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家书抵万金 征南大军
刘黑鹰离开后,尽管陆云逸已疲惫不堪,但他并未立刻去休息,
而是拿着家中寄来的四封信件,迈向书房。
他将四封信件整齐地摆放在桌上,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容。
陆云逸站起身去洗了把脸,又仔细洗净双手,
待皮肤重归清爽后,才缓缓走到书桌后坐下。
深吸一口气,陆云逸拆开了父亲的信件,
目光触及信上内容,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苍劲有力且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与以往的刚硬相比,竟多了几分柔和。
从字迹中,他仿佛能感受到父亲写信时的犹豫,以及那浓浓的思念。
吾儿云逸,见字如晤。
庆州诸事顺遂,田亩收成颇为丰厚,家中亦是如此。
为父深知你在京城事务繁多,然而为官之道,
应以忠君爱民为根本,切不可有丝毫懈怠。
朝中局势变幻莫测,行事务必谨慎小心,遇事多思考而后行动。
若有闲暇之时,可常修书报平安,家中老小皆盼你一切顺遂。
信件很短,但陆云逸却反复读了许久。
他逐字逐句地看着,仿佛看到了父亲在桌案前徘徊不定、斟酌字句的身影。
微薄的纸张上承载着家人沉甸甸的思念,
让陆云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嘴角也不禁上扬。
接着,他拆开了母亲的信件。
母亲的字迹娟秀温婉,只是有多处笔锋停顿,纸张上还隐约可见泪痕风干后的细微褶皱。
逸儿,娘念你甚切。
人在京城,务必注意消暑纳凉,切莫中暑。
听闻京城繁华,却也暗藏诸多纷扰,在外行事,不可鲁莽冲动。
家中一切安好,你不必牵挂。
娘亲手为你缝制了几件衣裳,只待你归家之时便能穿上。
盼你早日归来,让娘能亲眼看看你。
陆云逸一时间出了神,思绪飘远。
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母亲那慈爱面容。
随后,他打开了妻子的信件。
夫君,自你离家前往京城,妾身日夜牵挂。
家中诸事,妾身皆悉心料理,不敢有丝毫疏忽。
只愿夫君在京一切安好。
每至夜深人静,妾身常对月祈愿,祈愿夫君平安喜乐,无灾无难。
家中的花已开了两次,娇艳欲滴,甚是美丽,可惜夫君未能亲眼一见。
妾身打算准备一些冬夏皆开的花种,
如此一来,无论夫君何时归来,都能看到满园的芬芳。
陆云逸不禁笑了起来,
在学堂时,婉怡就喜爱在四处栽种花花草草。
最后,陆云逸拆开了秋荷的信件。
少爷,秋荷在府中一切安好。
每日洒扫庭院,整理书房,只盼少爷归来之时,能看到家中整洁依旧。
听闻少爷战事结束后前往京城,秋荷心中既为少爷高兴,又有些许担忧。
少爷在外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秋荷虽身份卑微,但也时刻为少爷祈福,愿少爷诸事顺遂,平安无忧。
只盼少爷早日回府,秋荷也好继续在少爷身边侍奉左右。
看着信件,陆云逸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以往,秋荷的字与自己的,可谓是庆州卧龙凤雏。
两年未见,如今已大有进步,虽仍有些歪斜,但已能看出几分秀气。
读完这四封信件,陆云逸久久无言,
靠在椅背上思绪万千,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他走南闯北,在京城拥有偌大的府邸,
可此刻却觉得,这一切都比不上关外那温暖小家。
过了不知多久,沐楚婷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
见夫君还坐在那,眼神空洞,便放轻了脚步,缓缓走了进来。
然而,陆云逸还是第一时间投去目光:
“夫人这是要当贼吗?怎么如此小心翼翼。”
沐楚婷被逗笑了,白了他一眼,缓步走到桌前,
看着桌上摊开的四封书信,嘴唇微微抿起,脸上露出一丝难为情的神色:
“夫君,你我成婚已久,
可我还未曾见过公婆,这让妾身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京城人多嘴杂,什么样的流言蜚语都有,
其中最多的便是豪门大户中婆媳关系的传闻,听着她心里不踏实。
陆云逸轻笑一声:
“放心吧,父亲母亲能舍弃大明繁华,前往苦寒之地,
他们的心境早已超脱世俗,不会有什么问题。”
沐楚婷听后,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夫君说得在理。
可紧接着,她又露出了些许担忧:
“那姐姐呢?”
“婉怡就更不用担心了。
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在同一个学堂玩耍,
她很热情,待人很好,不会为难你的。”
听了这番话,沐楚婷心中担忧总算减轻了许多,
如释重负地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脸:
“既然如此,妾身就放心了。
夫君也请放心,妾身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定不会与公公婆婆和姐姐起争执。”
听到她这么说,陆云逸心中感慨万千:
“说来也奇怪,幸亏家中和睦,
不然为夫还真难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啊。”
沐楚婷温婉地笑了笑,屋内原本弥漫的淡淡忧伤也随之消散。
她踱步到陆云逸身后,轻柔地为他揉捏肩膀,轻声问道:
“夫君,我们何时离开京城呢?”
“离京.”
提到这件事,陆云逸眼神有些飘忽,陷入了沉思:
“应该是在年底,我们会和北征大军一同出发。
当然,在这之前,要和岳父交接好商行各项事务,这样才能放心离开。
如果有可能,要将治水这件事彻底推进下去,
至少要让一劳永逸的办法开始实施。
做完这两件事,我们就可以安心离京了。”
“夫君.您真的舍得京城的繁华吗?”
沐楚婷见他表情坚定,不禁有些诧异。
“京城的繁华确实令人向往,但这繁华背后,是无数尸骨。
今日或许还能在潮头风光无限,明日就可能成为冢中枯骨,待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而且,如今朝中大员,大多都有主政一方的经历。
一手抓战事,一手抓政事,这才是武将能够跻身中枢的根本。
现在为夫只有一条瘸腿,再继续留在京城,对日后发展不利。”
沐楚婷听后,宽慰道:
“夫君现在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走得稳一些是好事。
书上说,‘立志欲坚不欲锐,成功在久不在速’。”
陆云逸点了点头,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沐楚婷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看着敞开的大门,小声嘀咕道:
“夫君,现在还是白天呢。”
“你知道朱大夫说的治病的方法是什么吗?”
沐楚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是什么?”
陆云逸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沐楚婷猛地坐直身体,满脸震惊,白皙的脸颊迅速变得绯红,
高冷的面容一下子变得乖巧,说道:
“既然是为了治病,那倒也说得过去。”
“哈哈哈哈。”
陆云逸大笑起来,将她抱了起来,向后堂走去。
南直隶应天府、江宁县!
江宁县位于应天府以南,地势呈现出南北高、中间低的形态,宛如一个“马鞍”。
不过,在沿河沿江的地带,则是一片广袤的平原。
作为进入应天京畿之地的最后一个县城,
江宁的商贸繁荣到了极点。
淮水与江边,密密麻麻地分布着众多码头,
码头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从江宁到应天城的官道修建得极为宽阔,
宽敞之处甚至能容纳近二十辆马车并排行驶。
即便如此,到了春夏两季商贸最为繁盛的时候,
这条官道还是时常拥堵不堪。
今日,更是如此!
宽敞的官道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军队。
为了便于通行,整个大军被压缩在道路左侧,占据一半位置,
另一半则留给了来往百姓与商贾。
也正因如此,南征大军的回朝队伍绵延数十里,浩浩荡荡。
若是从空中俯瞰,便能看到一条蜿蜒曲折、不见首尾的土黄色长龙,场面极为壮观。
前军位置,
傅友德身着甲胄,苍老的身躯在战马上微微摇晃,但仍显得精神矍铄。
然而,他眉宇间的疲惫以及枯黄的皮肤,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疲惫。
此刻,他正将万里镜举到眼前,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身旁的一些将领也手持千里镜,
朝着不远处一条从官道分出来的岔路望去。
“那是哪条路?”
傅友德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沙哑,仿佛嗓子里堵着一口脓痰。
“回禀国公,那是通往十里村的乡路。”
身旁一人急忙拿出地图查看,片刻后回禀道。
“乡路?”
傅友德并不太在意那具体是什么路,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一个有着三个车轮的奇特物件上,
看起来像是一辆车。
这辆车上堆满了货物,货物堆得比人还高,
外面用绳子里三层外三层地捆绑着,将货物牢牢固定住。
在车的前方,一名身穿吏员服饰的人正在操控着,似乎在用力踩着什么。
在车的后方,是一名失去了一只臂膀的年轻小伙,
同样穿着吏员服饰,正凭借侧身用力推着车。
在他们后方远处,还有一些衣衫褴褛的百姓,
正怔怔地望着他们离去,
还不时地挥舞着手臂,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前军的一名将领手持千里镜,
虽然看得不如万里镜清晰,但也能大致看清状况。
他看了看不远处军卒们费力拖拽才能前行的板车,
又瞥了瞥远处乡道上的那两个人和那辆奇特的车,
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唐感。
“公爷.这车怎么不用马就能走?而且还能装这么多东西!”
不远处的板车需要骡马牵引,
前后各有一名军卒帮忙,才能在官道上缓缓移动。
而乡道上的那两个人,装载的货物比板车还多,行进的速度比板车还快,
而且还是在乡道这种相对崎岖的路上
这番话点燃了前军将领们的好奇心,
他们纷纷发出惊呼,有的将领还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以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傅友德同样感到十分惊讶,眉头紧皱,满脸都是疑惑。
接下来,更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爬过了乡道的最后一个坡,那辆怪异的车驶上了官道。
一进入官道,这辆车的速度陡然加快。
后方推车的那名伤残军卒一个箭步,
从车后跳开,直接坐到了车的一侧。
这一幕让众多人瞪大了眼睛,发出了一声惊呼:
“什么?”
眼见他们越走越快,在众人的视线中逐渐变小,
傅友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吩咐道:
“去,把他们拦住!”
一刻钟后,傅友德翻身下马,快步向前走去。
一同前往的还有众多前军将领,甚至许多军中参谋也匆匆赶来。
他们都想亲眼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竟然比骡马板车还要好用!
前方一块空地上,前军斥候部小旗许瑞川和京府吏员苗盼山战战兢兢地站在三轮车旁,望着一行人走来。
出身军伍的许瑞川还算镇定,
他伸出一只手,扶着三轮车上的货物,防止货物掉落。
“老许啊.这些人是谁啊,怎么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苗盼山还不到三十岁,但黝黑的肤色让他看起来有些显老。
此时的他惴惴不安,小声问道。
虽说这段时间也有一些百姓和官员时常拦住他们,询问三轮车的情况,
但终究没有遇到过军卒。
许瑞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抿了抿嘴,提醒道:
“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千万别说。”
“好”
很快,一行人走到了近前。
傅友德挥了挥手,一名亲卫没有废话,立刻走上前去,
从怀中掏出令牌,展示在他们面前,大声说道:
“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左柱国、光禄大夫、征南将军、颖国公傅友德是也。
尔等是何部军卒,还不速速前来跪拜!”
“吧唧”一声,苗盼山手中的马鞭悄然落地,
整个人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就连先前还保持着几分镇定的许瑞川,表情也瞬间变得有些呆滞。
他反应迅速,连忙松开扶着三轮车的手,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还拉了拉身旁的苗盼山。
这时,苗盼山才回过神来,连忙跟着跪地,与许瑞川一同高呼:
“参见颖国公。”
许瑞川率先开口:
“回禀颖国公,小人乃京军前军斥候部小旗许瑞川,如今在应天商行做工。”
前军斥候部?应天商行?
傅友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向前迈了一步:
“起来吧。”
二人缓缓站起身来,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傅友德走到三轮车前,绕着车仔细打量,
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最后,他甚至蹲下身,查看了车底。
随即,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眼前的这辆车结构简单却精妙,与马车有几分相似,
看起来也不算特别重,
可为何仅凭两个人就能拉动如此沉重的货物呢?
傅友德打量着车中的货物,
大多是瓜果蔬菜,用大框装着。
他甚至还看到了两个挂在车尾的大公鸡,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一旁的几位副官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也在车的周围左看右看,时不时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的脑海中都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心中有着同样的疑惑。
最后,还是见惯了大官的京府吏员苗盼山轻声解释道:
“回禀颖国公、诸位大人,此物名为三轮车,是工部新研制的器具。
我们奉命骑着三轮车前往京府的各个州县采购货物,
然后将货物运送到应天商行进行售卖。”
傅友德收起了脸上的和蔼,脸色变得如同冬日般凝重:
“这东西是用于商贾之事?”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觉得十分荒唐,甚至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些工部的官员,整天都在干什么?
如此好的东西,怎么能用在这上面!”
“都督府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怎么能任由他们这样胡来!”
见众人骂得越来越激烈,甚至连“尸位素餐”这样的话都骂了出来,
许瑞川这才颤颤巍巍地开口:
“颖国公、诸位大人,与这三轮车配套的还有自行车,这些都属于军械。
如今将它们用在商行中,是陛下和太子殿下批准,特此进行试验。”
“军械?”
傅友德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他能看出眼前这物件的不凡,都督府的众人也同样能察觉到。
傅友德看向二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和善的笑容:
“带上你们的货,给本公详细讲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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