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宗主, 要即刻着手准备双修大典的事宜吗？”宋岚垂首问道, 自动忽视掉了萧亦灵的反对声。 苏洵兮对着萧亦灵唇角勾了下, 眉眼弯弯, 眸光里带着宠溺的意味问道：“要吗？” “不要！” 萧亦灵回答得很坚决，说完后却有些惴惴不安, 苏洵兮怎么会突然想到这的，真的不是在故意开玩笑吗？ “不要的话, 那好像就没办法举办双修大典了呢。”苏洵兮耸了耸肩, 委屈幽怨得看了一眼身侧的萧亦灵。 萧亦灵被她看的莫名其妙, 不打算搭理苏洵兮，背过身去, 把手中被玄幽异火啃得焦炭似的灵果放到一边, 用手绢擦干净了手，擦好后才发现上面绣了一个字。 “灵。” 萧亦灵低头喃喃自语，这个手绢好像是她以前用过的。 宋岚听着萧亦灵三番两次的拒绝不由得怒从心起, 居然还有人敢拒绝她们宗主，她上上下下扫视了萧亦灵好几眼, 也不过就是结丹期的修为, 皮相长得白嫩好看了些, 哪里配得上她们宗主，居然还敢拒绝，她有什么资格去拒绝。 “这位姑娘敢问怎么称呼？”宋岚上前一步，扬起下巴问道。 萧亦扭头去看，没想到这个叫宋岚的还挺倨傲的 , 眼高于顶，说话连个正眼也不给她，张口就问她的名字，气势汹汹地怕不是想打架，呵，同样都是结丹期的修为，她可不怕她。 萧亦灵翻了个白眼道：“在下姓萧。” “宗主每天还有许多要事要忙，萧姑娘既然已经是宗主的道侣，当安守本分，不要节外生枝。”宋岚自然注意到萧亦灵的白眼，她也回了一个讥讽的笑，低声说道。 两人此时都背对着苏洵兮，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开始暗暗较劲。 茶盏里的一口热茶已经快要凉透了，苏洵兮估计着时间，估摸着那些人的耐心也快被消磨得差不多了，转身对宋岚说道:“宋岚，我们走。” “是。”宋岚眼底的暗芒收敛得很快，毕恭毕敬地回道。 苏洵兮还是敏锐地嗅到在两人之间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眼下是个机会，师姐向来骄傲，绝不肯屈居人下。她状似无意地看着萧亦灵问道，“灵儿要不要也去看看？” 萧亦灵难以置信地用手指回指了下自己，得到苏洵兮的点头回应后，瞪大了眼睛，她干嘛不叫自己师姐，比刚刚称她为道侣更过分，这次直接叫她的乳名。 萧亦灵眼角的余光刚好撞到宋岚微微蔑视的眼神，她今天偏要和这个人杠上了，昂头说道：“当然要去。” 苏洵兮本来没想到萧亦灵会这么容易就同意去，她刚刚只是试探性地问道，没想到师姐会回应她，心里的欢喜把眉梢都染上：“灵儿可是第一次来玄幽宗，宋岚，你先去把我玄幽特产的灵鲤送到我的桌子上，给灵儿洗尘接风。” 宋岚幽幽地瞅了一眼萧亦灵再次得到一个白眼，咽下心里的不甘，行礼之后先行下去了。 “师姐，玄幽冰川下的灵鲤特别好吃，肉质细腻，滋味鲜美，你一定要多尝尝。”先前在宋岚面前装的一脸高深莫测的苏洵兮仿佛突然不见了，萧亦灵见着她一脸欢喜地到处翻找东西，倒不像是去赴鸿门宴，而是像一个闲暇的午后那样同她聊天。 “你在找什么？”苏洵兮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把她晃得头晕眼花，萧亦灵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洵兮刚打开了一个黑漆大木箱子，从里面翻捡出来一块面纱。 “师姐，你来戴这个试一下。”苏洵兮的手臂情不自禁地缠上萧亦灵，希望萧亦灵能同意戴上，师姐这么好看不能让外人瞧见。 萧亦灵退后一步，这种亲密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呢。 “试一下嘛。”苏洵兮的尾音都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萧亦灵实在受不住这样的苏洵兮，她最怕别人缠着她撒娇，“那好。” 萧亦灵闭上眼睛，白嫩的脸颊上覆上一层清凉冰润的白纱，如水如烟般的质感笼罩其上，竟让人觉得意外的舒适，舍不得睁开眼睛了。 萧亦灵这张脸本就生的娇嫩如花，轻纱覆在其上，仿若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朦胧美感，丰润好看的红唇更像是唯美的点缀，苏洵兮竟看得有些呆了，当她反应过来，已离那处诱惑挨地极近。 “好了没啊？”萧亦灵等得久了，慢慢睁开眼睛，不料正撞进苏洵兮的一双湛蓝色透彻纯粹的水眸里，她鼻尖有些发痒，却根本不敢乱动。 呼吸声交杂在一起，苏洵兮眨了眨眼睛，清冷的面容平添了一分媚意流转，却并没有打算撤离，身体反而微微贴近了几分。 “师姐。”苏洵兮呵气如兰，虽然隔了一层轻纱，但是那气息仿佛印在了她的唇上。 好闻的清香吸入鼻息，两人挨得实在太近了，萧亦灵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干、干嘛？” “你戴上面纱的样子真好看。”苏洵兮轻笑出声，把面纱给萧亦灵拉上去一点，轻轻给她戴好，自动退后了一步。 手指慢慢滑过耳尖的时候，苏洵兮有意无意地流连了片刻，看到白嫩的耳垂红得快要滴血，才恶趣味地收回了手。 “是、是吗？”萧亦灵都没意识到她自己变得结巴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遇到苏洵兮离得近一些，她就习惯性地心慌腿软。 苏洵兮又笑了笑，抚摸了一下萧亦灵的头顶道：“真的，师姐在我心里怎么样都好看。” 萧亦灵被苏洵兮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她眉眼低垂，抿住唇角，头微微侧了侧，却在暗处晕染开了笑意。 苏洵兮伸出手悄悄牵住萧亦灵的手，温热柔软，她会心一笑，柔声说道：“那我们现在出去。” 萧亦灵胡乱点着头，她跟着苏洵兮出了门，现在才彻底看清屋外的景象，雨水洗尽的蔚蓝苍穹，整个楼阁飞临在浩荡的云气里，俯瞰千山暮雪，万里冰川，让人心中陡然生出万丈豪情。她们现在身处之地钟灵毓秀，仿佛四季如春，与外界的冷意完全隔绝开。 “我听过师姐说最爱春日之景，我便作下这星辰变阵法，把玄幽雪峰逆转成了四时盛景，独独加长了这春日之景，你可还喜欢？” 萧亦灵微微惊讶，苏洵兮在阵法上的造诣又深进了，之前她从未听说过能有人可以逆转天地乾坤。 “这个阵法不是失传了吗？” “我从古籍上找到自己摸索出来的，和古星辰阵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苏洵兮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叹了口气，师姐的重点总是在偏。 “有什么不一样？比古星辰阵法威力更大吗？”萧亦灵立刻想到这一点，激动地问道。 苏洵兮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它是我送给师姐的心意。” 萧亦灵愣了愣，重新审视着苏洵兮认真的脸，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没吃错药？！ “不喜欢？” 是不喜欢景色，还是不喜欢她呢？苏洵兮不由得紧张地握紧了萧亦灵的手。 “……疼。”萧亦灵不得不甩开了苏洵兮的手，离她远了一些。 萧亦灵还是没办法完全接受这样的苏洵兮，她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还是继续保持些距离。 苏洵兮手足无措地站在那，慌乱地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苏洵兮看着肩膀离她有一段距离的萧亦灵，露出受伤的神色，一言不发地跟在萧亦灵的身侧，可能还是太直接了，师姐一下子接受不了。 两人走后，苏洵兮的衣袖一挥 ，阵法消失，身后的雪峰重新恢复原样，群山孤寂沉默，萧条寡淡。 就这样一路沉默地走到了安易堂，堂外站着许多持着长剑守卫的玄幽弟子，原本人声鼎沸的安易堂一下子安静起来。 众人鸦雀无声，见苏洵兮和萧亦灵落座后才站起来一个人，傲慢地拱了拱手道：“这就是玄幽宗的待客之道吗？把我等晾在这里那么久，也不派人出来招待。” 萧亦灵低头去看，见对方是一个身材粗壮，满脸络腮胡子，喝得油光满面的剑修，脑门上明晃晃地写了四个大字，脑满肠肥 。 苏洵兮微微一笑：“诸位觉得今日这宴席如何？” 剑修拿不准苏洵兮这句话的真正意思，他匆匆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玉盘珍馐，价值千金，玄幽宗的饭菜一直都是北荒出了名的好吃，只是眼下，他壮着胆答道：“宴席一般，只是烦请苏宗主给个痛快话？” “既然诸位已经在此之前享用过宴饮，如何不算是招待？！”苏洵兮手里把玩着酒杯，笑容玩味地看着在场身穿各色法袍的修士。 萧亦灵却从苏洵兮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危险和不耐，苏洵兮是想要杀人？ “苏宗主！” 剑修气急，直接拍案而起，手中的灵剑直接拔出剑鞘。 苏洵兮把玩着银铃的手停顿了一下，萧亦灵心神微动，往下首看去，宋岚眼神示意，一旁侍候着剑修的玄幽宗弟子手中的剑柄已经按紧。 “我说许老弟，苏宗主刚来，你又何必着急”与剑修同坐一席的长髯白须身穿白色法衣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站起来按住了剑修的肩膀，和事佬般地笑了笑，立即从桌子上端起了一杯酒水道，“在下五行宗许墨尘，敬苏宗主一杯！” 剑修斜眼看了看他肩膀上的手，张了张嘴，缓慢得收回了剑，喘着粗气坐在椅子上，身上佩戴的各色玉佩发出激烈的撞击声。 苏洵兮没有拿起酒盏，反而拿着公筷给萧亦灵夹了一口晶莹剔透的鱼肉，鱼肉上还冒着丝丝凉气，肉质细嫩，鲜香扑鼻。 萧亦灵看着鱼肉非常有想吃的**，可是眼下，底下坐着的人全都在强忍着怒火，气氛紧张，她却独得苏洵兮的关注，宛若话本里迷惑帝王的妖妃一样，萧亦灵只好咽了下口水，艰难地把视线从鱼肉上移开。 长髯白须的中年法修面皮微僵，尴尬地笑了笑，举起的酒盏欲仰头喝下。 “许长老。” 中年法修惊讶地四下望去，声音传来处是在宗主座椅的右下方。 “宋长老？” 宋岚举起手里的酒杯，冲着对方虚敬了一下，眸光微敛，含笑饮下。 中年法修看了一眼宋岚，老脸上笑出褶子来，畅快地饮下酒水，坐下来，两股战战，用衣袖悄悄擦去额头上刚刚冒出来的冷汗。 宋岚这摆的是鸿门宴啊，若是刚刚他动作再慢了一步，那个剑修可能会立刻血溅三尺，宋岚的那个笑容让他不寒而栗。 他虽然是元婴期的修士，但是确是用丹药堆积起来的，和宋岚完全没法比，若是真刀真枪地拼起来，他能打赢的几率微乎其微，宋岚在北荒冰川上被称为冰川狼王，单灵根是水灵根，天资绝佳，极擅长隐匿，在雪中頓悟而出的破雪三件，号称雪落之地，便是她宋岚之影，一度让人闻风丧胆，所以他刚刚被宋岚的微笑吓得心惊胆战。 他们这些人大部分来自于各个小宗门，之前都是依附在玄幽宗的门下讨生活，早年门派割据，玄幽宗把他们这些人收入羽翼之下，开采灵脉的时候由他们的弟子负责装运，玄幽宗会把其中一小部分灵石分给他们，贫瘠的灵田也会适当地分给他们一些，让他们能够维持生计。不像其他大的宗派完全剥削，不把他们当人看，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这次的事情是南境而来的合欢宗挑起的事端，本来他们只是有一点想法，小打小闹了那么多年，只是想在玄幽宗面前刷刷存在感，顺便探查一下仙丹是否属实，虽然捞不到什么好处，但玄幽宗毕竟是北荒第一大宗，牙缝里掉出点残渣也够他们吃一年的了。 而合欢宗一来，先是强令他们必须去参加北荒道法大会，然后以他们带的贺礼成色不足为由，强行把他们扣压在那里，要他们一起共商抢夺仙丹的事宜。先说是趁着苏洵兮不在已经拿到了玄幽宗护山大阵的阵图，连玄幽宗的宋岚也已经反水，两个化神期的老祖加上他们在内的百名元婴期修士，让苏洵兮不死也能剥层皮。宣称他们只要仙丹，打下玄幽宗后分毫不取，把玄幽宗任由他们宰割。 自古财帛动人心，在看到合欢宗的人真的把玄幽宗的护山大阵破了之后，不由得都有些意动，便闹哄哄地一起上了玄幽宗，想要分一杯羹。结果到了山上，才知道被封锁了的消息，说是合欢宗众人已经伏法。而他们已经被锁进了护山大阵里，只能像个没头的苍蝇乱撞，后来他们在一起想了办法只要众人齐心死不松口，闹上试心堂，想着只要把苏洵兮搅得不得安生，她就肯定会把他们完完整整地送出来。 但是他们未曾想到宋岚并没有反水，从他们嘴里撬出消息后，好声好气地把他们送到了安易堂，就立刻安排了玄幽宗的精英弟子把他们包围了起来。他们原本商议着咬定不满玄幽宗幽禁合欢宗宗众的行为，故而上山，死不承认他们是为了来分一杯羹，这样苏洵兮不敢把他们怎么样，而且也能从合欢宗那里讨到一份恩情 。 中年法修急得后背湿透，他怎么也没想到苏洵兮会对他们完全无动于衷，而对着宋长老，他们都快被合欢宗的那些人坑惨了，一个冷面阎王，一个笑里藏刀，怎么看都是个死局，哪有大罗神仙能把他们捞出去啊。 中年法修左顾右盼，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偏偏周围是一群蠢蛋，还以为自己合力能打过苏洵兮，要是能打过，哪里来的北荒第一大宗。他干笑了两声，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先自保再说，腆着一张老脸道：“宋长老，你看我们来了这么久，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了。” 宋岚正自斟自饮，听到中年法修的话停了下来，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现在才来了多久，真的不用再多呆一会？” “不用不用，承蒙贵宗款待，万兽宗感激不尽。”中年法修赶紧摆了摆手，心虚得紧。 宋岚手撑着下巴，看着上首的苏洵兮笑道：“宗主，他们这些人刚刚还说宴席一般，这会又觉得感激不尽，就好像我们刁难他一样，传出去岂不是会说我们玄幽宗仗势欺人。” 苏洵兮的脸因为喝了点酒已经染上薄红，看着比往日多了几分风流妩媚，她的手中转悠着玉盏，听到宋岚的话头微微侧了下，目光还停留在萧亦灵的侧脸上。 她拖长语调，语气里带着一丝慵懒，“噢？” “不会的不会的，玄幽宗一向待我等不薄，众人皆知，众人皆知。”中年法修一瞬间汗如雨下，几乎无从辩驳。 “怎么个不薄？” 中年法修闻声偷偷抬头瞟了一眼，一眼望去，险些失了神，此时的苏洵兮手里正轻轻缠绕着萧亦灵的一缕长发，微微斜靠在椅背上，媚眼如丝，她旁边的女子戴着一块隐去形容的轻薄面纱，但是端看那清姿丽影，也知是倾国倾城的相貌。他又何曾见过这般风华绝代之景，呆愣了片刻，才怯懦地低下头。 “万兽宗一直仰仗着玄幽宗的帮助，才得以存活到如今，一直都在惦记着玄幽宗的好，一直想着怎么聊表衷心，哪敢……” 宋岚冷笑一声：“我看你倒是敢的很，都快骑到玄幽宗的头上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许安的想法。” “既然如此，不如许长老把万兽宗的引兽功法拿来赏玩片刻，也算是成全了你的忠心耿耿。”苏洵兮漫不经心地说道，拿起了一个葡萄仔细剥好去籽，放到了萧亦灵面前已经堆成小山的盘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