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爱如往昔

    大一暑假，夏雪晴拎着重重的行李箱，准备回家。
    “雪晴！”乔宇轩不知从那冒出来。
    夏雪晴见他只带了个背包，笑道：“你就带这么点东西回家吗？”
    乔宇轩顺势接过她手里两个大箱子，说道：“我不打算回家了，想找份工作挣点零用钱。”
    八月的太阳分外**，走到校门口，夏雪晴掏出纸巾擦擦额头的汗珠。
    乔宇轩放下箱子，小跑到便利店，拎来两瓶汽水。
    两人站在树荫底下，喝了起来。冰凉的汽水顺着喉咙流入身体，夏雪晴浑身舒畅无比，她惬意地眯着眼，嘴唇微微翘起。
    乔宇轩的心跳微滞。那样的笑容，如同一泓清泉，悄悄流进他的心，融入他的血液。
    认识几个月，他家情况夏雪晴大致知道一些，父亲和母亲都是乡下人，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和妹妹。
    夏雪晴知道他家经济不好，沉吟道：“把你的电话给我。”
    乔宇轩见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来不及细想，准备找纸笔。
    夏雪晴从口袋掏出手机，“报数字。”
    乔宇轩暗叹，真奢侈！一万多的手机，够他家两年的收入。
    夏雪晴按下几个键，输入电话，“好了，如果有什么合适的事，我再通知你，”
    原来她想帮他找工作，他心里一热，嘴上却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会找。”
    只是同学而已，他不想欠别人太多。
    夏雪晴见他客气生疏，面色一沉，竟一话不发。
    两人一直沉默，直至等到夏家的司机来接夏雪晴。
    “乔宇轩，谢谢你帮我把行李搬出来。”她呐呐地说。
    乔宇轩挑挑眉，笑说：“怎么谢呀，我比较喜欢物质奖励。”
    “那开学后，我请你下馆子。”她诚挚地说。
    乔宇轩笑意飞扬，“我希望明天就可以开学。”
    “还怕我赖了不成？”
    “赖倒不怕，只怕隔得时间久，不记得了。”
    “那你提醒我。”
    两人说说笑笑间，夏雪晴进了车里。
    一星期后，夏雪晴打过电话给他，说是她某个亲戚的公司招收暑期工。当时，乔宇轩已经找到工作，就谢辞了。
    七月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烧烤大地，空气里连一丝风都没有，白花花的阳光晃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乔宇轩在步行街散发传单，心想，真不是人干的活。
    A城今天是39度，可为了每天20元的工钱，他不得不顶着烈日工作。他抬手擦擦脸颊的汗水，继续向行人散发，嘴里还不停地说：“兴隆超市开张大吉，所有商品优惠酬宾，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发着发着，头晕晕乎乎，腿也在发软，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倒去。
    等他醒来，已躺在医院的病床。
    “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夏雪晴面上忧色消散，眼底闪过笑意。
    “难道你刚才在步行街？”
    “要不然怎么来个美女救英雄。”她面有得意，“看来你也得请我一餐饭了。”
    乔宇轩心想，工钱还没到手，医药费就先花上一笔，还得请客，命比黄连苦哟。
    “夏雪晴，打个商量，请客的时间能不能再晚些。我最近手头不是很方便。”他面颊绯红。
    夏雪晴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时间长短不是问题，关键请客的地方要挑好。路边摊太脏了，为了你的健康着想，肯定不行。学校旁边的馆子店，基本都吃厌了，你也不好意思在那请吧。听说，在安山路开了家天天渔港，里面的鳕鱼不错，甲鱼还凑合。不如，就选在那。”
    乔宇轩眼睛瞪得浑圆，她也太会敲诈人，上次孙明亮和女友在那吃一餐，花了近三百元。
    夏雪晴见他气急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好笑，补充道：“其实也不一定要吃饭，可以用别的代替。”
    乔宇轩见有转机，追问：“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做我的男朋友。”夏雪晴依旧笑，“以后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当我傻呀，以身抵债，岂不是亏大了。”乔宇轩摇摇头，“这玩笑可一点不好笑。”
    夏雪晴收敛面上笑意，“乔宇轩，我是认真的。”
    乔宇轩眼神放空，以为听错了。
    空气里弥漫温暖的气息。乔宇轩的心思恍惚起来，“好”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此时，护士推门而进，“三号，还要挂两瓶水。”
    说完，把药水瓶挂在架子上。
    生病果然易使人脆弱。乔宇轩自嘲地笑笑。他哪有资格谈情说爱，那是个奢侈玩意儿，不是他可以负担的。更别说夏雪晴这个千金大小姐了，他更负担不起了！
    拒绝的话卡在喉咙，始终说不出口。他犹犹豫豫地开口，“我————”
    夏雪晴蓦然打断，“你不要着急答复，回到学校再给我答案。”
    乔宇轩不敢看她，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出：“好。”
    暑假里，夏雪晴再没找过他，连个电话都没有。
    再见面，是在十月份的C大庆国庆文艺晚会上。夏雪晴和王明月在校礼堂舞台上做主持人。男的一身浅紫西装，更显身形挺拔，衬得面容俊朗。女的粉色长裙，摇曳生姿，不愧是服装设计系的系花。
    乔宇轩坐在台下微笑看着台上，好一对金童玉女，令人赏心悦目。
    “宇轩，特大消息，校园最受瞩目的夏大美女名花有主了。”身旁的孙明亮满脸兴奋。
    乔宇说的心蓦地一紧，轻声说：“谁那么幸运？”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孙明亮指指台上的那抹挺拔的身影。
    台上人来人往，唱歌，跳舞，演奏，节目接踵而来。可他一个也没有看进去，满眼具是夏雪晴和王明月的画面，两人微笑注视，你言我往，契合无比。
    节目结束后，两人刚走出礼堂门口，就被夏雪晴喊住：“乔宇轩，吃宵夜去。”
    他心想，那不成灯泡了，刚想拒绝。
    耳边传来王明月的声音：“夏大小姐，今天你请客，可不带这么小气的。”
    夏雪晴转头看着他，“行了，本小姐今天管你吃饱喝足，够可以吧！”
    王明月满面春风，含情脉脉地瞅着她。
    乔宇轩站在那，进退两难。原来是她请客，他可不稀罕。可现在说不去，委实找不找合适的理由。
    怔楞间，孙明亮拖着他就往前走。
    一行人打车来到有名的川菜馆，迎宾小姐问道：“请问定了座吗？”
    “我们定了包间。”王明月答道。
    进入二楼，服务生赶紧领着他们来到预定的包间——天上人间。房间很大，靠近窗口的地方放着玻璃餐桌，中间摆放着电视，沙发。
    夏雪晴，王明月，孙明亮，桑晓柔，乔宇轩依次坐好。
    服务生端来点好的菜，水煮鱼片，鲜贝汤，涮羊肉，辣子鸡，干煸四季豆。夏雪晴看后，胃口大开，她一向嗜辣，今天的菜正对她的胃口。
    “有什么喜事，能劳动我们校花请客？”孙明亮嘻嘻笑问。
    桑笑容羡慕道：“这丫头，真是有发财的命，八月份，用生活费买了一万块钱的股票，九月份就变成四万。请我们撮一顿，还不是小儿科。”
    现在是1995年，乔宇轩每年的生活费是三千元。他默默计算下，相当于赚了她十年的费用。
    老天爷果然不公平，家境好就算了，学习又那么好，也可以不计较，连随便买个股票都好似中了奖，还有天理么？
    一不留神，被辣子鸡呛到，他低头对着地下咳嗽。
    “怎么了？”孙明亮正想找杯热水给他。
    夏雪晴起身，倒水一气呵成。她把杯子递给乔宇轩，责怪道：“没人跟你抢，着什么急？”语气是出乎意外的亲密。
    桑晓柔呆住，他两唱的是哪出呀。又瞟瞟对面的王明月，他亦是直直盯着夏雪晴，面上显见是不好看的。
    孙明亮赶紧开腔，“王明月，今天你和夏雪晴做司仪搭配的可真是天衣无缝，连老不服气的文艺部的章美女都在底下夸个不停。
    王明月面色渐缓，语气温柔，“其实是雪晴反应快，中间我有次忘了词，她赶紧接过话，要不然可就要出洋相了。”
    “孙明亮，其实你口才不错，元旦就由你来主持。”夏雪晴随口说道。
    “拉倒吧，那我还不得被雪花们给打死。”
    雪花，就是校园里迷恋夏雪晴的众多男生，雅名雪花，俗称粉丝。
    桑晓柔接话道：“你们是来聊天还是吃饭，一桌的美食，还剩大半了。”
    几个人埋头苦吃，孙明亮耐不住寂寞，穿插讲几个笑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待他们吃完，已是将近十一点。
    “糟了，学校锁门，进不去了。”孙明亮咋咋呼呼地叫嚷。
    “没事，我那有个好去处。”夏雪晴胸有成竹地说。
    一干人打车在一栋大厦前停下。走进大厅，乔宇轩想到自己住的老式居民楼，心里真正明白何谓天壤之别。”
    打开公寓的门，夏雪晴悠闲地坐在布艺沙发上，随手翻起杂志。
    乔宇轩好奇地观望四周，装修精致，一应俱全，看来花费不菲。
    夏雪晴开腔道：“总共三间房，乔宇轩和孙明亮一间，我和桑晓柔一间，王明月一间。”
    是夜，一向睡眠良好的夏雪晴，头次失眠了。看着一旁熟睡的桑晓柔，她翻身起床，悄悄推开房门。
    经过乔宇轩的房间，略一停顿，正想往客厅去。门冷不丁地打开，一双滚烫的手攥住她的胳膊，把她拽进房内。
    “啊！”
    “你不怕吵醒大家，就叫大声点。”乔宇轩用手掩住她的嘴唇。
    夏雪晴脸胀得通红，眼睛四下打量，见房中只有他一人，狠狠瞪着他。
    乔宇轩松开了手。
    乔宇轩似乎无视她的沉默，轻轻抬起她的下颌，眼神灼灼注视她，“雪晴，你在意王明月吗？”
    夏雪晴伶牙俐齿地回复，“我干嘛在乎他。”
    “那你在乎我吗？”
    看着他热切的眼神，夏雪晴呐呐地开不了口。说是不在意，那是自欺欺人。说是在意，她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再次被拒绝。
    注意到她的犹豫，乔宇轩靠过去，嘴唇几乎贴在她的耳边，“你上次说的，让我做你男朋友的话还算不算数？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
    温热的气息合着男人独有的味道，似有若无吹拂晓然的面颊，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鼻腔，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
    乔宇轩慢慢地移开脸，似是无意，嘴唇轻轻碰到她的脸。
    她的一侧脸颊像被火烧着，热得发烫，热气一直蔓延至脖子。
    乔宇轩微凉的手捧起她，嘴唇沿着眼帘，鼻尖，最后落在嫣红的唇瓣，极轻地印下，瞬间离开。
    夏雪晴的心打鼓似地跳个不停，嘴唇似乎还留有他的气息。
    “雪晴，做我女朋友。”他声音低沉。
    夏雪晴还在恍惚，眼神飘离，思绪混乱。
    “你不做声，我就当你答应了。”他飞快地说。
    “啊？答应什么？”夏雪晴神思清明过来。
    乔宇轩哀怨地瞅着她，“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怎么就忘了。”
    乔宇轩见她默认了，心情大好，半抱半拉她坐在沙发。
    他也不说话，只是侧着身，细细地打量她。夏雪晴被看得脸若红霞，期期艾艾地问：“干嘛了，乔宇轩。”
    乔宇轩抬手，把她额前的刘海别在耳后根，手指轻柔地摩挲她的秀眉，喃喃道：“晴晴，以后我就叫你晴晴。独一无二的晴晴。”
    夏雪晴听着声声晴晴，心里化作一滩水，眼波迷离，忘了身在何处。乔宇轩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手绕着她的头发，一圈又一圈。
    第二天，夏雪晴顶着熊猫眼来到客厅。
    “怎么了，雪晴，昨晚没睡好？”桑晓柔坐在餐桌旁招呼。
    她含糊地点头，走过去坐下。一杯热乎乎的豆浆递在她手上，她随手接过，咕噜噜就喝下肚。喝完，才发现乔宇轩坐在她身边。
    “多吃点。”乔宇轩夹好汤包，放进她面前的小蝶里。
    孙明亮明了看着他俩，“哥，什么时候找了嫂子，也不告诉弟弟一声。”
    乔宇轩会意地望着他，“现在知道也不晚呀。”
    夏雪晴彻底晕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叫她嫂子。
    乔宇轩至今还记得夏雪晴当时的表情，羞中带怯，宛如一朵半开的莲花，欲语还休。
    他嘴角挂着浅浅笑容，连眉梢都生动起来。
    乔宇轩从回忆中清醒，看着对面的女子，犹如当年般靓丽优雅。乔宇轩知道，她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心里，即便已经离婚一年多了，可在今天再次看见她的一刹那，不可否认的是，他依旧爱她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