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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章 辽东真相,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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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的日头如金色熔炉般倾泻,
    照亮了应天皇城,整个琉璃瓦都反射着耀眼光芒,
    地上的青石板路像是蒙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光晕,充满了柔和。
    临近傍晚,一日的活计结束,整个应天皇城都显得慵懒。
    巡逻甲士慢悠悠地走在皇城恭道中,甲胄碰撞声不绝于耳。
    太监宫女们靠在各自大殿的立柱上,
    眯着眼睛,想着晚上回去好好歇息。
    各处的皇子皇女结束了一日课业,
    懒洋洋地坐在皇宫各处的花园里,听着老嬷嬷与母亲絮叨。
    在御花园中,几个半大小子正骑着自行车,
    车把上插着风车,不停地冲锋,嘴里喊着“杀”,
    像是战场上的大将军,一股微薄的肃杀之气浮现。
    而在洪武皇帝所在的武英殿,
    真正的肃杀弥漫,整个大殿凝重到了极点,
    宫女太监不敢说话,只是一味地静静垂着头。
    武定侯郭英手持长刀立在一旁,眉头紧皱。
    下首,锦衣卫指挥使毛骧静静站在那里,
    他刚刚呈送了从北平得到的隐秘消息,
    自认为补全了昨日送来军报的最后一环。
    洪武皇帝朱元璋坐在上首,
    一只手搭在御案上,一只手拿着文书,静静看着,脸色阴沉似水。
    不远处,太子朱标一脸凝重地站立,心中思绪纷飞。
    即便是知道了辽东真相,今日再提起此事,
    父子二人还是觉得荒唐、恼怒。
    堂堂的辽东总兵、朝廷勋贵,
    居然里通外国,行叛逆之事,真是大逆不道。
    “哼”
    在一片死寂中,朱元璋将手中文书向桌上狠狠一丢,
    如一头愤怒的老龙,看向下首的毛骧,沉声开口:
    “毛骧,你想告诉朕什么?”
    毛骧毕恭毕敬地开口:
    “陛下,臣怀疑北平行都司贸然进兵,
    并非是因为昨日军报上所说的,边境有女真袭扰。”
    “哦?那你觉得是什么?”
    朱元璋表情如常,淡淡地看着他。
    太子朱标眼窝深邃,同样将目光投了过去。
    毛骧身上的压力陡然激增,躬了躬身:
    “陛下,太子殿下,北平行都司正在大拆大建,
    听说要自行修一条从大宁通往山海关的道路。
    据臣所知,这条道路长八百里,
    一共要花费二十余万两,而北平行都司并没有这么多的银钱.”
    朱元璋将腰杆挺直,看了看手中文书,重点放在其中记录有关银钱的文字上,
    “你的意思是说,北平行都司利用女真寇边的名头,
    不惜动用精兵万余,长途奔袭千里,去打击女真,劫掠钱财,
    甚至还贩卖一些违禁之物?”
    毛骧低垂着脑袋,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陛下圣明!”
    可当他说出此话,
    大殿内竟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没有人再说话,
    微风吹动的声音变得巨大。
    毛骧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坏了,
    他慢慢隐晦地抬起头看向上首,
    发现一向威严的陛下竟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嘴角还挂上了一些嘲讽。
    毛骧心中一沉,没有任何犹豫,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陛下,臣知罪。”
    “你知什么罪?”朱元璋冷冷地问。
    毛骧额头冷汗冒了出来,沉声开口:
    “陛下,臣与陆云逸有过节,不应该动歪心思,去调查他的所作所为。”
    “避重就轻.”
    朱元璋脸色一冷:
    “你何时学了朝中大人的本事?毛骧啊,你真是给朕长脸。”
    毛骧觉得浑身毛孔都炸开了,一股酥麻开始弥漫,
    “陛下,臣不该有公报私仇之心,请陛下治罪。”
    “出息,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窝里斗,
    旁人不知道事情轻重,你还不知道吗?”
    朱元璋声音平静,但带着冰冷。
    他看向身旁的大太监,从桌上拿了本文书递了过去,
    大太监心领神会,拿着文书走向下首,递给毛骧。
    “看看吧,你蠢到朕都替你感到丢人。”
    毛骧拿过文书,连忙翻开查看。
    第一眼看过去,毛骧的身体便猛地僵住,
    上面的一行字尤为刺眼,
    臣陆云逸,奉太子殿下之命进兵辽东,今已有所得,并探明辽东真相
    仅仅是这一句话,就让毛骧的脸色发烫,头皮发痒,
    看着地上汉白玉地砖的缝隙,恨不得当场钻进去。
    原来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
    再往后看,军报与他昨日看得大差不差,
    不过这里的数目很详细,不似昨日那般模棱两可。
    就在他以为两份军报只有这么点差别之时,
    他又看到了最后一句话
    一句让他浑身冰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的话,
    经臣查明,辽东寇边之事乃汝南侯梅义内外勾结所为,
    女真部一应所需也为辽东所有,延安侯唐胜宗亦参与其中。
    今汝南侯梅义已被臣抓获,
    会同女真部分首领、三万卫许成一并送往京城,
    望陛下、太子殿下明察,严惩逆贼,还国朝清明
    汝南侯?延安侯?
    毛骧握着文书的手都在微颤,呼吸粗重。
    大,胆子太大了,
    他现在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这陆云逸胆大包天,居然敢在局势不明之时抓朝廷勋贵,还直言另一位勋贵参与叛逆!
    这等事情,自大明新立以来,从未有之。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阵后悔,
    这等疯子,他去招惹作甚!
    来不及思绪更多,毛骧抬起头看向上首,眼中带着震惊:
    “陛下,臣为锦衣卫指挥使,此事臣为何不知?”
    “哼”朱元璋脸色冷了下来:
    “让你知道?
    凭你在北平大宁那些蠢货,能做成什么事?
    事以密成的道理还要朕来教你?”
    毛骧一时语塞,他忽然觉得,
    不仅北平的卫华是蠢货,就连他自己都是蠢货。
    他恨不得当场扇自己一巴掌,为什么不多想想,
    昨日军报来后,为什么密而不发,
    为什么陛下与太子殿下不曾动怒。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合着是眼前的天家父子玩了一招避重就轻之法。
    明面上去处置辽东之事的是北平行都司的黄映之,
    而暗地里真正处置此事的,却是北平行都司的陆云逸
    越想他越是觉得心里不得劲,
    事情发生已经半年了,他没有丝毫察觉。
    陛下也不曾与他透露,莫非是陛下不信任自己了?
    毛骧陡然生出一阵危机感,
    锦衣卫之所以能人见人怕,
    不是锦衣卫有多厉害,而是他身后站着宫中皇帝!
    锦衣卫是皇帝手中之刀,
    这也是为何朝臣每次对锦衣卫破口大骂,陛下都要动怒的原因。
    这哪里是在骂他,分明是在指桑骂槐
    深吸了一口气,毛骧平复了自身心绪:
    “陛下,此等国朝逆贼,理当诛杀!”
    朱元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丁斌审得怎么样了?”
    话一出口,大殿内充满肃杀。
    太子朱标眼睛眯起,拳头紧握,
    下首的郭英也狠狠地握紧手中长刀!
    毛骧更是心神凛然,对于这位韩国公外甥,
    他一直不敢审,只因眼前的陛下还未表态。
    如今,态度鲜明,毛骧更是不假犹豫,
    “回禀陛下,丁斌还在严刑拷打,
    臣看他意志消沉,可能扛不了几天了。”
    虽然没有审,但毛骧对锦衣卫严刑拷打的本领还是有些自信,
    落到他们手上,交代只是时间问题。
    朱元璋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好好审,莫要冤枉了他。”
    “是,陛下。”
    “下去吧。”
    毛骧站起身,用力一躬身:
    “微臣告退。”
    待到毛骧离开,朱元璋看向一旁的太子朱标,神情莫名:
    “毛骧办事不错,但太会耍小聪明,可重用但要时常敲打。”
    太子朱标抿嘴一笑:
    “父皇,儿臣觉得丁斌他根本就没有审,而是在等待局势变化。”
    “朕没开口之前,他不敢审,随他去吧。
    锦衣卫现在人手紧缺,得力之人死的死走的走,朕就是想换也无人可换。”
    “父皇,朝臣整日嚷着要关停锦衣卫,若是有出色的人,还是别露出来为好。”
    “没错,锦衣卫这个摊子就让毛骧先顶着吧,
    虽然他有些小心思,但做事还是有分寸。”
    “父皇圣明。”
    朱元璋看向下首的郭英,见他脸色凝重,忽地笑了起来:
    “郭四,锦衣卫大狱要好好看着,别让歹人靠近。”
    “还请陛下放心,微臣已经加强了皇城内的禁军巡逻,并且对锦衣卫衙门重点照看。”
    “嗯唐胜宗最近在做什么?找你吃酒了吗?”朱元璋继续发问。
    郭英脸色略有凝重,轻轻点了点头:
    “回禀陛下,前日他与陆仲亨等人托郭振请臣去七宝楼吃酒,
    席间唐胜宗有些闷闷不乐,似是在为回到京城一事而苦恼,
    甚至在醉酒之时,捶胸叹气。”
    “呵”朱元璋嗤笑一声:
    “酒喝着,菜吃着,姑娘搂着人闲着,
    这等好日子还唉声叹气,
    朕自从当了这皇帝,一天都不得歇息。
    你派人去告诉唐胜宗,前些日子他强占的那个姑娘已经将他告上官府,让他在家禁足一月。”
    郭英听后眼中闪过诧异,有些愕然地抬起头:
    “陛下,今年北方天气变幻莫测,一个月内可能无法结束战事。”
    朱元璋眼眸冰冷,声音平淡:
    “朕就算是没有大胜之势也能办得成事,
    陆云逸手中不是还有一场大胜吗?
    十万女真一战覆灭,这等战果还不够?”
    站在一旁的太子朱标连忙开口:
    “陛下,陆云逸所持战事不合规矩,
    五军都督府兵部都没有留存文书,
    事情说出去恐怕会开一个不好的先例。”
    “太子啊,朕知道你的担心,
    但你多虑了,一个禁足罢了,还兴不起什么风浪。”
    朱元璋看向郭英:
    “那就禁足两个月,任何人不得探望,
    让京府给那女子家人一笔银钱,钱从内帑出,算朕给他擦屁股了。”
    “是,陛下,臣会如实相告。”
    “去吧。”
    “臣告退。”
    郭英拱了拱手,返身离去,甲胄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远。
    等到他离开,大殿内剩下了父子二人。
    大太监给太子搬了一把椅子,
    朱标也不客气,就在御案旁坐了下来,脸上涌出一些担忧:
    “父皇,此事体大,
    还望父皇有完全把握之时,再行动手。”
    朱元璋神情平静,像是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事有五分便可一搏,败了也无妨,再来一次便是。
    为将者为帝者,怕的不是失败,而是没有再来一次的勇气。”
    朱标脸色同样凝重:
    “父亲,儿臣记下了。”
    “嗯你生得晚,没有经历过战事,
    也就不明白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而这个道理放在帝王身上,几乎必胜。
    古往今来多少帝王,不论贤恶,都有跟随。
    一些事朕只要开一个头,其他事情自有人来完成,
    无数权贵倒下形成的空缺,会让所有人癫狂,
    标儿,以后.你要放心大胆地去做,不要怕。”
    “孩儿谨记。”
    朱标面露动容,眼中弥漫着一股哀伤。
    他看向身旁的父皇,苍老的脸上充满褶皱,上面有着一些老人斑,双鬓以及胡子都已经斑白,丝毫没有年轻时的英武。
    父皇,终究是老了。
    朱元璋察觉到了他的注视,轻轻笑了,
    看向挂在大殿一侧墙壁的风车,嘴角弥漫着一些温馨:
    “允熥是个好孩子,平日你在家时,要多多教导。
    你娘与朕说,有父有母的孩子身板硬,说话都大声。
    当年爹整日打仗,动辄就是一年不着家,
    你娘很担心你,怕你生得窝囊。
    现在你长大成人,锐气十足,爹反而要担心起孙儿了。
    允熥从小就没了娘,你这个做父亲的,
    要多多陪伴,要多给他撑腰,这样他才不会胆小怕事。”
    “孩儿知道了,孩儿最近忙于政务,时常不回家,倒是有些疏忽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些事情不必太费心。
    京畿修路一事已经走上正轨,
    所有人都有钱可赚,你不必太费心。”
    说到这,朱元璋直起身,拿过桌上一本文书,轻轻拍了拍:
    “八百里的路说动工就动工,也不与人商量,
    北平山海关都不知道此事,还是从往来商贾所知。
    这是真正的一往无前,单单是这份决心摆出来,事情就已经成了一半。
    北平里的官都珍惜自己的官帽,
    只要老四不出声,旁人不会冒着风险与大宁硬顶。”
    朱标脸色有些古怪:
    “父皇,陆云逸的胆子的确极大,儿臣听闻这个消息也有些匪夷所思。”
    “呵”
    朱元璋发出一声轻笑:
    “是周遭之人胆子太小了,
    守着元大都,干的是一天比一天差,人是一天比一天少,
    畏畏缩缩这不敢做那不敢做,生怕朕拿了他们的官帽,
    可他们也不想想,碌碌无为平庸而行,朕就不拿他们了?”
    朱元璋脸色冷了几分:
    “趁着这次风波,将北平三司一些畏首畏尾的人换掉,
    不说锐意进取,至少也要能与陆云逸平分秋色,
    不至于让人打到家门口还不敢出声!”
    朱标有些诧异,他清楚
    父亲是对北平一些人没有就修路一事弹劾而不满,
    他扪心自问,自己也有些不满。
    对自己人都如此畏畏缩缩,
    若是外敌打过来,岂不是要摇尾乞怜?
    朱标轻叹一声:
    “父皇,儿臣会命吏部巡查可用之人,当他们去北平。”
    “嗯这段日子小心一些,不要乱走,出门让郭镇跟着,带足禁军。”
    “父皇,是否有些严重了?”朱标脸色凝重。
    “任何时候小心一点总没错,要让自己永远处于不败之地。”
    朱标自己想了想,沉声道:
    “孩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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