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招揽
岩田正男回到自己的家，重新沐浴在自己最喜欢的那盏台灯的灯光下时，那份刚刚被强行注入的决绝，却又像被戳破的气球，无声无息地泄了气。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办这件事。
也不知道。
用什么身份去办这件事。
一个刚刚在收视率的战场上，用尽了所有卑劣手段，却依旧被对方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在精神上彻底击败的……手下败将？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那个叫野原广志的年轻人，在听到自己的来意后，会泛起怎样一圈带着讥诮的神色。
尤其是自己还嘲讽过对方的情况下。
这很难办。
……
东京电视台的空气，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变得有些微妙。
那场关于“一番”归属的闹剧，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表面上很快恢复了平静，但那荡开的涟漪，却在水面之下，悄然改变了水流的方向。
岩田课室依旧高调，铺天盖地的宣传攻势，如同不要钱的雪片，将《鬼坊武士》的名字，糊满了东京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的收视率，在巨大的资本洪流裹挟下，也确实维持在了一个相当体面的数字上。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不过是强弩之末。
与之相对的。
是铃木课室那异乎寻常的平静。
他们没有反驳，没有争辩，甚至没有对外界那些含沙射影的攻击，做出任何回应。
他们就像一群在深海中潜行的巨鲸，对海面上那些无聊的海鸥的聒噪完全不屑一顾。
他们只是在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因为他们知道，当《暗芝居》第二季来到了11点的深夜档，并且企划方案还摆在制作局审核部的办公桌上时，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早已不言而喻。
周三的午后，岩田正男终究还是来了。
他没有选择在人多眼杂的办公室，而是通过桥下一郎，约了野原广志在楼下的咖啡厅见面。
他换上了一身最为低调的灰色西装，脸上那股子嚣张的气焰也尽数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营造出来的属于前辈的温和与沉稳。
他甚至还提前到了一刻钟，亲自为野原广志点了一杯价格不菲的蓝山咖啡。
当野原广志不疾不徐地走进来，在他对面坐下时，他甚至还主动站起身，微微躬身，做足了礼数。
“野原君，又见面了。”
岩田正男的脸上挂着一抹他自以为最真诚的笑容：“冒昧邀约，还请见谅。”
“岩田课长，的确有点冒昧了，毕竟我们的关系在之前并不算愉快。”野原广志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剧，没有丝毫波澜。
因为他猜得到岩田正男的意思。
“我就开门见山了。”岩田正男见状，也收起了那些无谓的客套，他将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自以为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野原君，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真正的天才。你的《暗芝居》，我看过了，非常精彩。说实话，我甚至觉得，它比我的《鬼坊武士》，在创意上，要高明得多。”
他先是毫不吝啬地给予了赞美，这是攻心的第一步。
“但是，你也应该清楚，在这个地方，光有才华，是远远不够的。”
他的话锋一转，带上了一丝过来人的提点与悲悯：“铃木课长是个好人，也是个有眼光的制作人。可惜，他跟错了人。明日海副局长虽然有心，但在这个东京电视台来说终究还是势单力薄。铃木课长的前途，已经注定了。”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野原广志的表情，见对方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眉头微皱。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但这时候还是抛出了自己的橄榄枝。
“我今天来，是代表高田副局长，正式向你发出邀请。高田副局长非常欣赏你的才华，他认为，像你这样的天才，不应该跟着一艘注定要沉没的船，一起葬身冰冷的海底。”
“只要你愿意过来，岩田课室副课长的位置，就是你的。所有的资源，所有的宣传，都将向你倾斜。我们可以一起，去做那个S级的真人恐怖企划，去做真正能够载入史册的、伟大的作品。”
“而且会尽快提拔你成为四级导演，五年内晋升三级导演，并且拥有独立的制作团队。”
“野原君，聪明人，应该懂得如何选择。”
他说完了，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呷了一口，姿态优雅，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因为这真的是很丰厚的条件。
他自己都感觉过于慷慨。
毕竟他岩田正男，也不过就是这个条件而已。并且野原广志才多大？
才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因此岩田正男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等待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脸上，出现他所预想中的震惊、犹豫，以及最终的、对权力和未来的渴望。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等到。
野原广志只是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他端起了面前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蓝山咖啡，却没有喝，只是放在鼻端轻轻地嗅了嗅。
“岩田课长。”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您知道，这杯咖啡，和我们课室里那种用自动贩卖机冲出来的速溶咖啡，有什么区别吗？”
岩田正男一愣，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
“这杯，闻起来很香，入口想必也足够醇厚。它出身名贵，经过了精心的烘焙与研磨，就像您的《鬼坊武士》，看起来，确实很高贵。”
野原广志放下咖啡杯，那双清澈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看向了岩田正男。
“但它没有温度。”
“它只是被热水冲泡出来的、一杯没有灵魂的液体。喝下去，或许能提神，但暖不了心。”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无尽讥讽的弧度。
“而我们课室里那杯一块钱的速溶咖啡，虽然廉价，虽然苦涩，但那是北川酱在每个清晨，为我们每一个人亲手泡的。那里面，有我们一起熬过的夜，有我们一起分享的便当，有我们一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拼命的……味道。”
他靠回椅背，姿态放松。
眼神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岩田正男那身虚伪的伪装，一层层地剥开。
“岩田课长，您说的船，很大，很华丽，甲板上想必也铺满了黄金。只是我这个人有些晕船，尤其怕那种闻起来只有铜臭味，却没有木头香气的船。”
“我还是更习惯自己这艘小舢板，虽然破了些，但风是我自己掌握的，要去哪片海，也是我自己说了算。”
他站起身，将那杯未曾动过的蓝山咖啡，轻轻地推回到了岩田正男的面前。
“这杯咖啡，还是您自己留着喝吧。”
“毕竟，接下来的路，您可能……会需要它来提提神。”
说完，他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你！！！”只留下岩田正男一个人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都无比的扭曲。
当然，岩田正男怎么样，对野原广志来说无所谓。
他又不是小孩。
经过了后世的娱乐圈新闻洗礼，他野原广志难道就会真的傻乎乎的相信这样丰厚的条件，就会直接完全没有半点其他条件的来到自己手里？
自己已经和铃木清斗深度捆绑了。
当然，凭借自己的能力和脑海里的那些作品，就算是跳船也没关系，依旧能活得很好。
可是那又如何呢？
“怕是会被吃干抹净哦。”野原广志回到东京电视台的制作局本部大楼，脸色奚落：“真把我当刚毕业的大学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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