从立国开始,就改不了这个内斗的毛病,自凡是姓耶律的,都想着当几天皇帝。”
    “他们在燕地自立,大义上都站不住脚,如何能抵抗女真的大军。”
    大义?
    陈绍挠了挠头,大义有什么用,他有几个师?
    耶律淳确实不行,当年他组织怨军,要去北伐辽东,走到半路怨军反叛,差点把他弄死了。
    这件事之后,他本人已经威望尽失,燕地豪强根本不认他。
    但是燕地还有耶律大石,还有悉王萧干,这两个才是童贯的苦主
    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去年燕地豪强董才聚众数万活跃于辽宋边境,屡败辽军,投降了大宋。
    可是大宋不重视人家。
    除了赵佶给人家改了个姓赵的名字之外,什么好处都不给。
    燕地豪强最是现实,有奶就是娘,没奶他们就要抢。
    童贯前期不能笼络这些人,想要成功伐辽是很难的。
    陈绍只希望西军千万不要在辽地,发扬他们那贼配军的军纪,燕地百姓不是好惹的,拽住一匹马就会骑,摸起个棍子来就是兵。
    惹急了他们,有你的好果子吃。
    不过想想童贯可能还真想不到这一点,陈绍犹豫了一下,说道:“魏先生,你来执笔,帮我给童宣帅写封信。”
    他把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劝童贯约束手下兵马,不要轻敌冒进。
    魏礼写完之后,陈绍浏览了一遍,觉得语气有些硬了。
    “童宣帅毕竟是朝廷老臣,身份地位又高,如此写恐怕会起逆反作用。”
    魏礼虽然不以为然,但还是根据陈绍的要求,重新写了一封。
    这次的措辞客气许多,处处以晚辈手下自居。
    陈绍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如今也是一时之雄,有钱有粮,有兵有将,有地盘有战马。
    如此低姿态地劝说,童贯应该会听吧
    陈绍素来不看重这种虚名上的高低,只要童贯能好好打就行。
    童贯的大军虽然北上了,但是根据陈绍对他的了解,童贯大概率会在汴梁,陪着皇帝赵佶过完年才走。
    所以他直接动用自己的情报番子,要求快速送到汴梁童贯的手里。
    看着陈绍招呼人来送信,魏礼也借机起身告辞,陈绍亲自将他送了出去。
    魏礼出去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节帅给他的感觉很不错。
    最重要的一点,他虽然年轻,却出奇的务实。
    根本不计较那些高低短长,这一点很罕见,一般这个年纪的人是非常冲动的,喜欢争个高低的。
    自己年轻时候,都做不到这样。
    刚才他非常不服,但是被冷风一吹,他突然又觉得陈绍做的很对。
    他劝童贯的事,也都是正确的,放低姿态确实更容易被对方接纳。
    而且最可贵的是,他不是一味的放低姿态,他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很强,动辄就说自己是一时之雄。
    他对自己的实力认知是很清楚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放低姿态,就更加难得。
    可笑自己一把年纪,还不如年纪轻轻的节帅看的清,放得下。
    接着陈绍又顺路来到外宅,正在饮宴的人纷纷站起身来,大家呼喊着他节帅,气氛一下热烈起来。
    陈绍大笑着让人搬来座位,和大家一起啃了几块肉之后,又拿起酒杯在人群中转了一圈。
    大虎抱着酒坛子,跟在身后,时不时就给陈绍满上一杯。
    他的酒量还可以,这酒的度数,跟后世的啤酒差不多。
    而且喝的时候不觉事,往往是喝完之后才开始上头。
    所以转了一圈之后,他就挥了挥手,说声不胜酒力,让大家继续乐呵,他要回去歇息歇息。
    回到内宅,在门口处,折凝香站在月亮门处,好像是刚刚送走了什么人,正望着院子里的红梅发呆。
    她穿着的白狐裘,在红梅树下,自有一番高雅庄重的气质,衬托得那张光洁美艳的脸、愈发夺目,仿佛是天上来的贵人一般,叫人有一种不好亲近的感觉。
    那张雅致美丽的鹅蛋脸上,白的肌肤、黑的秀发、红的朱唇,色泽鲜艳,仿佛给这古色古香的庭院与自然风光,增添了颜色。
    折氏身份特殊,陈绍很少有机会远观,此时瞧起来竟然如此高贵,不禁让他有些失神。
    这种白狐裘配有气质的美貌女子,确实能再加分不少。
    恍惚之中,折氏似乎是觉察到了有目光盯着自己,她终于转过头来了,瞧见陈绍呆呆看着自己,她十分开心,羞涩地对着陈绍微笑。
    见陈绍迈步走了过来,折凝香放在小腹处的手指,轻轻朝里面指了指,提醒他种灵溪也在。
    不知道是因为酒意上来了,还是色胆熏心,陈绍走过去之后,握住她的手,捉到自己嘴边在手背亲了一口。
    折氏的脸变得红红的,眼神中闪烁着异彩,这种大胆刺激新奇的动作,让她整个人处在一种涌动的激情之中。
    两人一起进房,折氏小声道:“种家派人来,要接我回去过年,我说腰上还没好利落,把人打发了。”
    陈绍在她腰上抹了一把,也压低声音说道:“好,芙蓉儿留在这里,再陪我些日子。”
    ‘芙蓉儿’是陈绍给她取的外号,因为每次好过之后,她浑身肌肤粉艳艳的,像极了一朵芙蓉花。
    折氏细细地‘嗯’了一声。
    两人一起走进房中,种灵溪正比划着一件新衣服。
    见陈绍进来,她叽叽喳喳问陈绍好不好看,一副小孩子心性。
    陈绍说道:“换上才知道。”
    种灵溪笑了笑,就在房中伸开手,让丫鬟给她解去外面的衣衫,换上新衣。
    她确实还是太稚嫩了,看着那纤细单薄的身材,折氏突然自矜地一笑。
    这一下,正好被陈绍瞧见了,她又觉得有些羞赧。
    甚至比刚才陈绍亲吻她手背还不好意思。
    她含羞带嗔地翻了个白眼,模样妩媚中带着些俏皮,十分迷人。
    陈绍觉得这氛围,搞得有点像一家三口
    不过环环是打死都不肯叫自己爹爹的,上次陈绍试了试,这小妮子当场急了,直接咬了他一口,差点见血。
    事后好几天没给他好脸色看。
    陈绍无奈,只能去折氏那里超级加辈,听了个爽。
    在环环房间内,三人一起吃了点东西,陈绍因为已经饱了,都是在看着她们吃。
    他此时酒意完全上来,有些晕乎乎的,便提出要去歇息一会。
    环环嘟嘴道:“我和继母今晚要一起睡,没你的位置,你去别处吧。”
    陈绍还没说话,折氏率先问道:“谁说的。”
    环环搂着她的脖子撒起娇来,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折氏红着脸点了点头,柔声道:“明远,你去别处歇息吧。”
    陈绍有点好奇她们说了什么,但是知道此时肯定是问不出来,他摆了摆手,起身往李师师院子里走去。
    其实就算是不走,他后半夜也要想个理由脱身的。
    答应了李师师陪她守岁,陈绍不是说说,他心里是很认真地在执行。
    走到一半,就瞧见了春桃,后者一脸的洋洋得意。
    她总是在这种佳节时候,堵在这里提前截获姐夫。
    只要逮住了,少不了一顿乱啃,心里暗暗冷笑,让姐姐吃自己的口水去吧!
    陈绍看着她那副奸诈的小模样就想笑,上前托住小屁股,将她抱在怀里,走到长廊的栏杆上坐下。
    她的长裙也渐渐到了腰,因为是冬天、里面也还有长裤,不过姿势有些不雅观。
    他看着春桃不动,后者脸颊渐渐红了,那眼角细长的杏眼在此时颤抖的睫毛下,显得有点小妩媚。
    见她脸上的红晕颜色娇艳,陈绍顿时心动不已。
    春桃见他一直不亲,贝齿咬着嘴唇,带着点埋怨自己凑了上去。
    李师师站在门口,看着院子的陈绍,目光呆滞。
    因为陈绍竟然背着春桃走了进来,春桃笑的天真烂漫,让她忍不住又想起小时候的事来。
    自己被出卖,爹娘和春桃却享受着天伦之乐,还有自己给他们的衣食无忧、
    这都成了她的心病了,自从跟着陈绍来到这里,她就没有了其他烦恼,每次噩梦必然是春桃被爹娘捧在手心,自己独自在外的情景。
    她神情复杂、目光细腻地久久打量着陈绍,没有说话。
    但是手指却轻轻扭动着,把裙子都拧皱了。
    隔着很远,就嗅到了酒味,李师师柔声道:“莺儿,带老爷去净面更衣。”
    陈绍放下春桃,被丫鬟搀扶着进了内堂,春桃背着手不再笑,小心翼翼地要从姐姐把守的门口进去。
    突然她胳膊一疼,眼里顿时泪珠打颤,转头一脸不服地瞪着姐姐。
    李师师又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但是看着春桃忍着泪不出声,她的神色似乎微微有点懊悔。
    “不许哭!”李师师小声呵斥。
    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即使是说这种话,即使是刚被霸凌了的春桃,也忍不住这样想。
    春桃小受气包一样,跟着姐姐进去,两人就坐在桌前,很自觉地隔开一个座位。
    满桌子的精致小菜,陈绍出来之后,很自然地坐在姐妹两个中间,一手一个搂着她们的纤腰。
    “今年我们又能一起守岁了。”
    陈绍喜滋滋地说道。
    “郎君不用去环环那里么?”李师师轻声问道。
    “你忘啦?我说过,每年都会陪你守岁的。”
    李师师本来还有些气,但是她听不得陈绍哄她,每次都光速投降。
    这次也不例外。
    一句话就晕乎乎地找不着北了。
    李师师将头微微一侧,倚在陈绍身上,“我哪里值得你这般宠爱。”
    “哪里?眼镜,师师的眼睛明亮有灵气,肌肤,师师的肌肤不仅白净光滑如缎,光泽也好像玉一样、隐隐有通透之感,还有这身段更是动人,声音更是出奇的好听。”
    李师师听完,身体和声音都柔软了,“郎君还没厌倦么?”
    陈绍摇了摇头。
    她又抿了一下朱唇,幽幽道:“奴家比郎君要年长,总有一天会变老的。”
    陈绍笑着道:“即使是老了,我也还记得你和我的真情实意。”
    春桃闭着眼睛,心里默念,这些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得。
    嗯,一定是这样!
    ——
    次日早上,陈绍起来的有些迟了。
    李师师已经起床,春桃还在呼呼大睡,陈绍没有叫醒她,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来到外室,李师师已经备好了柳条和细盐,洗漱刷牙之后,又给陈绍盛了一碗粥。
    吃完之后,陈绍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李师师微微屈膝,敛裾福礼笑道:“恭喜郎君,又长了一岁。”
    陈绍握着她的手,问道:“新年我们要做什么?”
    李师师脸一红,小声道:“天下第一好.”
    陈绍笑呵呵地走了出去,李师师顿时感觉天地之间,阳光明媚,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甚至包括自己的小妹。
    走出内宅,裹着厚厚皮衣的陈绍,忍不住对着东边发呆。
    昨夜短暂的温馨放松过后,此刻却又是各种心思在心头辗转。
    今年将会决定太多的大事。
    西北,幽燕,兴灵,宋夏,金辽,宋辽,金夏,回鹘.在他胸中盘旋的这一场纵横几千里,连接内外的绝大棋盘。
    今年注定不平凡,盖寰宇会死很多的人,当然,在这个时代,心软就是一件太过于奢侈的事情了。
    ——
    虽然还是清晨,可是头顶天空云层堆积,昏惨惨,低沉沉。
    雪花飘飘卷卷,眼看得就有一场更大的雪,将呼啸而落。
    刮过草原的寒风,也变得越发刺骨。
    夏州方向,随着女真人的不断攻城略地,越来越多的难民逃入夏州。
    流民当中,不论是领了号令作为骨干的那些青壮。还是因为已经没了干粮,只想着寻觅到一点吃食好挨过将要落下大雪的妇孺。在雪地当中,都拼命挣扎向前。
    几千人的人群,却显得出奇的沉默。
    就连人群当中半大娃子,这个时侯都没有什么响动,至于婴儿,早就都冻毙了。
    亡国之人不如犬。
    在地上跌倒,就爬起来,走不动就互相护持,人人将手中木棍石头攥得死紧。
    正因无声,才显得加倍可怖。
    李孝忠看着关下的人群,神色凝重,随着那边的消息不断传来,女真人的凶残狠厉,也渐渐传开。
    李孝忠看的比其他人远一些。
    这些鞑子抢完了大辽,会停手么?
    必然要南下的,尤其是童贯那厮,万一在幽燕之地漏了怯,暴露出大宋军队真正的战斗力,恐怕立马就会让女真人产生南下的野心。
    “多放些粮食吧,这些人休养些时日,都是要进咱们堡寨的自己人。”
    张天望点了点头,他自然是乐意的,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逃难来的辽地汉人。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其他族的难民。
    六羊岭上,寨门打开,一袋袋沉重的粮食被寨中百姓辛苦的扛出去,装在车上或者驮在马背上。
    凑到一定数字,就听见带队军将一声呼喝,朝着边关关方向转运。
    那里源源不断而来的流民,多少粮草都消化得掉。
    好在夏州的粮食还够用。
    寨民一个个搬运粮草累得气喘吁吁,不过却没有人喊累,因为他们中很多人,都曾经是这些流民中的一员。
    在六羊岭下,排开一溜铁锅,铲雪烧开。焖出一锅锅嫩黄的黍米粥,或者熬出一锅锅的肉汤。
    有人招呼他们前来排队,不一会,围着这些锅灶,一堆堆的流民只顾发出稀里呼噜香甜饕餮之声。
    李孝忠看着下面的一幕,沉声说道:“节帅说得对,必须防备女真鞑子南下,只要他们想,这些难民就能成为他们南下的借口。”
    说起来,金国已经和辽国宣战,收留这些大辽百姓,确实是给了他们口实。
    但是具体他们会不会以此生事,还是要看伐辽的童贯打的如何。
    他要是爆种击败了辽国南京府守军,一举攻克燕地,那金国女真人就得掂量一下。
    李孝忠对朝廷的官军,十分不信任,所以他心中常怀忧虑。
    女真人目下表现出的战斗力,万一南下,是很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据身边这位张天望所言,辽地汉人也都想要南下来攻宋。
    这些人比女真人更了解大宋,他们知道大宋的繁华,尤其是汴梁。他们知道中原女子钟灵蕴秀,不是北境那些女子能比;他们知道中原有无数的黄金珠宝;他们知道中原有沃野千里
    他们还知道,中原如今的官军很羸弱。
    幸亏绍哥儿也是个有见识、知兵的,很多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要是碰到了糊涂蛋守定难军,说不定局势还要更危急。
    “多一些,再多一些!再扛一些出来!多救一个是一个!”李孝忠沉声喝道。
    这些都是人啊,都是汉人!
    什么是汉人?
    汉人就是,你今天救活一个,开春他就会勤勤恳恳地开始种地,打起仗来就是任劳任怨的民夫,募到军中就是服从命令的战士。
    他们不光自己如此,还会慢慢地带着周围的蕃人,也变得如此。
    所以从长江和黄河流域的一小块土地,这些人慢慢扩张到如今的版图。
    他们不会如异族一样,野蛮地杀进一片地方,用暴力来改变这片土地;
    他们就像是春雨,润物细无声,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周围的人和土地,让他们变得跟自己一样。
    ——
    宣和四年春,正是一个雪后初晴的日子。
    元旦的热闹才过去没多久,隆重的年节过后,汴梁这座喧嚣的城市安静了下来。
    人们都在家中,围着炭炉,饮着茶汤饮子,看着门外雪花簌簌而落。
    不过对于汴梁的百姓而言,热闹风流,才是他们最喜爱的日子。
    这般安闲,不过是偶尔为之罢了。
    到了初七之后,虽然官衙还未曾开印,可是随着难得的冬日太阳探出头来,街市当中,又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潮。
    各家店铺酒肆瓦舍,也都打开了门,才过了年节,大家心情都好,往来之间,人人衣裳精洁,互相含笑应对,很是一团和气。
    汴梁这个地方,从来就是万丈红尘气息,滚滚扑面而来,是“人味”最浓的地方。
    别看宋代时候,娱乐活动比较匮乏,但是汴梁已经有了多少可以耍子处。
    酒肆瓦舍,自不必说,你要是有钱有势,可以玩的比现代还要花。
    哪怕就是不喜欢去这些地方快乐,也可以闲适出门,在汴梁街市拥轻裘缓步而行,看着冰龙一般横穿汴梁的冬日汴水,看着街头巷尾垂髫小童们大呼小叫的放着爆竹。
    走累了随便选一处精洁酒肆饮一杯屠苏,来一盘干果。
    再到大相国寺集市前随意选一个做工精致的熏笼,放点竹炭香料进去,燃起来暖烘烘的揣在怀里再安步当车走回去,隔着墙头呼邻里而来唤浑家温两角酒设一口古董羹,饱足之后鼓腹而歌。
    如果你没有什么本事,那么托生在汴梁,有了这个城池的户籍,那你就是这个时代最幸运的人。
    当然,靖康之耻以后不算.两级反转了属于是。
    在大宋宣和四年,风雨欲来未来之际,大宋汴梁,仍然丝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的模样。
    不出陈绍所料,童贯果然还在汴梁。
    他手里捧着陈绍的书信,眼神中冒出一股子火气来。
    重重冷笑一声之后,他把书信撕碎,扔在了地上。
    “陈绍,忘恩负义一小人,如今竟然也教起咱家打仗来了。”
    谭稹瞧着他暴跳如雷的模样,心中颇不以为然,绍哥儿挺会打仗的,你就听一听又怎么了?
    虽然在江南时候,谭稹和陈绍闹了些矛盾,对陈绍颇有微词。
    但是陈绍带着五千骑兵,确实是平定方腊的主力,这一点谭稹是佩服的。
    把方腊诱逼进杭州,也是陈绍率先开始的。
    而且人家也没说啥,就是让你小心一点,你急什么
    他没有一手提拔起陈绍来,所以很难理解童贯此时的心情。
    好在他虽然破防,但是却没失去理智,依然记得此时需要陈绍稳住西北。
    尤其是挡住西夏。
    这小贼虽然可恨,但是能力没有问题,童贯还是很放心的。
    他此时可谓是踌躇满志,尤其是蔡京整饬禁军之后,省下来的几百万石军粮,足够他伐辽大军三年的嚼头了。
    那些禁军属实可恶,这么多年来,浪费了多少的军饷!
    全都进了那些将门世家的口袋。
    童贯和大宋此时的很多官员一样,自己吃得饱饱的,却看不惯别人贪污。恨不得全大宋只有自己一个人吃好,其他的都是清廉至极的圣人。
    他在西北抚边近二十年,贪墨的军饷,比整个西军得到的还要多。
    陈绍其实不光是送了书信来,在汴梁的几个紧要地方,比如童贯、蔡京、高俅那里,他全有礼物送上,价值大概五千贯。
    但是这几个人,都不满意
    他们都觉得陈绍坐镇西北,完全就是个草头王,独揽军政。
    送礼怎么也得和当年江南王朱勔的标准一样吧。
    可是他送的东西,还不够朱勔的零头,真个就是意思意思。
    陈绍不是个事无巨细都能算到的人,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我如今什么身份,凭什么给你们太多钱
    但是他错估了这群王八蛋的胃口,甚至包括他很看好的蔡京,这次对陈绍送礼如此寒酸,心中也老大的不悦。
    童贯又在节堂内,大骂了陈绍一会,稍觉痛快,便吩咐手下随他去伴驾。
    今日赵佶邀请他们,一起在艮岳赏雪,这是万万不能错过的大事。
    幽燕战场失败了,童贯都有信心重新起来,但是在艮岳输了,那他就彻底完了。
    这就是幸臣的悲哀。
    童贯已经是很不错了,军功在身,但是没有用,你身上最大的标签就是‘幸臣’。
    皇帝不宠信你了,你所有的光环,都会被剥的一干二净,如今的舆论掌握在文官士大夫手里,他们怎么会为你发声。
    一众胜捷军亲卫簇拥着童贯来到艮岳外,就瞧见了三大王赵楷的车驾。
    童贯笑了笑,没有理会他,让手下快马加鞭,进了艮岳。
    按理说他是得给亲王让道的,但是童贯行将伐辽,举止有些孟浪。
    远处的赵楷自然也瞧见了,看着守在外面的胜捷军亲卫,他心中有些恼怒。
    冬日天气,赵楷围着一领雪狐狐裘,轻袍缓带,骑在马上,自有一番风神如玉的气度。
    他的好名声,倒有一半是因为这个卖相,生的确实很俊逸。
    往日率领侍卫穿行在汴梁城中,赵楷都是很注意自家风度举止,街边有闲汉喝彩,赵楷心情好的时侯还会点头微笑一下,来表现自己的亲民。
    他提举皇城司,采汴梁民风,关于对自家好的风评更是不时的朝上报。
    不过今日赵楷的脸色却不大好看,紧紧的绷着,眉毛都快立起来了。身边随从也知道自家主上心情,但有人稍稍拦路,鞭子虚抽,啪啪作响,吓得人跌跌爬爬走避不迭。
    人人都是奇怪,这位以好气度出名的三大王,今日怎么却似换了一个人?
    赵楷不得不难受,他的太子哥,最近风头压过了他。
    那些围绕在太子身边的清流旧党,突然一下子被重新重用起来。
    尤其是那个李纲,几次上书,彻底把官家得罪了,如今却又被召了回来。
    李纲回来之后,丝毫不改他那得罪人的毛病。
    他先是反对伐辽,说是伐辽一旦出了差错,后患无穷;
    然后说要裁撤定难军,说陈绍这人狼子野心,江南平叛偷走了方腊抢掠的财物,放任不管又是一个李元昊;
    最后弹劾蔡京,说蔡京整饬禁军之后,大部分钱财都不翼而飞。
    这疯魔般的三板斧砍出来,把太子吓了个半死,旧党也都咬牙暗骂,责怪他惹是生非。
    赵楷心中暗爽,一心等着父皇严惩李纲,顺带着训斥李纲背后的太子。
    谁知道,官家竟然什么话都没说。
    朝堂上的局势,一下子又显得扑朔迷离起来。
    蔡京一党的人心怀惴惴,旧党清流却是心思活泛起来,全都期待着朝中发生大的变化,最好是彻底把蔡京赶下台!
    赵楷刚要进到艮岳,突然对面也来了一家马队,迎面撞上。
    赵楷本来满腹心事,这个时侯抬眼看见茂德从车窗里面探出半张脸来,也挤出点笑意出来,策马上前,亲近的和茂德招呼:“福金,你也来了。”
    赵福金应了一声,“三哥哥,有礼。”
    他眼珠一动,问道:“五郎回来了么?”
    茂德叹了口气,“还没呢,说是宥州路远,就不回来了。三哥哥,你帮我跟父皇说一声,五郎他没出过远门,在那西北苦寒之地,如何叫人放心的下。”
    赵楷心道,这恐怕得问问你公公了,蔡京要不是拉拢陈绍,把儿子弄去这么远干什么。
    谁不知道他最疼爱的就是这个五子,至于西北苦寒之地?那宥州如今富的流油,上次汴梁禁军世家捣乱,宥州的商队直接接手,不知道暗中攫取了多少来钱道。
    “一会我帮你问问。”赵楷笑着说道,依然是风度翩翩,让人如沐春风。
    茂德感激地说道:“多谢三哥哥。”
    ——
    宥州城外。
    陈绍带着一群文武官员,酋豪蕃帅,在城郊祭天。
    三牺供上,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横山诸羌,河套杂胡,银夏部落,全都派人来了。
    短短一年的融合,他们已经和陈绍刚拿下定难军时候,有了极大地不同。
    李乾顺登基之后,就一直在搞汉化,但是却不如陈绍这一年的成果大。
    新兴势力就这一点好,创始人想推行什么政策,都特别的快。
    当然,再过几年,新兴的这些既得利益者成长起来之后,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那时候,在想要推行什么大的变革,也会产生很大的阻力,但是那时候,陈绍就要再次跳出这个圈子了。
    米擒氏,已经全部改姓陈,其他部落也都有了自己的汉姓。
    朱令部,就改成了金,不知道老朱是不是从两个女儿的闺名处得到的启发。
    祭祀完了之后,一群人回到宥州,聚在一起议事。
    陈绍翻着这几日积攒的军报,大多是盐州方向来的。
    他随手一翻,就发现韩世忠这人,多少有点变态。
    大过年的他是一天也没歇息,带着骑兵在兴灵平原,定难军和西夏接壤的地方不停地袭扰。
    盐州和夏州两个方向,都在不停地补充人口。
    盐州是韩世忠劫掠来的,夏州方向是躲避女真人主动逃过来的。
    陈绍觉得女真人应该快派人来和自己交涉了。
    他们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
    尤其是他们现在正值巅峰期,早就把辽人,都视为自己的奴隶。
    定难军已经收留了近十万难民。
    要是偷偷摸摸也就算了,光明正大地收留这么多人,瞒是瞒不住的。
    陈绍还从未跟女真人打过交道,这让他有些紧张和激动。
    底下的人,也都拿着军报在看,有些不识字的,就聚在一起让人念给他们听。
    大家聚在一起,议论着如今各处的局势,以及定难军面临哪些危险。
    说的最多的,当然还是和西夏的争斗,毕竟西夏是明面上能看见的最大敌人。
    还有些人,忧心大宋会来削藩,提醒陈绍在银州和洪州加强防备。
    文武官员和酋豪蕃帅们,都有很多的奇思妙想,大家畅所欲言,都是为了定难军的发展。
    陈绍听得都很认真,有些他听进去了,有些他觉得特别二逼,但是也没直接提出来。
    陈绍突然记起,这次新年,他发现大宋的烟花制作水平真的很高。
    这说明,他们对火药的开发程度不低,就是努力错了方向。
    所以他打算让手下人试试,至于能不能成,陈绍不抱多少希望,但总归是把火药的研发,扳到正确的轨道上,让他们先别弄烟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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