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横刀斩马
无论是胯下骑着战马,随时准备冲锋的骑兵。
还是已经穿上重甲,手中拿着铁锤的武卒。
亦或者是一开始就紧盯着刘邈的太史慈。
当他们看到刘邈竟然真的策马前行时,心中的慌乱更是已经快要挤到嗓子眼,从里面呕吐出来!
近万的士卒,在看到刘邈竟然真的单枪匹马走过来的时候,反倒是齐齐不知所措,更有甚者干脆就是朝后退了一步,朝着将旗那里张望。
刘邈满意的看着眼前鸦雀无声的敌军,干脆敞开双臂,露出胸膛。
“正礼不愿,难道真的要率领麾下士卒进攻我吗?”
见刘繇还不吱声,刘邈更是嚣张的举起马鞭,指着这些士卒:“既然如此,那就来!向我进攻!向你们的州牧进攻!向大汉宗室进攻!”
此言一出,士气更是萎靡到了极致!
这些许贡麾下的士卒,他们不是土匪!
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汉室儿郎!是以大汉为荣耀的汉军士卒!
现在,却来围剿自己的长官,要杀死一位汉室宗亲,这是将他们当做什么?贼寇吗?
眼看局势已经朝着彻底失控的方向划去,张允忽然策马来到太史慈身边。
“将军善射?现在能否将那刘邈射死?”
太史慈握住弓箭,眼神却开始飘忽:“可是……”
“哪里有那么多可是!”
张允指着刘邈,几乎声泪俱下:“此人妖言惑众,你们难道真的信了他的话不成?”
“若是子义有什么顾虑,那等到战事结束,我必然亲自领你到丹阳看看,看看那里的百姓被刘邈糟践成了什么样子!”
“子义!你也是寒门出身,如今却不去顾及自己那些同胞,反而心疼起刘邈这样一个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吗?”
太史慈闻言,终于是举起弓来,瞄准刘邈的身形!
正如张允所言。
他起于微末,更清楚那些达官贵人的藏污纳垢!
刘邈不敬三老,设立三长;私吞土地,颁布均田;横征暴敛、修筑金陵,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这样的人就在面前,那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吗?
不过当太史慈弯弓瞄准刘邈时,眉头却微微一皱。
“刘邈胯下那匹战马是怎么回事?”
其余战马,在这个时候不应该都是温顺的被主人掌控,然后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吗?
为什么刘邈胯下那匹战马,却左摇右晃,好像喝醉了一样,完全不肯消停一会?
“即便如此,也能射中……嗯???”
就在弓弦离手之际,太史慈忽然瞳孔一缩!
只见刘邈胯下战马完全脱离了寻常战马应该有的动作轨迹,硬生生的将马脖甩了半圈,连带着刘邈的身形都瞬间偏了几寸!
刘邈此时正在暗骂胯下的快航为什么不能安安分分的让自己在万众瞩目之下帅气一些,所以就用大腿狠狠夹了下马肚,岂料这快航也是个倔脾气,直接脖子一甩——
“唰!!”
刘邈耳边响起一道破空声!
眼角处有什么东西仿佛会变戏法一样忽然变大,随即擦着刘邈的脸颊就飞了过去,撞在了刘邈厚实的颈甲上!
对方,射箭了!
刘邈脑子都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其中的刺激,手却已经一甩缰绳,随后给快航的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马鞭:“刘繇以下犯上!无故领兵攻我,是为忤逆汉贼!”
汉贼!
最后两个字划破长天,刘繇这才被惊醒过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堂堂汉室宗亲,竟然会有沦落到被人称为汉贼的一天!
偏偏,他还无力反驳!
“刺史还在愣什么?快追上去杀死刘邈啊!”
许贡见刘邈要跑,立即出声催促,同时不断招呼弓箭手:“放箭!放箭!”
稀稀拉拉的箭矢朝着刘邈的方向射去,不过根本无济于事。
快航这马虽然骑着的时候不老实,但速度飞快,犹如一道闪电顷刻间便朝着营中冲去——
“撤!”
周泰、陈武立于辕门两侧,好像两尊门神,在刘邈进入大门后,立即从旁边士卒手中接过一柄样貌古怪的兵刃!
大汉斩马刀!
不过不同于传统的斩马刀,这些斩马刀看样子却是更大、更宽、更重!
宿铁陌刀!
这兵刃上的寒光凌厉,仿佛从来不掩饰身上的杀意!
一丈的长度,也并非要如刀枪剑戟一样,双手持着就要横冲上去,与敌军硬拼.
周泰将其尾端狠狠插入土中,随即将刀杆前压,与地面形成角度。
身后重甲武卒有样学样,同样以这样的动作将手中的宿铁陌刀插在地上!
这一幕从敌军视角来看,简直像是从土地里忽然长出了三百柄闪烁着寒光的丈高麦穗!
只可惜,这麦穗不养人,咬人!
最先冲击过来的是那些骑兵。
周泰、陈武双手紧紧扶住陌刀,亲眼看着这些战场上的庞然巨物冲向自己。
撤,肯定是要撤。
但怎么撤,却是大有学问。
若真的仓皇逃窜,就算刘邈能够登船,这三百重甲武卒估计也有一半会被骑兵冲散、杀死。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撑过这第一次的冲锋,让敌军骑兵降速,失去冲击力,三百重甲武卒才能从容不迫的从船上离开。
能否功成,就看这钢枪铁林,能否将这战马彻底阻拦!
周泰双手握着宿铁陌刀,忽然觉得额前一凉。
汗?
不对,是雨。
就在此时,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先是零星的雨滴,随后连成一线,再然后,就仿佛被溺入水中,便是呼吸之间都会有水气侵入身子。
周泰这下彻底放心下来。
“也是,就这样的敌人,怎么可能令我流汗呢?”
“子烈!你待会若是怕了,就躲到我身后来!哈哈!”
一向温和待人的陈武扎住马步,犹如老树盘根。
“好!”
“这样若是周校尉战死,主公身前也不至于空无一人!”
本来只是调侃陈武,讨些快活的周泰显然没想到陈武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嘴巴一撇:
“切!没劲!”
此时的骑兵已经冲到营前不足百米处。
大抵颤动,仿佛地鸣将至!
牲畜浓厚的腥臭味,兵刃上还未来得及清晰的血腥味,以及那股士卒身上独有的臭味率先碰撞在一起!
周泰双眼圆瞪,睁的与鸡蛋一般大小,锁定住最前面的一匹战马,与它针锋相对!
马这种畜生本来应该没有感情,可此时在周泰的怒视下,血脉中仿佛有股未知的恐惧重新涌现,令这战马都有些踟蹰不前!
不过眼下的局面,俨然不是它一匹畜生能够决定的,也不是骑乘在上面的汉军骑兵能够决定的。
冲锋!
冲锋!
碗口大的马蹄将沿途碎石踏成齑粉,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混杂着彼此狼嚎般的战吼。
营地中三百重甲武卒半跪成三排,反握的横刀牢牢插在被雨水浸湿的泥土中,默默在心中倒数那明明很短,此时却漫长到根本数不完的数字——
“一百步。”
“五十步。”
“二十步。”
“五步!”
“死!!!!”
周泰、陈武等士卒明显感受到敌军骑兵的武器带着磅礴的威力重重砸在了他们身上!
若非身披重甲,只怕这一轮就该将他们的肋骨砸断,让他们的五脏颠倒,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哀嚎!
不过没关系。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能从手上感受到一股温暖又粘稠的液体出现。
这样的触感,绝对不是雨!
后排的武卒抬起头来,恰好看到一名敌军骑兵来不及避让,硬是一头撞在了他从未见过的宿铁陌刀上。
一开始是马首。
然后是脖颈。
再然后,就是匍匐在马背上,那张充满慌张与无助的面庞。
人马俱碎!
这样的场面莫说是敌人,就连周泰、陈武这些始作俑者都愣在原地,呆呆望着彼此。
“幼平。”
“嗯?”
“你身上的那截肠子……是马的吧?”
“应该是。”
周泰强忍着反胃,立即拔出腰间短刃,给地上一些还在呻吟哀嚎的敌军一个痛快。
此时就算还有一些落单的骑兵,也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只是茫然的看着战场周围。
方才众人就仿佛是在海边看了一排没什么好看的浪花。
汹涌的浪花呼啸而来,排在大地上,看着威力惊人去,却又什么都不能留下。本来蔚为壮观的海浪最终不过或作一堆泡沫烟消云散……
是的,这幅场景再寻常不过,每个吴郡人都见过这样的场景。
可现在,那海浪,却变成了人,活生生的人!
亲眼看到他们冲锋、怒吼,再到消散成泡沫。
相比于恐惧,更多人此时感受到的,却是悲伤!
所有人踟蹰在原地,即便是后方的刘繇等人也忘记了下令,忘记了他们来到这种地方要做什么。
“撤!”
周泰立即反向拔出宿铁横刀。
“此地不宜久留!莫忘了战前的布置!”
三百重甲武卒立即排成队列朝码头边上的艨艟撤离,而直到此时,岸边的刘繇等人还停留在原地。
唯有太史慈还算镇定,一马当先冲过大营前往的那片狼藉。
可当他放眼望去时,却见到刘邈已经扬帆起航,正隔着升腾起的一片水雾朝这边凝视。
太史慈弯弓搭箭,不过将弓弦拉满之后却又颓然的放下。
“这次……怕是会有大祸。”
(本章完)
(/bi/285252/17237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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