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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ch.67 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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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67 生
    之后的几个白天,孟盈都泡在舞蹈教室。
    周司屹让陈似把她的东西搬到了他那儿。
    不知道愿赌服输的期限有多长,也不知道他的新鲜感会持续多久。
    两人的关系没公开,周司屹也懒于遮掩。
    白天偶尔去剧场,从来都是坐在那个预留的位置,实在惹眼的一个位置,十场重要演出里几乎九场都是空置预留。
    不少人都私下讨论过他到底在看谁,话题转来转去,最后十有八九到孟盈那儿。
    但孟盈看着是很乖的好学生,骨子里其实挺冷,敢拒绝,跟一切八卦几乎不沾边。
    所以很少有人冒昧来问。
    今年的公演不像以往的汇报演出,规模很大,所有学院都排练了整整一个学期。
    座位几乎一票难求,在售票开放的十分钟内就完全售罄。
    但演出当天,第一排的座位全空。
    只有中央一个座席被预留,名牌上写着Zhou。
    后台都在紧张地准备,下午走过台了,所有人都聚集在化妆间补舞台妆,孟盈被单独领去了一间。
    她没什么胃口,没去吃晚饭,只点了杯外带的热牛奶,离演出还有一个多小时,暖气弄得人昏昏欲睡。
    眼前光源被高大身影挡住。
    她浑浑噩噩睁开眼,正对上双漆黑的眼。
    周司屹俯身,几乎额抵额的距离,她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拢着。
    一个接吻的距离。
    她本能屏住呼吸,人比站在舞台上还紧张,脚背都不自觉绷直。
    周司屹淡淡撩起眼皮,视线从她脸颊一寸寸掠过。
    如有实质的掠夺性,偏又斯文温柔。
    白皙脸颊因屏息慢慢变红,她的视线小心翼翼挪开,强装镇定。
    周司屹只是一寸寸地看下去,直直的目光,甚至都没有接触,但划过时,她无比敏感地颤栗了下。
    她的脸颊憋得通红,直到胸腔中最后一寸氧气耗尽,才悄悄挪回视线。
    做贼似的,刚想看看他的神色,就被那双漆黑的眸攫住。
    她的脸颊原本就憋得红,这会儿刷一下红到耳根。
    周司屹盯了她几秒,轻笑了声,捏了下她鼻子。
    “心虚什么?”
    不得不跟他对视,她的手指蜷了蜷:“明明是你想。”
    “我想什么?”周司屹懒懒靠近对面的椅背,很有闲情逸致地问了句。
    “想,想…”
    想接吻。
    被他的目光注视得后脊僵硬,她实在说不出后边的两个字,倒被反将一军。
    周司屹的眉梢微挑,握住她的手腕,顺势一带,她整个人就坐在他腿上。
    她不自在地想动,后颈被扣住,只能跟周司屹面对面对视,手抵在他胸膛,似乎拉开距离,但那点微末的力气,根本没什么作用。
    周司屹的掌心顺着她的后颈游移,像是给猫顺毛。
    直到掠过她发顶,停了一下。
    那顶王冠推进她乌黑发间。
    “Break a leg, my swan.”
    演出顺利,我的天鹅。
    ———
    公演很成功。
    根据往年的惯例,学校会选出评分最高的三个节目进行巡演。
    孟盈她们的节目稳居第一。
    巡演的第一站是港城,开学就开始,舞蹈学院是quarter制,本来新年后就是下一个quarter的开始,但由于年末的公演,学校多放了一个礼拜的假,给参加巡演的学生订了一月中旬的机票。
    孟盈没跟大部队一起,提前几天飞了过去。
    港城没有冬天,下机时一阵湿热。
    穿过廊桥时就感受到热意,她拉着登机箱,关闭了手机的飞行模式。
    她的朋友寥寥,除了舞团的通知,手机里基本没什么消息,所以很少像其他人一样,飞机滑行还没结束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联网。
    大概是因为没什么期待的。
    但这次关闭飞行模式,手机里突然跳出条消息提醒。
    【Z:好挂住你嘅】
    心跳乱了一下,孟盈突然想起那年他被老爷子叫去港城,跟她通电话时,也懒懒说过这么一句。
    从机场出来,她把东西放在酒店简单收拾了下,去了章行芝家。
    章行芝住在一栋鸽子笼居民房里。
    因为赌债的事,她跟周正临的关系几乎破裂,周正临自顾不暇,出了事后对章行芝避之不及。
    倒是把大难临头各自飞展现得淋漓尽致。
    走廊逼仄狭长,孟盈在那面老式防盗门前站了一会儿。
    对面那户的墙壁上也被贴了不少小广告,开锁的,保健品的,男科的。
    孟盈慢吞吞读了一会儿。
    仿佛回到十五岁那年,她背着书包,一个人坐在楼道,等着章行芝发来消息,告诉她可以回家了。
    从一开始的紧张忐忑,到不受控制地难过,再到习以为常。
    再然后,是混乱的十八岁。
    她踮着脚,青涩地勾住周司屹的脖颈。
    一场与恶魔的交易。
    也是某种层面的救赎。
    她转身,手指曲起,扣在门板上。
    三下长,一下短。
    仿佛某种根深蒂固的敲门习惯,敲完的时候,她恍惚了一下。
    对面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
    她僵立了一会儿,直到听到砰一声关门声,才迟缓转过头。
    一个背着港城大学背包的男生转身往楼下走,一手插兜,二十岁的年纪,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踮了下脚。
    一身少年风流。
    她愣怔看了一会儿,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章行芝一手扶着门,小心翼翼探出头,看到是她,才松了口气,拽着她袖子把人拉进来,飞快地关上门。
    大概是被追赌债时形成的习惯。
    房间只有二十多平米,一室一厅,客厅狭窄得几乎容不下两个人错身。
    一年多没见,章行芝老得明显,完全从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变成了迫于生计的中年妇女。
    她以前在省文工团,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注重外形,发永远整齐盘着,束一支不算贵但花样新奇的发卡。
    这次只是草草一梳,掺杂的白发明显。
    “这次来打算待多久?”气氛有些尴尬,章行芝勉强自然地找了个话题开口。
    “过两周有个巡演,演出结束就飞意大利,要在那儿准备第二场。”
    “我们绵绵长大了啊,也厉害了,”章行芝摸了摸她的额头,“妈妈还记得,你这么高的时候,你爸爸专门在墙上贴了把尺,每次休假回家就给你量一次,标一个记号,后来那些记号越来越高,快要到他胸口了。后来妈妈带着你到B市,你就长得更快了,妈妈都记不得你什么时候超过我的。你一直很乖,很努力,在学校跟同学相处得也很好,妈妈真的很欣慰。”
    语气难得有了些母亲的模样,听得有些陌生。
    似乎回到记忆中,她很小的时候,那个在她跌倒的时候把她抱在怀里哄,会给她补破掉的毛衣的妈妈。
    “妈妈,”孟盈轻轻抿了下唇,“我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跟同学相处得并不好,被孤立过很长一段时间。”
    章行芝抚她额的手僵硬了一下:“怎么可能?”
    “你当时在跟着周叔叔到处出差。再后来,上高一的时候,我放学总被几个男生跟,那几个男生都是混社会的,我很害怕。有一天下雨,路上人特别少,我被堵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小巷子,他们咬着烟,抓我衣领。”
    平静地说完这段话,孟盈愣了一下,突然发现那些从来没说出口的,好像说出来也没那么费力气。
    因为没那么在意了。
    “那你怎么没给妈妈打电话?”
    “我打了,妈妈,第一次拨错了号码,是个空号,第二次才拨对。”孟盈笑笑,“我跟他们说,我家在旁边,妈妈一会儿就来,其实当时特别紧张,很怕这通电话打不通,好在后来打通了,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你就说很忙。”
    “妈妈…”章行芝的声音嘶哑,“妈妈…”
    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局促地停住。
    “没关系的,我很聪明,没挂电话,叫了声妈妈,他们怕惹上事,就走了,再后来,就有人陪着我上放学了。”
    再后来,就有谢凛陪她上放学了。
    她抬起眼睫,视线落在桌角的一张全家福上。
    说是全家福,其实只有她和章行芝,有孟宗海的照片都被章行芝剪了,章行芝一直怪孟宗海毁了她的生活。
    “不过,你说得对,妈妈,我长大了。以前我总想得到很多爱,现在我学会了爱自己,那些小心翼翼的挣扎,好像都过去了。”
    章行芝收回手:“那你可以再帮一帮妈妈吗?妈妈真的没办法了,绵绵,你在纽约,听说你哥哥也去纽约了,他那么厉害…”
    看着章行芝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突然觉得有些荒诞。
    以前小心翼翼的是她,现在变成了章行芝。
    “他不会帮你的,你的债主就是他。”
    看着章行芝的神色从错愕到难以置信,孟盈笑笑。
    “妈妈,你和周叔叔□□的时候,有想过我在做什么吗?”
    章行芝再一次被问愣住,嗫嚅:“你那时候功课不是很多,不跟同学一起写作业吗?”
    指甲陷进掌心,孟盈垂下眼睫,轻声说:“我在和哥哥接吻。”
    章行芝的表情在那一刻近乎扭曲:“你,你怎么会,你们怎么会…你一直很乖的啊,你们兄妹的感情不是很好,怎么会突然…”
    “可能因为他人帅活好。”
    孟盈想,她的确不是个好人。
    “爸爸以前让我好好照顾你,妈妈。以后每月我会给你打一笔钱,别再赌了,好好还清债务,等还完债,如果你想,可以到处走走,别再困在这里了。我走了,妈妈。”
    这趟来,本来就是告别。
    所有的混乱,腐坏,都源于十五岁那个夏天。
    总该跟那个夏天进行一场告别。
    这句走的含义,章行芝听明白了,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离开的时候,孟盈拿走了柜子里的一个背包。
    这是她留在这儿唯一的一件东西。
    拿走了,就是彻底的告别。
    书包里没装什么,有条舞裙,是孟宗海出事那天,她比赛时穿的那条。
    还有一个小熊玩偶,孟宗海送她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
    拿出玩偶的时候,里面掉出朵很小的纸玫瑰。
    她最喜欢的蓝色。
    上面写着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母—Y。
    孟盈弯腰捡起来,那朵纸玫瑰静静躺在她掌心。
    她突然想起,那年在洛杉矶,谢凛给她一枚创可贴当报酬。
    她问他怎么小气得连玫瑰都舍不得给,少年抬头看了她一会儿,漫不经心笑笑,说,因为我很穷啊。
    那时她没看懂那个笑的含义。
    谢凛的确很穷,穷到他自己都没有过玫瑰。
    但在很早之前,他就把一支玫瑰送给她了。
    港城的冬天没有雪,从居民楼出来,街上都是行色匆匆的人。
    孟盈抱着那只书包,蹲在路边。
    手臂撑在膝上,看着抱着女儿走过的年轻母亲,成群结队跑过的少年少女。
    书包里还有一颗过期的糖。
    她剥开糖纸,经过几个高温的夏天,糖已经化得不成形状,也不是她喜欢的草莓味。
    突然委屈到无法自抑。
    大概是被周司屹养成的生理习惯,在他身边的时候,她的委屈从来都忍不了。
    头埋着,所以没注意到,停在街角的一辆柯尼塞格。
    ————
    黑色柯尼塞格里,周司屹降了车窗,看着蹲在居民楼下的女孩。
    她穿了件水蓝的线衣,薄薄的衣料,后脊的蝴蝶骨轻轻颤动。
    又哭了。
    耳麦对面传来章行芝的声音:“我都按你交代的说了,没有提让她不开心的事,能不能再借我…”
    没有赌徒回得了头。
    他本也是个商人,而非什么做慈善的善人。
    周司屹摘下耳麦,干脆利落丢进置物槽。
    陆霄洄侧头看他一眼,又看向蹲在居民楼下的孟盈,啧一声:“你在这儿半天不会就是等你妹吧,小姑娘要委屈死了,你这当哥哥的都干了点什么啊。”
    “听她夸人。”
    周司屹拉开车门,淡淡撂下这四个字。
    孟盈是真委屈,实在太委屈了,哭半天停都停不住,有点丢脸,她的手捂在脸上。
    一直到眼前的阴影被一双长腿挡住,她才怔怔抬头。
    刚说过人帅活好的人就这么面无表情站在她面前。
    周司屹垂眼,孟盈的心口一阵紧,缩了缩脖子,更委屈了。
    都只会欺负人。
    “哥哥。”她乖乖叫。
    能屈能伸,心口不一。
    周司屹弯腰,拍了拍她脑袋。
    “你怎么来了?”大概是刚才在章行芝那儿放开了,女孩扬脸,脸色还有点白,眼角红红的,无辜又楚楚可怜。
    周司屹的指腹耐心掠过她眼角红意。
    “跟你□□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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