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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20 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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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20 溺
    海风吹过来,孟盈打了个哆嗦,刚才神经紧绷没有感觉,现在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脑子昏昏沉沉的,她抱着膝坐在一块石头上,勉强缩了缩手,把小熊藏在裙子里。
    “我们今晚要回去吗?”她头脑昏沉地问。
    脖颈沉了沉,作训外套兜头砸下来,她都没来得及说这儿有人。
    费劲儿的从外套里钻出来,扎好的头发散开了,湿漉漉得贴着后颈。
    “不回去,”周司屹说,“在这儿写作业。”
    听出是句反话了,孟盈一气之下没有力气反驳:“你的外套还用吗?”
    “脏了。”周司屹说。
    他们的作训服都是防水的,上面只有淡淡的海水味。
    “可以借我吗?”
    “随便。”周司屹轻描淡写地说。
    他的精力真的很好,训练了一天,经历了场惊险刺激的飙车,还拉着她跟书包游上了岸。
    想起书包,孟盈勉强动了动胳膊,拉开拉链。
    书包面料是防水的,里面的笔记跟卷子叠得整整齐齐,要给周正临的领夹也是完好的。
    她松了口气:“还好没事。”
    整个人松懈下来,忘记是在小悬崖,习惯性地把书包放在身后,人被带得后仰,又被周司屹捞住手臂拎正。
    “这么喜欢学习?”
    “是有很重要的东西。”她把书包抱回怀里。
    周司屹对于很重要的东西显然毫不关心,卫星电话显示来电提醒,跳动的名字是陆霄洄。
    他按了接听,抱着手靠在身后的石壁。
    到底是有点疲了,他的声音懒懒的。
    “嗯。”
    “还没死。”
    “便利店的员工都被谢家换了,把人扣下。”
    “你的车废了。”
    “很忙,要给人辅导作业,没事挂了。”
    估计辅导作业的对象是她,孟盈艰难抬起头,周司屹瞥她一眼:“陆霄洄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孟盈抿抿唇,出了这么大的事,一般要做的是给家人报平安。
    可她好像不需要。
    但电光火石间想起件事—便利店的账还像没结。
    难怪那些店员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原来不是真正的店员。
    她想了想:“如果方便的话,能帮忙结一下便利店的账吗?”
    周司屹开了免提,陆霄洄的声音传出来:“没问题,就这个事吗?没事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兄弟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周司屹冷冷瞥了屏幕一眼。
    “没了。”孟盈小声说。
    “你哥是不是吓你了?他人就这样。对了,你买的是什么东西?”
    “一盒酸奶,还有,还有…”
    还有那盒没来得及放回去的避孕套。
    孟盈睁大眼睛,脸刷地红了。
    “给一百刀。”周司屹冷酷地说,“没事挂了。”
    死一样的寂静。
    孟盈紧紧抱着书包,想起里面的东西,脸比刚才更红。
    “脸红什么?”周司屹收起卫星电话,“明天也可能出意外,外公安排了早上回国的航线,你先回去吧。”
    “你不走吗?”
    “不走。”周司屹说,“危险的不是我。”
    也可能,不是不危险,而是无所谓。
    孟盈抿抿唇,从书包里拿出盛着领夹的盒子,书包是防水的,盒子还完好。
    “可以帮忙把这个交给周叔叔吗?是妈妈让我带来的。”
    想了想,她轻声说:“如果不方便的话…”
    “无所谓。”周司屹随手接过盒子,平静地说,“不是第一个。”
    不是第一个的意思是,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孟盈垂下眼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替章行芝问出了想问又一直不敢问的那个问题:“周叔叔对我妈,是真心的吗?”
    “别想太多,”周司屹说,“不会认你这个妹妹。”
    可以猜出的答案,只是章行芝不死心。
    这在周司屹这样的世家里是常事。
    利益、权势、欲望,比血缘跟情爱重要的东西实在太多,光鲜华丽下面裹着污糟人心。
    所以即使周正临对章行芝有真心,这些真心也一定排在利益的考量后,一开始出于种种考量不公开,最后也一定不会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司屹那句“哪只眼看到难过了”是在无数次算计、背叛后,冷眼旁观的真心话。
    “知道了。”孟盈干巴巴地说。
    她垂着头,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看上去又乖又可怜,像是被人欺负了。
    周司屹侧头看过去,似乎皱了下眉:“委屈什么?”
    “没有委屈。”孟盈小声解释。
    她只是有点难过。
    为章行芝和周司屹难过。
    周司屹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会儿,他的目光跟本人一样冷淡,锋利得让人透不过气,孟盈哆嗦了一下,手指绕了绕书包带。
    “那哭什么?”
    “我没有,刚才是在想,希望妈妈能有自由的爱。”
    章行芝并不是贪图周家的钱财,她是真的很依赖周正临。
    孟宗海在世的时候,家里的氛围很好,因为产后没能照顾好妻子的愧疚,孟宗海不让章行芝操心家里的一切。顺风顺水惯了,人难免有点娇气。一朝出事,原本安稳的生活系数崩塌,章行芝完全慌了神,是周正临搭了把手。
    周正临帮她处理了后续的所有决断,又帮着她在B市安顿,让她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章行芝在潜意识里把周正临看成了救命稻草。
    但看得出来,章行芝过得并不快乐。
    如果自由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话,她希望章行芝能自由。
    为了证明自己没哭,孟盈费劲地把书包压在一条手臂上,另一只手在眼下揉了揉:“你看,真的没有。”
    眼圈被揉得更红了一点儿,真像被欺负哭了,看上去可怜极了。
    “书包拿来。”周司屹冷漠地移开视线,“撒娇没用。”
    想解释没有撒娇,但周司屹的表情冷漠不耐烦,大概不会听的。
    孟盈吸了下鼻子,乖乖朝他走了一步,想起还在书包里的小熊,脚步又慢下来,手背到身后,拉开书包拉链,把小熊拿出来,悄悄拢在掌心。
    感觉小熊的肚子都被捏扁了。
    周司屹拎着书包往前走,孟盈紧紧跟上,这片海滩是野滩,到处都黑漆漆的。
    周司屹刚才应该是在看卫星地图,他的方向感很准。
    周围安静得毛骨悚然,走了一段儿,孟盈问:“我们去哪儿?”
    “给陆霄洄带个东西。”
    “也是你们的老四样吗?都是什么呢?”安静实在太可怕,孟盈努力找话题。
    “不是好东西,”周司屹冷冷说,“你用不上。”
    “哦。”
    为什么是她用不上呢?
    听他的语气应该是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她打了个颤,乖乖闭嘴。
    前面隐约有了光亮,是一家加油站的灯牌。
    信号也终于好起来,手机叮咚一声提示音。
    孟盈低头看消息,鼻尖撞到周司屹胸膛时才回过神。
    感觉他的表情不像会说出什么好话,果然,周司屹插着兜,扫她一眼:“腿这么短。”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孟盈回答得像个ai。
    “你语文及格了吗?”周司屹说。
    “我语文成绩一直很好的,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在年级前三十。”
    “你们学校的教育水平堪忧。”周司屹不咸不淡开口。
    “…”
    手机信号升到满格,消息终于加载出来,说曹操曹操到,是初中语文老师的。
    语文老师姓赵,是个很温柔的中年女教师,笑起来眉眼弯弯,有种仕女图里的古典美。
    老师人很好,很照顾她,那时候她经常请假参加比赛,每次老师都会发课堂录音给她。
    知道她高考结束,赵老师发消息问她的志愿报的是不是京大舞蹈系。
    在海宁读书的时候,所有老师和同学都默认她以后会成为一个舞蹈家。
    孟盈不在状态地跟周司屹走进加油站,陆霄洄要的是肉桂卷,据说他们之前去冲浪的时候路过这儿,他觉得挺好吃。
    孟盈觉得很震惊,在这样紧迫的时刻,陆霄洄居然想到了肉桂卷。
    这大概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的精神境界。
    这个很多人当然不包括周司屹。
    他拿了肉桂卷和烟,并且很有闲心地挑了一盒甜牛奶。
    结完账出来,加油站驶进来一辆车。
    车灯刺眼,孟盈扭头去看,手腕被扯住,战术手套的凉意覆上来,磨过手腕内侧。
    反应过来时,整个人被带进斜侧一个漆黑的角落,嘴被捂住,她张了张口,咬住皮质手套的一角。
    空气稀薄,强烈的窒息感下,喉咙像是被掐住一样灼烧起来,
    周司屹松开手,抱着手臂靠在几厘米外的墙壁。
    空间狭窄,周司屹的气息就在她头顶,他的战术手套还被她咬在嘴里。
    孟盈茫然仰起头,周司屹自上而下瞥她一眼,抽走了那只手套。
    “外面有人。”
    “为什么不能见人?”她还在无法思考的状态。
    周司屹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氧气灌进胸腔,舌尖咸咸的,她眨了下眼睛,渐渐可以思考。
    应该是—谢家的人。
    只是不知道是路过还是知道了消息,过来找人的。
    外边传来脚步声,是一男一女,男生在赛车场见过,是谢泽,女生穿着件香槟色的鱼尾裙。
    他们是来加油的。
    等油箱灌满的空隙,谢泽一直在烦躁地发语音消息:“不是说都安排好了,一帮蠢货,最好别让人抓到把柄。”
    “坠海?陆家的车?”
    “便利店那两个人怎么说?”
    “废物!”
    孟盈紧张地屏住呼吸,脸憋得通红。
    周司屹懒懒拉开甜牛奶的拉环,铝箔罐推到她嘴边。
    温热的嘴唇触到冰冷的温度,她哆嗦一下,下意识张了张口。
    舌尖尝到甜甜的奶味,周司屹的手按在罐底,直到她仰着头喝完一整罐牛奶,才松了力道,捏着铝箔罐,随手扔到角落的垃圾桶。
    孟盈舔了舔唇,不敢说话,小心翼翼抓住他没戴手套的手指,一笔一画地写谢谢。
    言字旁还没写完他抽出了手,脸色有点臭,感觉是耐心告罄,有点嫌弃。
    加油站里,谢泽发完了语音,手机砸在地上。
    那个女生看一眼,捡起来:“哪儿那么大的火?”
    “老头子刚打电话骂了我半个小时,”谢泽抓了抓头发,“说我贪功冒进,我是为了证明给谁看!”
    “你也该听点儿你爸的话,” 女生转身拉开副驾车门,“干嘛非得脏了自己的手,不是很快就有人帮你干了吗?你总不会担心他和你争吧?”
    “一个私生子,争得了什么?”
    谢泽摔上车门,车子驶出加油站。
    “刚才谢谢你,”孟盈轻轻说,“你打火机是不是掉了?”
    “什么打火机?”周司屹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看过来。
    孟盈低头仔细地找了找,确实没看到什么东西。
    “刚刚碰到我腿了。”她诚实地说。
    裙兜里的小熊都被压到了,想到这儿,她悄悄摸了摸小熊的头。
    “不是打火机。”周司屹说。
    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感觉有点吓人,孟盈把小熊往身后藏了藏。
    “那是什么?很硬,感觉烧起来了。”
    “不是什么好东西。”
    感觉他的语气不好,脸也黑了,应该是生气了。
    刚才要不是周司屹拉了她一把,说不定她就被发现了,但她却在斤斤计较被他硌到了。
    孟盈开始反思自己的小气。
    “你不要生气,”她放轻语气,好声好气地哄人,“如果实在生气的话…抱一下你可以吗?”
    她很善于自我反思,意识到了错误,态度真的很好,甚至主动抬高手臂,但周司屹的态度并不好。
    “下去,”周司屹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来,“再动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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