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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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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
    爆竹的响声久违地充斥在了豫东地界。
    放爆竹,本是华夏传统最隆重的节俗之一,
    古人以竹爆驱邪,后人以火药送岁。
    但在推翻了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后的同盟政府治下,这习俗却曾被禁锢过几年。
    改元、禁爆、军政混乱、战火纷飞……年味早被时局碾碎。
    在这1940年的除夕当天,第三绥靖区的郑州城却终于迎来了难得的一次除夕盛景。
    才过晌午,城里外已是一片鞭炮声不断,大人们忙着杀鸡宰鹅、贴春联扫门神,孩子们成群结队地蹿上蹿下,热气腾腾。
    郑城东郊,一处被划作十一军军营的高地上,分散驻扎着一个旅。
    最高处的小山坡设有两座观察哨。
    两个哨兵正坐在堆满土袋的木掩体边,望着城中升起的一缕缕青烟,时不时传来的“啪啦”声让他们眼神里多了些放松。
    “我说,今儿这年,咱是真稀罕——比头几年那个味儿强多了!!”
    说话的是个四十开外的汉子,脸晒得黝黑,嗓门粗,操着一口浓重的鲁省口音,
    “俺们这岁数的老兵,早几年过年不是蹲战壕里烤红薯,就是围火盆睡尸体堆……
    你再看看现在……啧,哪像打仗?”
    一旁更年轻的士兵将中正式步枪夹在腋下,脚下无聊地在冻土上画圈,
    一听这话,他咧嘴笑了,“我就稀罕今晚那头烤猪!听说油多得哗哗流,皮都酥得掉碴儿——
    哎呀,那才叫年味儿哩!”
    “蛋子!”老李啐了一口,“你个年轻娃儿,就知道吃。待久了你就知道了,军营枯燥得很,哪有外头好玩!”
    “外头?你说郑城?”
    “郑城?你这娃真是没见过世面。”老李眯起眼,叹了口气,“南都金陵、沪上洋场、苏杭水镇,那才叫花。”
    “你去过?”
    “何止啊!”老李像是被勾起了回忆,从腰袋里掏出一杆旱烟,坐到掩体边,拿烟锅敲着绑腿的帆布,
    然后一边将自己的烟草塞进烟锅,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
    旁边的年轻士兵立即识趣地上前替他挡风,点燃了旱烟。
    老李看着这个年轻且有眼力见的士兵咧咧嘴,露出了那焦黄的牙齿,
    “那边最出名的就是那秦淮河、外滩十里洋场!
    老李吧嗒着烟锅,吐出一口白烟,眼睛有些眯了,像是陷进了往年灯红酒绿的回忆里。
    “你还年轻,不晓得——女人的好。”他说着斜了年轻人一眼,嘴角还压着点笑意,“我就不跟你说女人了,省得你晚上睡不着觉。”
    年轻士兵一听脸一红,讪讪地笑了两声。
    老李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些:
    “就说那洋玩意儿!哎呀——那叫得出名儿的叫不出名儿的,不晓得有多少种!”
    他越说越带劲,烟杆在手里比划起来。
    “有个玩意儿,你拿手按一下,嘎哒一下亮灯,灯里头还有旋转的影子,能照到天花板上飞小人儿!”
    “还有那种放洋乐的,拿根铁针杵上去,一转,能唱歌!不是人唱的,是机器唱的!”
    他一口气说了好几个,那年轻士兵听得眼都直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哎呀那玩意儿……可不老贵哩?”
    老李斜他一眼,叼着烟杆,淄博味儿十足地哼了声:
    “贵咋啦?贵它也挡不住人多!
    跟你讲,在那边啊,那些玩意儿——满大街都是,楼上楼下都是人家用的!
    不像咱这儿的人,碰上一回就跟看戏似的,杵那半天都不带眨眼的,人家那边都不稀罕瞅!”
    “你啊,还小,没出过门,不知道外头那世界到底多开阔。
    等咱将来打到江南去——你只管跟着我,包你眼都瞪不完。”
    年轻士兵听得直咽口水,挠着头笑:“行中!只要你带,我可不掉队!”
    “对了,老李头你不是鲁省人吗?怎么总跑南边?”年轻人挠头问。
    “哼!”老李咧嘴笑着喷出一口白烟,“当年我老李跟着向帅的后勤处采买军需,可真是人过得滋润!
    到哪儿都有酒,有女人,连鬼子那边的口子都给咱通着气儿,不像现在……哪像话?”
    “向帅?”年轻士兵不解。
    “你这娃啥也不知道,向帅就是韩……”
    老李话没说完,忽然像意识到什么,嘴巴一抿,噤了声。
    年轻士兵凑上前推了他一把:“不是,你说完啊,韩啥?”
    “韩复渠呗。”
    这次不是老李开的口,而是来自他们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
    二人同时一惊,猛地站起,转头一看,只见团长任贤正背手站在掩体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团里的长官,
    他们营长此时脸色铁青地站在众人之后。
    “团长!”小兵脸色一红,立正如钉。
    任贤没有理会那年轻小兵,而是脸色阴沉地盯着老李,语气冰冷:
    “我听你这话头,挺怀念那会儿呗?”
    老李头紧握着烟杆,面上不见惶色,只是微微耸了耸肩,嘴角露出一丝说不清是苦是讥的笑。
    “没怀念。”他说,还是那副一如既往的无所谓,“只是那时候不像打仗,倒像是在享福。”
    话音未落,任贤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脚步一迈,拳头已如铁锤般打在老李的腹部。
    “呃啊——”
    老李闷哼一声,整个人弓了起来,脸色青白交错,像煮熟的虾一样倒在了冰冷的土台子上,
    烟杆“啪”的一声摔断,滚进雪泥里。
    任贤俯身看着他,冷声道:
    “年关哨戒任务,擅离岗位、吹牛打屁、抽烟松懈,严重的渎职!”
    他说着转过身,一声令下:
    “关起来!”
    老李二人所在连的营长早已神情铁青,闻令立刻上前,将两人架起拖走。
    小兵脸都白了,嘴里哆哆嗦嗦还想解释,却被自家营长用眼神压住,他只能咬着牙没吭声。
    任贤站在原地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只抬手整了整手套,又冷冷扫了整片高地一眼。
    “都给我记住,今天是除夕,不是放假。”
    他话音一落,身后一名参谋便上前报告其他几个哨所检查完毕。
    “继续走。”任贤吐了口寒气,继续往山坡另一侧走去。
    他巡视了高地周围的其他几个哨戒点,又调派此次跟随他一同来视察的三名年轻参谋逐一查验哨所记录,
    确认交接登记是否准确,值勤是否连续。还命人查看军需仓周边布防是否完备。
    而随行的几名青年面孔——穿着棉布军大衣的青年宣传干事——则被他指派前往各哨所给士兵们拍照,准备整理为部队内刊的新年宣传。
    “记住了,拍照可以,但别影响站岗,也别拍到重要设施!”,说完他又让几名警卫跟着他们,防止拍摄的照片存在泄密的情况。
    待一圈走下来,他身边只剩两名心腹军官。
    这两人跟了他多年,自是知道他的心中所想。
    任贤原是十二军出身,旧军番号下属孙同宣系统,归韩复渠节制。
    那会儿他不过是个连长,领着百来号弟兄在济南西郊驻扎。
    立宪二十七年,济南战事打响,日军炮火昼夜不歇,十二军、五十五军在外围接连败退。
    韩复渠未做任何抵抗部署,夜间临电急令全军撤离,一夜之间,防线崩塌。
    任贤所在连队奉命坚守,却未接到撤军口令。
    等火光烧上南门,他才明白自己是被抛下了。
    那夜,他们在火海中被敌我两方彻底遗忘,弹尽粮绝,几近覆灭。
    他带着不足半数残兵,从巷战血路中硬生生突围,一路撤到了鲁西。
    那之后,任贤再未回十二军,而是主动投奔豫东的模范师。
    凭着旧军出身的作战经验与历次作战积下的功绩,他在模范军内一路晋升,从排长到连长,再到营副、团长,
    皆是硬打硬拼得来的。
    此刻他身旁的两名校官,皆是当年济南战后的旧部,其中一人低声劝道:
    “团长……对老李是不是太重了点?他嘴是臭,但心不坏。当初咱们从济南杀出来的弟兄,也没剩几个了。”
    任贤没立刻说话,只是站在寒风中看着不远处的郑城,半晌才缓缓转头,眼神冷冷:
    “你们也跟着犯糊涂了?”
    他语气虽低,却字字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如今的时局,是可以随便说话嘴臭的时候吗?”
    他盯着他们,声音再低三分:
    “今天跟着我们一起巡查的,有几个是师部政训处下派的?
    有几个是宣传科的?
    还有那几个扛相机的学生兵,是哪来的你们心里不清楚?”
    “别说军人不掺和政治——要是让哪个有心人听了老李那几句胡话,报上去,就他那混不吝的性子,
    你觉得能安稳走出宪兵队的大门?”
    两名校官皆是一怔,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任贤缓了缓声线,目光远投,望向更远处的城墙灯火,沉声道:
    “现在的时局,不同以往了!”
    他这话不是发牢骚,而是清醒。
    王兆卫叛逃,整个华夏震荡不已。
    那位曾被视作栋梁的副总裁,如今竟在日军扶持下,于南都另起炉灶,
    宣称正统同盟政府,高调发布和平救国八策,对外宣布西南系为非法割据政权。
    这番说辞不啻于一记棍棒,配合着日军在战场上的连番进攻,被外界称作“枣棒攻势”——
    一边以和平糖衣引诱投降,一边以武力痛打不从。
    年末的局势愈发恶化。
    两广战线溃败,粤省大部国土沦陷,而桂军本部的南宁则是遭闪击,因守军判断失误,日军从西线迂回直接夺城。
    紧接着,大批原同盟政府上下军政官员纷纷叛国,前往南都的同盟政府任职,
    甚至还出现了有整建制部队陆续投敌的恶性情况。
    在这片混乱中,恐惧、绝望与投机并行,构成一张肉眼难察的巨大裂网,向全国蔓延。
    唯独豫东,仍然是那张地图上唯一不曾被攻破、也不曾动摇的区域。
    绥靖区在此多次击退日军,以少胜多,守住大后方,确实鼓舞人心。
    可正如古人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包国维比谁都清楚,现在真正的危机不是战场上的枪炮,而是心态上的松懈与风气的滑坡。
    他不怕兵死在阵地上,却最怕一支部队开始说笑过年、讨论投诚的对岸更好。
    ………………
    郑城西头,城郊一间砖瓦老屋,灶膛升起的炊烟悠悠,裹着一股柴火香。
    锅里煮着的是一整只腊鸡,汤水咕嘟作响,锅边搁着切得参差不齐的萝卜块,
    一只老酱油瓶斜放在灶台角上,瓶口糊着干涸的盐霜,像是刚被人猛晃过。
    厨房里,一个清秀却瘦弱的女子戴着围裙,袖子挽到肘弯,正小心翼翼地给一条黄河大鲤鱼淋酱汁。
    火光映着她额角的水蒸气露珠,动作略显笨拙,却透着一股子执拗的耐心。
    堂屋内,大斌坐在小方凳上,嘴角紧抿,雷森则托着碗,眉头皱成一团。
    “所以……因为窝藏了个警察总队的逃兵,”大斌抬眼看向对面的金志南,“她就被惩戒了?”
    金志南点点头,神色平静。
    “我打听过了,那逃兵是夜里破门闯进她家里的,真要闹出点什么……谁也说不准。”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些:“可宪兵队还是认定她是主观窝藏,说她没有上报,没有反抗。
    院子直接给没收了,临时宿舍那边连水都不热,外加劳动一年。”
    雷森扣着脑门子,低声骂了句:“咱十一军管逃兵是严,可……我记得窝藏逃兵从来不是这么重的处罚。
    是不是……她得罪谁了?”
    金志南摇了摇头:“她不太爱说话,也不结交人,得罪谁……我不清楚。”
    “那咱得帮忙想想办法!”雷森放下碗,“这大冬天的,还让她去扫大街?
    她那身板,风一吹就跟纸似的,能撑得过这个年?”
    大斌摸了摸后脑勺,皱着眉:“我明儿去旅部找毛子哥说说看,他这阵子值班,说不定能碰上旅长。
    我听说旅长和宪兵处那边……多少还有点路子。”
    “行……”
    “菜来了!”,厨房里那道身影随着菜香味一同出了来,手里还顺带拎了一瓶散装酒,
    酒塞是用萝卜皮塞紧的,一路滴着香气。
    屋里酒香和热菜气升腾,桌上摆了四五样,虽不精致,却样样滚烫。
    屋外“砰砰啪啪”炸着爆竹,风吹得纸糊窗轻微颤动。
    ……
    这一夜,商都城的包府灯火通明,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地设宴,但主宅厅中仍摆下了两桌席。
    都是早些时期加入到模范师的核心军官,且还是目前没有成家的,
    包国维想着他们都是孤家寡人一个,过年肯定也将就过,于是就统统拉到包府过除夕。
    围着一张圆桌,夹菜、喝酒、说话,算是点燃些年味。
    包国维着常服,执箸坐在主位,身边是老战友张大炮——
    这个工兵总队总队长,皮肤黝黑,在他旁边是顾言,装甲总队第一中队长,个子高,话不多,
    还有和曹蕊坐一块,小心翼翼的摸着那隆起来的肚子的金枝兰,
    她穿了身深蓝毛呢外套,看着曹蕊的肚子,眼神却比往常更松弛。
    “小顾,吃慢点,”张大炮夹着筷子打趣,“你都夹第六块了,喝酒喝酒!”
    顾言有些拘谨地起身接受张大炮给他倒酒,
    院子里,曹庚、曹宣正和包老爷子一块摆放着那些爆竹烟花,曹庚更是笑得一口白牙都快咧上天了。
    顾言一抬头,正好看见那抹笑容。
    他心头一热,在喝完酒后下意识摸出胸口口袋里的那枚怀表。
    咔哒一声,表盖弹开。
    那是一张被岁月磨得发灰的小照片,贴在内盖——
    照片中,是他和妹妹顾语在南都陷落前一年拍的合照,也是最后一张合照。
    他穿着那年冬天她亲手织的围巾,站在她身旁笑得腼腆。
    顾言默默合上表,心中随着酒意升起一阵决然。
    “小雪,”他心里默念,“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开着战车,重新打回南都,把那些狗东西,一个个碾成碎渣。”
    “你寻思啥呢?”旁边张大炮倚着椅背,侧过头问他。
    顾言回过神来,脸色没变,只抬手抹了抹唇角的酒迹,低声应了一句:
    “……这酒,不够辣。”
    夜色中,院子里的爆竹再次炸起,星火如雨,
    院中灯笼微晃,映得几人面色红亮,映不尽各自心中的旧影沉沉。
    ……
    鲁西,江阳城。
    城南火车站一片残破,站牌上“江阳”二字已被铁锈布满,只剩阳字尚可辨。
    可就在这座城市最破败的夜里,烟花却意外地升起了。
    那是藤田明下令放的。
    作为驻江阳的日军最高指挥官,为推行所谓的“占领区经济复苏试点”,也为掩盖冬日的凋敝与沉重,
    他命部下在市区各处点燃烟花——焰火被整齐地点燃,短促、炫目、冰冷。
    在夜色里一次次炸裂,火光照亮残缺的屋檐与塌塌的土墙,却点不燃任何真正的欢喜。
    城南贫民区的一条阴冷小巷里,火光斜照进来,映出水缸边那道干瘦的背影。
    一个少女正蹲坐在院子里搓着湿衣,身旁放着一只破木盆,水已混成灰色,浮着一层皱起的肥皂渣。
    她手背冻得通红,指节因寒冷而发硬,动作缓慢而机械。
    “啪——”
    一声炸响,天光骤然明亮。
    她搓衣的动作顿了顿。
    抬起头,望着夜空中那朵灿烂而冰冷的烟花,在高处一层层盛放,又迅速消散。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神里更是没有一点点的波动,就好像是沉寂的水潭里在倒映着热闹。
    更多的是呆滞与静止。
    她没再看第二眼。
    只低下头,继续拧那件湿透的棉布,她必须要赶在今晚把所有衣服洗完,明天才可以去预支一些钱来换些吃食。
    冰冷的水从她手中流出,沿着她的手臂缓缓滑落至地面的砖缝里。
    在那裂缝尽头,倚着水缸下角,一株瘦小的栀子花正被水浸着根。
    它没有花,只有少许几片有些冻裂的绿叶,倔强地立着。
    (/bi/380230/172372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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