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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分类练兵》
    磐石坞的校场原是洛阳朝廷时的粮仓晒场,此刻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韩成功站在土台上,望着底下百余名弟兄,心里比昨日在断木崖时更踏实。这些人里,有黑石坞的旧部,有黄河岸收拢的流民,还有十余个新加入的磐石坞青壮,苏明说这是其父苏谦的诚意,“坞堡的汉子,也该学学真本事”。
    “从今日起,咱们分三队操练。”韩成功的声音在空场上回荡,他手里握着根从槐树上折的枝条,在地上画了三道线,“陈玉带一队,练步战;赵大牛带一队,练骑术;花如月……”
    “俺来管粮草器械,登记伤亡。”花如月从人群后走出,手里捧着个竹简编成的册子,上面已经用炭笔写了几行字。她昨日连夜清点了所有物资,连断木崖缴获的三十七个羯兵头盔都数得清清楚楚,“韩校尉说的‘十人一伍,五伍一队’,我昨夜画了个名册,每人的名字、籍贯、擅长的活计都记在上面,操练时也好分派。”
    陈玉咧嘴笑,独眼里闪着光:“还是花小姐心细!俺就说校尉咋突然要分队,原来是早有盘算。”他左臂的伤虽未痊愈,却已能活动,此刻正掂量着手里的长戟,“步战就得练力气,练阵型!俺们黑石坞的弟兄,当年就是凭着一股子狠劲,才没让羯兵踏平坞堡!”
    赵大牛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俺……俺没带过骑兵。”他身边站着七个曾被羯兵抓去牧马的流民,其中三个是断木崖后新跟上的,“不过俺们会喂马,知道马怕啥,也知道咋能让马跑得更欢。”
    韩成功点头,枝条指向校场东侧:“陈玉,你的人,每日卯时起身,先负重跑三里地,再练列阵,用长戟和环首刀。”他转向西侧,“赵大牛,你带骑兵去坞外的河滩,先练骑术,再练马上射箭,缴获的羯兵弓箭够你们用。”最后看向花如月,“你带着识些字的,把粮草、武器、伤药都归置清楚,每日操练结束,各队损耗多少,补充多少,都要记明白。”
    “那俺们这些庄稼汉,学这些真能打过羯兵?”人群里有人嘀咕,是个今早才加入的磐石坞农户,手里还攥着柄锄头,显然对舞刀弄枪心里没底。
    苏明上前一步,朗声道:“王大叔,韩校尉在断木崖杀败石擒虎的事,你还信不过?羯兵也是爹娘生的,不是铁打的!咱们练好了本事,既能护坞堡,也能报仇,有啥不好?”他转向韩成功,“家父说了,坞里的库房任凭调用,只要能练成精兵。”
    韩成功把枝条往地上一戳:“练不练得成,看你们自己。想活命,想让妻儿老小不再被羯兵糟践,就把力气使出来!”他看向那持锄头的农户,“你叫王大叔是吧?会使锄头,就该知道力气往哪使最管用。长戟比锄头沉不了多少,练熟了,比锄头能打十倍!”
    王大叔脸一红,把锄头往地上顿了顿:“校尉说得是!俺练!”
    日头爬到树梢时,校场已经热闹起来。
    东侧的步卒队被陈玉折腾得够呛。他让人把缴获的羯兵皮甲灌满沙土,每个弟兄背三件,绕着校场跑圈。“跑快点!羯兵的马蹄子可不会等你们喘过气!”陈玉独眼里满是狠劲,自己也背着两件甲,左臂的伤被牵扯得生疼,却硬是没哼一声。
    韩成功站在土台上看,见有人跑不动摔倒了,立刻有身边的人伸手拉一把,没人掉队。他想起断木崖时,这些人连像样的阵型都列不起来,此刻虽狼狈,却透着股齐心的劲。陈玉忽然喊停,让众人列成三排,前排举盾,中排挺戟,后排拔刀,来回演练推进与后退。
    “盾要举平!别给羯兵的箭留空子!”
    “长戟往前送!不是让你们捅地皮!”
    “后排的刀出鞘快点!等羯兵冲到跟前,割屌都来不及!”
    糙话骂得难听,弟兄们却听得认真。有个新来的流民没举稳盾,被陈玉用长戟杆敲了下胳膊:“记着,这盾不光护你自己,还护着你左边右边的弟兄!”那流民红着脸点头,把盾举得更稳了。
    西侧的河滩上,赵大牛的骑兵队也没闲着。九匹缴获的羯兵战马被拴在柳树上,轮流由弟兄们骑乘。这些马都带着野性,有匹黑马见骑它的是个面黄肌瘦的流民,突然人立而起,把人甩在沙地上。
    “怂货!”赵大牛骂了句,却自己牵过黑马,左手抓住缰绳,右手照着马屁股就是一矛杆,“当年羯狗骑你的时候,你咋不敢蹦跶?”黑马被打得嘶鸣,却真的老实了些。他转向那个摔在地上的流民,“李老四,起来!羯兵能骑,你为啥不能骑?这马就是欺软怕硬!”
    李老四爬起来,脸上沾着沙,眼里却没了惧色。他曾被羯兵抓去牧马三年,天天挨鞭子,此刻看着黑马,突然扑上去死死抓住缰绳,翻身就往上爬。黑马又想尥蹶子,赵大牛上前按住马头,沉声道:“记住,你是它的主子!不是伺候它的奴才!”
    韩成功走过去时,正见赵大牛教众人练马上射箭。他让人在柳树上绑了些草人,弟兄们骑着马,从百步外冲过去,在马上弯弓搭箭。起初没一个能射中,箭矢不是偏到水里,就是扎在沙滩上。
    “别急着放箭!”赵大牛自己翻身上马,示范给众人看,“坐稳了,等马跑顺了再抬手!瞄准草人的心窝,别管准不准,先练着不脱靶!”他一箭射去,虽没中的心窝,却钉在了草人的肩膀上,引来一片叫好。
    “以前羯兵就是这么射俺们村的。”李老四突然说,声音发颤,“俺爹就是被他们从马上射穿了喉咙……”他猛地拉满弓,等马冲近时,闭着眼放了一箭。那箭竟直直钉在了草人的脖颈处。
    赵大牛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河滩上的风突然大了,带着水汽的凉,吹得每个人眼里都泛起红。
    花如月的“粮草队”在坞堡的旧粮仓里忙碌。她让人把缴获的麦饼、糙米分门别类装在陶瓮里,贴上布条,写着“五日份”“十日份”;武器则按种类堆放,长戟靠在东墙,环首刀挂在木架上,连断矛和破损的盾牌都单独放着,说“铁匠或许能修好”。
    “张婶,你记一下,今日步卒队用了十二捆箭,损耗三捆。”花如月对正在用炭笔在竹简上划记的张寡妇说,“骑兵队的弓弦断了两根,让铁匠下午修。”她手里拿着个小木牌,上面刻着“伍长”“队正”,“等会儿给各队的头目挂上,方便指挥。”
    苏明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佩服。他原以为这女流之辈只会缝缝补补,没想到管起这些杂事来如此利落。“花小姐,家父说库房里还有些旧竹简和墨块,若是不够用,尽管去取。”
    “多谢苏公子。”花如月抬头笑了笑,“其实不用那么讲究,能用炭笔在木板上记清楚就行。”她指着墙角堆着的十几块木板,“这些是我让弟兄们劈的,一面光滑,正好写字,比竹简轻便,还不容易坏。”
    苏明拿起一块木板,上面用炭笔写着“赵大牛  骑兵队  战马一匹  箭矢二十”,字迹虽不算工整,却清清楚楚。“花小姐真是有心人。”他感慨道,“以前坞里的账,都是家父凭记性记,时间长了就乱了。”
    “乱世里,账目乱不得。”花如月把木板放回原处,“多少人吃饭,多少人受伤,多少武器能用,心里得有个数。不然羯兵真打来了,手里有啥都不知道,那才是真要败了。”
    午后的阳光更烈了,韩成功让人在校场边搭了几个草棚,供弟兄们休息时遮阳。他自己则坐在棚下,看着各队操练,心里盘算着梦里李牧说的“选士之法”。陈玉带的步卒里,有个叫周仓的壮汉,负重跑时始终跑在最前面,用长戟的架势也稳,是个当伍长的料;赵大牛的骑兵队里,李老四虽然话少,却对马性极熟,刚才教新来的弟兄控马,说得头头是道;花如月那边,张寡妇的孙子小虎虽然才八岁,却认得几个字,正帮着递木板,学得有模有样。
    “校尉,你看这样中不中?”陈玉跑过来,满头大汗,手里拿着块木板,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阵型图,“俺想让前排的盾手蹲下,中排的戟手从盾缝里捅出去,后排的刀手护着两翼,这样是不是能防住骑兵冲锋?”
    韩成功看着图,忽然想起梦里李牧摆的“雁行阵”,虽不一样,却有几分道理。“可以试试。”他点头,“等会儿让骑兵队配合演练一次,看看哪里不对劲。”
    赵大牛也凑了过来,手里攥着支箭,箭头被打磨得格外锋利。“花小姐说,铁匠把箭头加重了,穿透力比以前强。”他把箭递给韩成功,“俺试过,能射穿两层皮甲,就是射程近了些。”
    “近战够用了。”韩成功掂了掂箭头的重量,“骑兵对冲时,讲究的是出其不意,不是比谁射得远。”他看向河滩,“你们的冲锋阵型,别太密,留些空隙,免得撞在一起。”
    正说着,花如月端着个陶盆走来,里面是凉好的草药水。“歇会儿,喝点水吧。”她把水递给陈玉和赵大牛,又给韩成功递过一块湿布,“苏公子说,坞里有个老猎户,擅长布设陷阱,要不要请他来教教弟兄们?”
    “好!”韩成功眼睛一亮,“断木崖的经验证明,陷阱能省不少力气。让他明天来,各队都派些人学学。”
    夕阳西斜时,操练才停下。弟兄们三三两两地坐在草棚下,互相擦拭着武器,或是揉着酸痛的腰腿。王大叔举着盾,兴奋地跟人说:“俺刚才居然挡住了陈玉队正的一戟!”李老四则在给黑马刷毛,那畜生温顺地甩着尾巴,全然没了早上的戾气。
    花如月让人抬来几大桶野菜汤,还有掺了豆子的糙米饭。弟兄们排着队领取,没人争抢,连新来的流民都规规矩矩地站在队尾。苏明看着这一幕,对韩成功道:“家父说,以前坞里的壮丁操练,总为了多喝口汤吵起来,从没像今日这般齐心。”
    韩成功望着那些埋头吃饭的身影,心里忽然明白了李牧说的“人尽其用”。不是说要让每个人都变成猛将,而是让他们在合适的位置上,发挥出自己的本事——力气大的扛盾,熟悉马性的骑马,心细的管账,甚至连孩子都能帮忙递木板。这样聚在一起,才是真正的队伍。
    “苏公子,”他转头道,“明日请苏坞主也来看看,若是觉得这法子好,磐石坞的弟兄,也可以照着练。”
    苏明笑着点头:“家父早说了,一切听凭校尉安排。”
    夜幕降临时,校场渐渐安静下来。韩成功最后检查了一遍武器库,花如月正在清点今日的损耗,竹简上的字迹在油灯下格外清晰:“步卒队,伤三人(均为扭伤);骑兵队,马惊一匹(已安抚);消耗箭矢十五支,草药三斤……”
    “都记清楚了?”韩成功问。
    “嗯。”花如月把竹简卷好,“明日一早,就让铁匠修补破损的武器,再煮些消肿的草药。”她抬头看了看韩成功,“今日新加入了七个流民,都是附近村子逃来的,我已经把他们分到各队了。”
    韩成功“嗯”了一声,走到门口望着夜空。繁星满天,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银。他想起断木崖上那些新刻的名字,想起梦里李牧的身影,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虽重,脚下的路却更清晰了。
    “明天,接着练。”他轻声说,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这漫天星光。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bi/284044/36624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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