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李斯与赵高的交换
目送着王离的背影离去，李斯又望了一眼盛放始皇帝尸体的副车的方向，眼中露出哀愁与复杂之色。
“左相，廷尉马上就要到了。”
将王离糊弄走的赵高见李斯这副模样，心里极为不屑。
但眼下还要靠着李斯笼络一众朝臣，彻底将胡亥给送到那个位置上。
赵高压着心中的不屑，脸上尽是谄媚的轻声提醒了一下。
李斯点点头，目光并没有挪开副车。
他能理解赵高的急迫，毕竟要继位的是胡亥。
“他日你我下了幽泉，你说陛下会如何待我们。”
赵高隐晦的翻了一眼李斯。
姚贾是李斯自己火急火燎给叫来的。
目的更是为了彻底掌控朝堂。
这时候做出悲戚与悔意的样子装起忠臣来了。
也不知道是要给谁看。
不过赵高想归想，话却不敢这样说，同样做出难过的样子道：“陛下崩殂的突然，为大秦的安稳才不得已秘不发丧。
想来日后到了幽泉，陛下也不会责怪。”
听了赵高假惺惺的劝慰，李斯收回望向副车的目光，沉默了片刻，缓声道：“廷尉历来以国事为重。
我等抉择，他必不会过于责难。
只是郎中令为陛下祈福先行离开行营。
悲痛之下，怕是不会理解我等的作为。”
闻言，赵高眉头略微挑了挑，沉吟了一下眼中露出一抹狠厉，“郎中令少年时便伴于陛下左右。
骤然得此消息，悲痛万分也是常情。”
说到这，赵高故意停顿了一下，沉声继续道：“陛下遗志，无人能够违逆。
郎中令再如何不解，也要按诏行事。
若执意下去，也只能按大秦律法处置。”
赵高知道李斯是在试探他，也是想把很多话借他的嘴说出来。
不过只要胡亥能继位，赵高对这些并不在意。
而且他本身对蒙毅也是恨得要死。
没有一丝藏着掖着，直接把要给蒙毅治罪说了出来。
李斯的真正目的其实不是蒙毅。
没了始皇帝，蒙毅这个郎中令便是连赵高都不如。
他真正的目的是掌管数十万北军的蒙恬。
所以对赵高的回答，并不没有太大的反应。
略微点点头之后，李斯又装模作样的一叹，“蒙氏两兄弟的性子都烈。
恐怕安抚住郎中令，上将军又要闹将起来。
真是让人头疼。”
这一次赵高并没立刻应声，而是眼角狂跳着琢磨起来。
李斯的狠厉超出他的想象。
蒙毅不够，连蒙恬也要给除掉。
可蒙毅好除，那是因为没了始皇帝需要护佑，郎中令就成了摆设。
蒙恬那可是主着北军，先召回咸阳于律法不符。
若是拥立胡亥继位后召回，不要说蒙恬不会回来，恐怕连继位都不会承认。
这样一来，不单单是影响到李斯独掌大权，连胡亥也会给牵连到。
蒙恬，也必须得除掉。
不过如何去除，赵高思量了半晌也没琢磨出个好法子。
但是想到李斯既然能提起这个事，估计心中早就有了计较。
赵高索性不再去琢磨，摇头道：“上将军之威，我是扛不住。
如何劝慰，还是得交给左相。”
赵高思索的时候，李斯一直仔细观察。
看出赵高是真琢磨不出办法，而不是不想或是不敢除掉蒙恬。
对于赵高的回答，李斯不置可否，目光扫了扫四周，压低声音道：“乘舟泛海之时，陛下与我下过一道口谕。
只是接着陛下便身体患疾，一直未能落于诏书之上。”
赵高以为李斯会接着往下说，可等了几息发现李斯并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脑中飞快地琢磨了一下，赵高猛得明白是怎么回事。
抬手隐晦的指了一下行宫的偏殿，赵高对李斯一挑眉，“左相先去将口谕落于诏书之上，我去取了印玺马上过去。”
李斯见赵高领会了他的意思，微微颔首后快步走进偏殿。
但是坐在案几后，铺开诏书真正提笔时，李斯却发现很难下笔写下一个字。
因为脑海里闪动的尽是蒙恬的样子。
尤其是蒙恬那两道正直且坚毅的目光，让李斯心口没来由的就发闷。
蒙氏两兄弟虽然走得是孤臣之路，毕竟同样是关东士卿。
一旦真写了诏书，关东士卿恐怕再难捏合到一起。
最主要的是，蒙恬对他一直都极为尊重，私交比蒙毅要好上太多。
对蒙恬动手，实在是有些难。
不过再想到这次出巡嬴政对他的态度，以及动了蒙毅，蒙恬又必不会善罢甘休。
李斯用力咬了咬牙。
行事已经行了一半，若是这样温吞下去，反而会引火烧身。
且若是让扶苏上位，除却黄品，还会多出蒙恬挡在他的前边。
蒙恬必须除掉。
甚至连扶苏也是如此。
争权历来免不了流血。
他不对别人动手，就要轮到别人对他动手！
况且左右辅佐的都是大秦的君主，算不上什么恶事！
一想到此，李斯抬手先是在胸口拍了一下，随后提笔的手变得极为有力，开始在诏书上书写起来。
当赵高捧着装有印玺的宝盒步入偏殿走到案几旁时时，见李斯已经写完两封诏书。
目光飞快地扫了扫，赵高身子一颤，差点没捧出宝盒。
李斯给蒙恬的赐死诏书可谓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还把黄品给算计进去。
什么驻守北地十余年，功勋尽是黄品所得。
在黄品步入河西之后，蒙恬主领的屯军更是在徒耗国资。
谋划了数年，依旧没能攻入胡人腹地。
不赐予死罪，不足以平息士卒悲愤，对不起数郡上傅之民。
而另一封诏书，则更为骇人。
想办法除掉扶苏自然是应该，可给扶苏下的赐死诏书居然只因不孝。
这算什么理由？！
扶苏怎么可能会领这样荒谬的诏令。
李斯在写好第三道诏书后，见赵高还在呆愣，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轻蔑。
“陛下口谕确实是多了些，但这都是为了大秦的安稳。”
抬手在蒙恬的那道诏书上敲了敲，李斯轻叹一声，继续道：“上将军虽性子耿直，可徒耗国资也是事实。
于武人而言，数年未得寸进便是罪。
且上将军与公子扶苏牵连甚密，恐怕也是陛下狠心下了此诏的另一缘由。”
将手挪到扶苏的那份诏书上，李斯边摇头边语气变为无奈道：“一半的楚人血脉，就为最大之罪。
陛下再有不忍，也不敢乱了大秦安稳。”
李斯看似是在说赐死的缘由，其实隐晦的把两人的性子给点了出来。
诏书下的再如何荒谬，这两人也肯定会领死。
赵高在琢磨明白了之后，把目光投向第三份诏书的同时，开口沉声道：“陛下历来英伟，想必诏书也是久经思虑才下的。
只是左相好似少了一道诏书。”
挪动目光与李斯相对视，赵高继续道：“公子胡亥继位的诏书也一并加了印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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