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新娘颈椎痕
陈默蹲在仁济堂仓库的铁梯上，鼻尖几乎贴到生锈的铆钉。孙局长临死前塞给他的两把青铜钥匙，此刻正严丝合缝地插在西门的锁孔里。锁芯转动的刹那，他闻到了跨越二十三年的血腥味。
"陈掌柜打算孵蛋呢？"林夏在底下踢了踢梯子，****的寒光映着墙上褪色的《中药材保管守则》，"这锁眼里的蛛网都快织成门帘了。"
"您当谁都跟林大小姐似的，穿高开衩旗袍还能爬通风管？"陈默晃了晃手里带铜绿的钥匙串，"当年老爷子就是在这儿..."他突然噤声，指尖抚过铁梯边缘的凹痕——那是药碾子撞击留下的伤口。
仓库顶灯忽明忽暗。陈默数着铁梯级数往下爬，靴底碾碎的陈年药渣腾起呛人的尘雾。当他踩到第八阶时，突然听见脚下传来细微的"咔嗒"声。
"别动！"林夏的匕首擦着他裤管钉进铁梯，"听。"
陈默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感觉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尘雾散去的刹那，他看清了铁梯夹层里暗藏的铜线——是五十年代常见的防爆装置，线头还挂着半截蜈蚣干尸。
"老爷子够狠的。"他摸出鹿皮手套里的磁铁，"这要炸了，咱俩能直接给药材库当有机肥。"
林夏突然抓住他脚踝："你九点钟方向。"
陈默扭头望去，布满蛛网的中药柜第三层抽屉微微凸起。他摸出老朝奉给的犀角撬棍，轻轻一别，抽屉里滚出个油纸包，落地时散开满地黄豆——不，是裹着朱砂的决明子。
"戌时三刻。"陈默捡起颗决明子对着灯看，"老爷子当年在中药房布八卦阵呢？"
林夏的匕首突然划破油纸包夹层。泛黄的地契飘落在地，1953年的公章下压着钢笔字："今将仁济堂西库房抵押于三济典当行，当期三十年。陈广平。"
仓库顶灯突然爆裂。陈默在地契飘落的瞬间，看见暗红字迹从纸背渗出——是父亲用明矾水写的密信："三车黄芪掺棉根，拒签，恐祸及..."
"蹲下！"林夏的暴喝混着破风声袭来。陈默就势滚进药柜缝隙，箭矢擦着发梢钉入墙面，箭尾绑着的纸条还在燃烧。
"哟，冷兵器爱好者。"陈默吹熄箭头的火苗，展开焦边纸条，"'戌时三刻，地契归主'——这年头绑匪都这么文绉绉？"
林夏突然拽着他扑向墙角。第二支箭穿透他们方才站立处的麻袋，五灵脂的腥臊味瞬间弥漫。陈默在粉尘中瞥见箭镞上的蓝光："见血封喉木的汁液，这位倒是复古派。"
"东南角通风口。"林夏甩出匕首击落第三支箭，"对方在玩围三阙一。"
陈默却转身爬上药柜，鹿皮靴踩得抽屉哐当作响。当他抽出第三层最右侧的当归匣子时，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匣底暗格里的账本，封皮烫着"1953年特殊物资"的金字。
"林小姐，接着！"他扬手抛出账本，自己却扑向对面的甘草垛。果然，第四支箭追着账本射入木箱，箭头深深扎进《同仁堂验方集》。
林夏接住账本的瞬间，仓库铁门轰然洞开。穿中山装的老者拄着龙头杖踏入，身后跟着四个戴防毒面具的壮汉。陈默嗅到熟悉的硫磺味，突然笑出声："孙局长尸骨未寒，您老就急着来收租？"
老者掀开面具，露出布满褐斑的脸："陈掌柜好记性，上月收了我那对乾隆年间的景泰蓝药瓶。"
"哟，赵会长！"陈默拍拍身上的甘草屑，"您那药瓶里装的砒霜结晶，搁现在够枪毙八回了。"
龙头杖重重杵地。赵会长眯起三角眼："把地契和账本交出来，三济堂还能留着过年。"
陈默突然掏出个瓷瓶往地上一摔，雄黄粉混着艾草灰腾起浓烟。他在烟雾中拽着林夏冲向西门，嘴里还不忘调侃："老爷子悠着点喘，这烟里掺了您最爱闻的鹤顶红！"
仓库后巷的月光冷得像把刀。陈默刚摸出钥匙要开车锁，突然瞥见车窗上粘着张当票——是他今早开给粮油商的那张，背面用血写着："戌时三刻，当归须断。"
"得，黄雀在后。"他转身把账本塞进下水道栅栏，"劳驾林大小姐施展美色，把追兵往城隍庙引？"
林夏的回应是直接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开车。"
引擎轰鸣的瞬间，后窗玻璃炸成蛛网。陈默单手抡方向盘拐进暗巷，另一只手摸出怀里的犀角杯："劳驾，杯底刻着江城地下管网图。"
"你早知道赵会长会来？"林夏在颠簸中给手枪上膛。
"老爷子当年在防空洞存了批磺胺嘧啶。"陈默猛打方向盘避开路障，"赵家靠倒卖军用药品发的家，这账本够送他们全家上刑场。"
轮胎摩擦声突然刺破夜空。陈默从后视镜看见三辆黑色轿车咬上来，车灯晃得人睁不开眼。他突然把油门踩到底，吉普车咆哮着冲进废弃的仁济堂制药厂。
"跳！"在撞破铁门的刹那，他拽着林夏滚进药渣堆。吉普车撞塌承重柱的巨响中，陈默摸出打火机点燃账本："您猜这纸上涂了什么？"
磷火轰然腾起，将追兵困在火圈里。陈默借着火光翻开地契，背面密信终于完整显现："棉根掺量逾三成，今夜有雨，速查西库房排水口。"
林夏突然揪住他衣领："看排水管！"
生锈的铁管口卡着个玻璃瓶，瓶中药液泛着幽蓝荧光。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正是前世要了他命的放射性药剂。
"老爷子果然留了后手。"他掏出父亲的老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排水管经纬度，"林小姐，敢不敢赌命？"
"赌你个头！"林夏一脚把他踹进排水沟，"赵家的人带着喷火器来了！"
陈默在污泥里摸到个铁盒，1958年的"保家牌"避孕套包装让他笑出声："老爷子这暗格藏得够骚啊。"盒里泛黄的信封上，父亲的字迹凌厉如刀："默儿亲启，若见此信，我已不在人世。"
追兵的脚步声近在咫尺。陈默就着火光速读信笺，瞳孔骤然收缩——当年那三车毒黄芪，竟是通过卫生局特批的救灾物资通道运进来的！
"小心！"林夏的子弹擦着他耳畔飞过，击落赵会长手中的喷火枪。陈默趁机将铁盒扔进火堆，放射性药剂遇热蒸腾起蓝雾，追兵顿时惨叫连连。
"戌时三刻到了。"陈默拽着林夏翻出围墙，身后爆炸的气浪掀飞他的鸭舌帽。他摸出怀里的地契晃了晃："您猜赵会长烧掉的是哪本账？"
月光照亮地契夹层里的胶片，那是1953年军用药品运输的微缩档案。林夏突然夺过胶片对着路灯看："这个船锚标志...是当年劫杀华侨船队的海盗组织！"
陈默笑着摸出根甘草叼在嘴里："所以说，好戏才刚开场。"
（本章完）
三济堂丙字账·庚寅年三月十一
损毁：吉普车壹辆
赔银贰万捌仟圆整
经手：陈默画押
收当：景泰蓝药瓶壹对（残件）
死当押银壹仟圆整
备注：含砒霜结晶
遗失：当归匣壹件
赔银叁佰圆整
(/bi/282352/36839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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