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江大帅的实力
广元县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静静地躺在江瀚的案头。
生擒官军游击将军马科?
江瀚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对于马科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马科,西宁卫军户出身。
其家族世袭武职,在当地颇有根基。
此人并非庸才,相反,在明末西北战场上,算得上一员悍将。
这人早年应该是李卑的副将,跟随李卑在陕西剿灭流寇。
但问题是,江瀚记得很清楚,当初他在延安府阵斩李卑时,并没看见马科的身影。
难道借调到洪承畴手下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马科应该是李卑病逝之后,才隶转到洪承畴麾下。
在洪承畴麾下,马科延续了其敢打敢冲的风格,是洪承畴手中一把锋利的快刀。
在潼关南原之战中,他与曹变蛟合力,将李自成打得仅剩十八骑狼狈逃窜,战功赫赫。
值得一提的是,马科还打过松锦之战,可谓是从崇祯初年一直打到崇祯末年甚至清初。
然而,马科的作战能力掩盖不了他骨子里的现实与摇摆。
历史上,他的轨迹清晰地刻着“反复”二字:
当李自成攻陷北京后,时任蓟镇总兵的马科,未做多少抵抗便投降大顺政权,受封怀仁伯。
在大顺一方,马科也是兢兢业业,征四川,攻潼川,后败于张献忠之手。
在李自成山海关兵败,被清军攻破西安后,马科又和一众降将投降了清军。
完成了其明、顺、清三方阵营的“大满贯”。
马科作战能力是有的,但忠诚度属实不高。
此人的每一次选择,核心逻辑都是保存实力,趋利避害。
他不是吴三桂那种野心勃勃、能搅动风云的枭雄,更像是一个在乱世浪潮中努力不被淹没、试图保住家族地位和自身利益的现实主义者。
看着马科这份充满“弹性”的履历,江瀚陷入了沉思。
这人到底要不要纳入麾下?
打退洪承畴和卢象升的围剿后,江瀚就要发兵彻底吞并四川,开府建制,从流寇蜕变为真正的一方政权。
马科这种人,虽然忠诚度不高,但确实是个不错的“打工人”。
而新政权的建立和稳固,除了靠自己人之外,也得靠不少明朝降将降臣相助。
说到底,大明不缺人才,但是江瀚眼下很缺人才。
总不可能抓一个杀一个,搞得举世皆敌。
其实对于招降纳叛一事,江瀚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战场厮杀,各为其主,可以不计前嫌。
争天下不是请客吃饭,战场上刀兵相见,各为其主,手上沾血在所难免。
要是事事计较,那便无人可用。
历史上的李自成在攻打开封时,被明将陈永福射瞎一只眼,此仇可谓不共戴天。
但李自成在面对陈永福投降时,还是能折箭为誓,既往不咎,展现出了容人之量。
江瀚自问,他或许做不到李自成那般大度地化解如此深仇,但基本的“不因战场旧怨而绝人归路”的胸怀,还是必须要有的。
这是建立政权吸引人才的基础。
江瀚对于招降纳叛一事,只有一个大原则。
那就是屠杀百姓者,绝不宽宥!这是不可逾越的红线!
至于劫掠,说实话,劫掠在古代军队中几乎是常态。
整个封建王朝历史上,能做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队伍,也就岳家军和戚家军而已。
岳家军的军纪,是靠岳飞个人的道德感召力,和极其严苛的条例才做到的。
而最重要的,则是相对稳定和优先的后勤保障。
这是理想主义、个人魅力和相对充足物质基础的罕见结合。
而对于戚家军来说,其严明的军纪,同样也是建立在严格的约束和相对优厚的军饷上的。
但这帮明末的西北边军呢?
朝廷财政崩溃,边军欠饷辄数年、数十年。
再加上文官武将层层克扣,士卒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让他们饿着肚子去打仗,还要做到秋毫无犯?
这要求未免也太高了点。
在江瀚看来,这个问题的根源应该归咎于大明朝廷的系统性崩溃,而非个人不可饶恕的罪恶。
因此,对于一般的劫掠行为,江瀚在招降时会予以一定程度的理解。
除了系统性、大规模、有组织的屠杀,这是江瀚绝不能接受的。
尤其是动辄屠村灭乡,以杀良冒功或纯粹泄愤为乐。
像曹文诏、曹变蛟叔侄,打仗确实勇猛,曹文诏还被誉为“明季良将第一”。
但他们在镇压农民军过程中,屡有屠戮百姓、杀良冒功的恶名。
这种双手沾满无辜百姓鲜血、以残暴为能事的明军将领,即使能力再强,江瀚也绝不会招降。
这是原则问题,关乎新政权的道义根基和民心向背。
对照着自己的用人政策,江瀚重新审视着马科。
作战能力有,是块打仗的料,熟悉官军战法,尤其擅长骑兵突袭。
虽然在历史上马科多次投降,但并未发现他有大规模、系统性屠杀平民的记载。
他在西北剿寇,作战凶狠,杀贼无数,但这属于“各为其主”的范畴。
马科的投降,更多是一种的自保式的选择。
这与李成栋嘉定三屠,尚可喜屠广州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思来想去,江瀚对此人下了最后定论。
马科不是完人,甚至在一般人看来可以说品行有亏,但其并无屠杀百姓的劣迹,可以招降。
更重要的是,招降一个洪承畴手下的的游击将军,对瓦解官军北路士气、获取关键情报、乃至未来分化西北官军集团,都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和现实价值。
“来人,传我将令!”
江瀚挥手招来传令兵,
“让方黑子押送马科及其亲信部将至剑州,交由董二柱处置。”
“命他二人相机行事,设法招降马科。”
数日后,剑州城。
风尘仆仆的黑子,押着神情萎靡的马科和其副将唐阳抵达了城外。
早已接到命令的董二柱亲自在城门迎接。
“黑子,可想死老子了!”
一声洪亮的呼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
董二柱大笑着冲下台阶,张开双臂给了黑子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几年不见,当初一起在底层挣扎求生的老兄弟,如今都已独当一面,但军中那份情谊却丝毫未减。
“柱子!”
黑子也激动得眼眶发热,用力回抱,拳头在董二柱厚实的背上捶了两下,
“你狗日的,几年不见,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坐镇剑州的主将!”
“挺威风啊!”
寒暄过后,董二柱的目光扫过被严密看押的马科,低声道:
“路上没出岔子吧?”
“这就是马科?”
黑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放心!”
“捆得结实得很,插翅难飞!”
他同样压低声音
“不过,看样子还是有点不服气。”
“当初在广元城外,这厮发现我是内应,差点没扑上来咬我。”
“咱回去好好商量商量。”
董二柱点点头,没再多问,而是热情地招呼黑子进城,并将马科等人交由亲信严加看管。
当晚,董二柱在府衙后院设下私宴。
没有山珍海味,只有大盆的炖肉、刚烙的锅盔、两样野菜,还有几坛子烈酒。
这才是老兄弟叙旧该有的味道。
酒过三巡,几碗烈酒下肚,驱散了初春的寒意,也拉近了时光的距离。
两人从当年跟着大帅装神弄鬼的趣事,说到各自这些年的拼杀,又说到牺牲的袍泽,唏嘘不已。
酒桌上的气氛热烈而真挚。
叙旧的兴头稍歇,董二柱提起酒坛,给黑子和自己又满上一碗,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
“黑子,大帅要求招降的信我看过了。”
“这马科你怎么看?”
“路上打交道,摸出点门道没?”
黑子端起碗,没急着喝,眯着眼回想了一下:
“有点滑不留手的味道!”
“虽然不知道大帅为什么笃定这姓马的可以招降,但此人的抵抗情绪的确不强。”
“不像咱们之前遇到的明军将领,动不动就自刎殉国。”
“但等我再劝降时,他又开始扯什么忠君死节的屁话,顾左言右。”
“把这人安排到独立别院时,他受着,但却没半点感激的意思,好像理所应当。”
黑子灌了口酒,咂咂嘴,
“说他怕死吧,好像也不怕;但你说他想投降吧,嘴巴又严实得很。”
“反正.反正就是让人捉摸不透,滑不留手。”
董二柱若有所思地啃着锅盔,分析道:
“大帅让咱俩招降他,是不是太看得起咱俩的能力了?”
“我俩上阵杀敌还勉强凑合,可劝降明将这事儿还是头一遭,根本没头绪。”
“刚才你说,这人提及什么‘忠君死节’时顾左言右,会不会他自己都不信这套?”
“只是拿忠义当挡箭牌,或者说,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对咱们的怀柔不感激说明他要么心防极重,要么根本不在乎咱们给的那点小恩小惠?”
他看向黑子,
“你带马科在附近四处转过没?”
“他什么反应?”
黑子摇摇头:
“路上走得急,没机会。”
“不过大帅让招降,我琢磨着,明天先带他在剑州城里转转?”
“让他看看咱治下的百姓,比那朱明治下强上百倍,说不定能打动他?”
第二天上午,黑子换上一身利落的便服,来到关押马科的小院。
院落在城西北角,守卫森严,但好在环境清幽。
“马兄弟,昨晚睡得可算安稳?”
黑子推开房门,语气比在广元时缓和不少,
“大帅有令,让我等好生款待将军。”
“最近天气不错,我带将军在剑州四处转转,散散心?”
屋内的马科狐疑看着黑子,猜不透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散散心?
难不成要砍他脑袋?看架势也不像啊。
他不动声色地拱拱手,语气平淡:
“方将军客气了。”
“阶下之囚,多活一天算一天罢了。”
黑子看着他疏离的样子,也不在意,于是带着马科和几名贴身护卫,走出了院落。
剑州经过知州李兴怀和同知吴熙一段时间的治理,已经从水患中恢复了不少。
城内虽然谈不上上繁华,但处处秩序井然。
街道清扫得干干净净,商铺也大多开门营业。
官府开设的平价粮店外,百姓们排着长队,脸上不见菜色。
茶馆里飘出说书人的声音,夹杂着茶客的喝彩.
黑子刻意放慢脚步,指着街景,语气带着自豪:
“马兄弟你看,自从大帅占了川北,就开始大肆提拔能臣干吏,肃清朱明遗毒。”
“主官谨守政策,轻徭薄赋,鼓励农桑。”
“虽比不得太平年月,但百姓总算有条活路,不必日日担惊受怕,易子而食了。”
听着黑子的介绍,马科的目光扫过城内的街道、店铺、行人,脸上确实掠过一丝惊讶,但也仅此而已。
他点点头,语气依旧平淡:
“嗯,你等治军理民,确有过人之处。”
虽然是赞叹,但听起来更像是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走到城外一处粥棚,一行人见到排队的老人和孩子时,黑子趁机解释道:
“前些日子,川北发了大水,剑州灾民数以万计。”
“大帅有令,凡老弱妇孺,每日两粥,直到今年秋收为止。”
“虽然难以饱腹,总能吊住性命。”
马科看着那粥棚,眼神却有些飘忽,似乎在走神,只是随口应道:
“好好,仁政仁政。”
那敷衍的态度,连旁边跟着的护卫都微微皱眉。
黑子心中暗骂,但却脸上不动声色,又出城带他看了几处正在修复的水渠和屯垦点,听当地官吏讲述着引水灌溉、增产粮食的规划。
马科听着,偶尔“嗯”一声,态度极其敷衍。
他的注意力,更多是停留在周围四处巡逻的士兵身上,观察着他们的装备、步伐和精神状态。
一圈转下来,讲解的官吏口干舌燥,可马科的反应却始终如一:
礼貌性的惊讶,平淡的附和,以及深藏的漠不关心。
他对街市的整洁、粥棚的设立、水利的兴修,兴趣缺缺。
只有当看到一队押运粮草的车队经过,或是一小队装备相对整齐的义军巡逻兵时,他的目光才会稍作停留,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回到剑州的院落后,马科屏退侍从,独自坐在窗边。
窗外是守备森严的军士和剑州城的一角,安宁祥和,但他心中却毫无波澜。
论民生,这群贼子做的确实不错。
可马科出身军户世家,从小耳濡目染的只有军功、升迁、粮饷、地盘。
对于民生一事,那是文官们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真正关心的,是川北这支军队的成色!
根据今日所见,剑州城附近那些头戴红巾的巡逻兵,步伐还算整齐,精神头也足,但装备.大多是皮甲、布甲,铁甲很少见。
粮草车队…运的似乎是粟米杂粮居多,白米很少,后勤看起来也谈不上多充裕。
总的来说,这支军队比底层的卫所兵强,但比起洪督师麾下的精锐秦军,还是有所不如。
靠这样的军队,估计能守住隘口,占据四川,但之后呢?该怎么出去呢?
说起来,这事儿也不怪马科。
他之前从没和江瀚的队伍打过交道,对于江瀚的战绩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今天他所见的巡逻兵,基本都是一些民兵。
马科之所以到现在都没开口投降,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还未曾见识到江瀚军队真正的核心战力。
从贼一事可马虎不得,那可是要祸及家人的。
马科可不是一无所有的大头兵,他马家在西宁世代扎根,那儿可还在朝廷治下。
经过这么多年的征战,他很清楚,大明现在早已是烽烟四起,遍地反贼。
虽然还能调遣军队镇压叛乱,但那股大厦将倾的味道,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虽然对降贼没什么心理负担,但他更不想从一个火坑,跳进一个看起来更没前途、随时可能覆灭的火坑。
他需要看到赢的希望,看到强大的武力!
看到足以支撑他背叛朝廷后,还能安身立命甚至更进一步的资本!
而黑子自然不知道其中关键。
他送回马科后,憋着一肚子气,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府衙,准备找董二柱商议。
而此时的府衙里,董二柱很明智地拉来了知州李兴怀和同知吴熙,想要让他俩读书人帮着参谋参谋。
黑子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府衙,把马科一路的反应,原原本本、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几位,你们是没见那厮的眼神!”
“看粥棚跟看路边的石头没两样!”
“我说引水灌田,他嗯嗯啊啊敷衍两句,心思都不知道飞哪去了!”
“可看到运粮的车队,看到巡逻的兵,这姓马的眼珠子转得贼快!”
“这厮莫不是在探查敌情?想趁机溜走?”
黑子说完,狠狠灌了一大口茶水,义愤填膺。
可一旁的知州李兴怀听完,倒是从中琢磨出了一丝味道。
“方将军,据你所述,这姓马一路上对民生不甚在意,只对兵事才表现出一定的兴趣。”
“我倒觉得,这厮不像是在探查敌情,反倒像是在评估咱们的实力。”
“你仔细想想,他现在被严加看管,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
“而此人投降后也并未自杀殉国,表明志向,你们应该能从中看出来点什么吧?”
黑子和董二柱闻言一愣,齐齐问道:
“看出什么?”
这下轮到李兴怀傻眼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咋还不明白?
他捋了捋须,仔细解释道:
“二位将军不是降将,不明白此中关键。”
“说来惭愧,李某也是降臣,对于降臣的心理还是有些了解的。”
“我觉得马科此人,是在暗中评估咱们的军事实力。”
“他怕死,但更怕投错了队伍,死得毫无价值,甚至连累家族!”
“对于领兵打仗的将领来说,民生一事是他们最不关心的。”
“任你民生搞得再好,可守不住地盘,一样是镜花水月。”
“只有一只强大的军队,才能保证降将的前途,才能让他们产生改换门庭的念头!”
一旁的吴熙也跟着附和道:
“李知州所言没错,此人反复提及‘忠义’,那是他给自己脸上贴金,无非是想找块遮羞布而已。”
“他心里真正盘算的,是其中利弊,乃至今后前途,和民生无关。”
董二柱听罢恍然大悟,他站起身踱了两步,一脸兴奋:
“明白了!”
“对付这种人,讲仁政、说民生,就是对牛弹琴。”
“想让他归降,就得把他心里的那点侥幸和疑虑彻底打碎。”
“让他清清楚楚意识到,跟着朱明王朝,跟着洪承畴只有死路一条,家族更是会遭受牵连。”
“而咱们兵强马壮,前途无量;跟着大帅,他马科不仅不会死,甚至还可能更上一层楼!”
他停下脚步,目光炯炯地看着黑子:
“咱俩明天兵分两路。”
“你负责带他去城南校场,我负责整队操练,让他好好看看咱军中的威势!”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明。
黑子再次来到马科的院落,这次他换上了一身笔挺的戎装,腰挎长刀,神情肃杀。
“马将军,请吧。”
“今天带你换个地方。”
黑子的语气不容置疑。
马科心中一凛,知道戏肉来了。
他默不作声地起身,跟着黑子走出院落,翻身上马。
一行人策马出城,直奔城西。
越靠近目的地,耳边那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咆哮声就越发清晰。
进入戒备森严的营门,眼前的景象让马科瞬间瞳孔收缩,呼吸都为之一窒。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巨大的校场之上,晨雾尚未散尽。
数以千计的士兵正在操练。
没有喧哗,只有军官短促有力的口令声、以及令旗挥舞时带起的风声。
黑子居高临下,指着校场上的方阵:
“马将军,怕你不清楚,那些头戴红巾的,是我军最新招募的民兵。”
“中间披着双甲的,才是我军的战兵。”
“就是踏破银川,宰了庆王,阵斩曹文诏,侯良柱,张令等人的虎狼之师!”
马科抿着嘴,死死盯着眼前的校场,没有说话。
校场上,数个巨大的步兵方阵正在演练攻防。
前排的长枪兵阵列如林,随着号令,手上动作整齐划一,枪尖闪烁着寒光。
而刀盾手则是排着紧密的盾阵,配合着枪阵徐徐推进,步伐紧凑。
那股沉默中爆发出的力量感,远非马科昨天在城中看到的巡逻兵可比!
更远处,马蹄声不绝。
两支千余人的骑兵部队,正操持着胯下战马,由南向北徐徐而来。
透过千里镜,马科看见数千战马膘肥体壮,奔腾起来肌肉贲张。
队伍加速中,突有一支千余人的骑兵从中裂阵而出,疾驰向另一头的靶场而去。
烟尘里,马背上的骑兵猛地一拉缰绳,整齐划一地停在靶场边,随后抄起马背上的燧发鸟铳翻身下马,快速列成三队,倾泻着手上火力。
马科瞪大了双眼,转头看向一旁的黑子:
“方将军,这战法我怎么从未见过?”
黑子随意地摆了摆手:
“没什么,我家大帅新琢磨出来的,叫什么龙骑兵。”
“说是用于战场快速投射火力。”
马科当初追随李卑时,本就以骑兵见长,如今听闻新战法,瞬间来了兴趣。
“不知可否近处一观?”
黑子看他一脸兴奋地样子,伸出右手:
“自然。”
一行人穿过校场,马科也在仔细地观察着士兵们身上的装备,甚至还亲手摸了摸。
铁叶棉甲厚实且轻便,战兵要害处各有护心、护喉、护腋;
最前头的选锋们的装备更是令人心惊,手臂上戴着的是精铁臂鞲,头顶的是钵体明盔,脸上还蒙了一层面甲。
听一旁的董二柱说,这都是披了三层甲胄的精锐之师。
马科听了更是难以置信,这一千多人统统都能披三层甲?
见他一脸难以置信,董二柱随手从阵中点了两名选锋出来,让他当场查验。
马科瞪大了眼睛,看着从选锋身上脱下来的环锁铠,亮银锁子甲和铁叶棉甲,一句话说不出来。
长枪、腰刀、盾牌制式统一,弓箭手用的也是制作精良的长梢弓或劲弩。
马科的脸色已经变了,之前的漠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这哪里是流寇?
这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强军。
就这身装备,放到军费充足的辽东去,都只有精锐的家丁才能穿上。
而他今天竟然在西南一隅的贼兵身上,见识到了。
“马将军,如何?”
“以你明将的身份来看,我等这支队伍如何?”
黑子在一旁,语气带着淡淡的傲然。
马科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当世精兵!”
黑子闻言嗤笑一声,
“精兵?”
“这只是川北的一支偏师罢了。”
“在川东的夔州府,我家大帅正领着主力部队囤兵瞿塘峡,拦住湖广的明军。”
“另外还有三位参将,正带着麾下部队在成都府,潼川州四处攻城略地。”
他朝着马科挥了挥手,一脸神秘:
“跟我来,让你见识见识好东西。”
心神剧震下,马科已经全然忘记了观摩骑兵新战法一事。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前头的黑子,穿过层层岗哨,来到校场后方一处被高大木栅围起来的独立营地。
这里的守卫更加森严。
当木栅门被缓缓推开,看清里面的景象时,马科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
这里是辎重营的位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制式兵器,长枪腰刀,燧发鸟铳散发着森森寒光,显然造价不菲。
而另一头则摆着整整齐齐各式甲胄,大量厚实的布面铁甲堆得密密麻麻,看得马科直流口水。
这些武器装备,要是给都给西北的秦军换上,啧啧
而在这辎重营的核心位置,被油布半遮盖着的,是数十门重炮。
油布缝隙中露出的几根粗壮黝黑的炮管,令人心悸。
旁边堆放着成箱的实心铁弹和用油纸包裹严密的火药包!
“这么多重炮”
自从进了辎重营,马科的嘴就没合拢过。
他太清楚后勤辎重对于明军战斗力影响有多大了。
黑子满意地看着马科那副见了鬼的表情,走到一门重炮跟前,用力拍了拍冰冷厚重的炮身:
“怎么样,马将军?”
黑子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诱惑,
“洪承畴困在汉中,寸步难行。”
“卢象升被挡在夔门,舟师更是难越雷池一步。”
“四川一地,迟早是我军的囊中之物!”
“待打退两路官军,我家大帅便要挥师西进,鲸吞全川!”
黑子的右手在空中狠狠一握,仿佛将整个四川攥在手心一样。
他死死盯着心神剧震的马科,一字一句道:
“我家大帅说了,据巴蜀天险,开府建制,练兵积粟。”
“南可取云贵,稳固根基;北可图汉中,控陕西三边之地;东可下湖广,饮马长江!”
“不知道马将军对此,可有兴趣?”
(本章完)
(/bi/285610/17237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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