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渊底旧梦
幽冥渊，仿佛是天地间被遗忘的伤疤，深邃而死寂。
萧玄的身影在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雾气中，如一叶孤舟，艰难前行。
洛轻烟留下的那缕神念指引，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却顽强地为他撕开一线路径。
这里的阴寒并非寻常的低温，而是一种能冻结灵魂的死气，无孔不入，顺着他的每一个毛孔钻入体内，试图侵蚀他的生机。
就连他强横无比的神识，在此地也被压制到了极致，延伸不出周身三尺，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缚住。
四周静得可怕，连风声都像是被这片黑暗吞噬了。
萧玄屏息凝神，每一步都踩得极为谨慎。
他体内的混沌神力自发运转，化作一层薄薄的屏障，将那刺骨的阴寒勉强隔绝在外。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四周的灵气开始出现异常的波动。
不再是单纯的死寂，而是一种狂躁、混乱的气息，仿佛有亿万不甘的怨魂在无声咆哮。
眼前的雾气一阵扭曲，景象陡变。
金戈铁马，杀声震天！
无数身披残破战甲的身影在冲杀，神光与魔气交织，法则与道韵碰撞。
天空被撕裂，大地在崩碎，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挥舞着巨斧，每一次劈砍都让星辰陨落。
这是一幅惨烈到极致的上古战场幻影！
幻象一闪即逝，快得仿佛从未出现。
但那股残留的、跨越万古的杀伐之气，却深深烙印在了萧玄的心头，让他血脉贲张，又心生警兆。
这里，究竟埋葬了怎样的过去？
他继续前行，脚步愈发沉重。
忽然，前方一点柔和的清光亮起，驱散了周遭些许的黑暗。
光晕之中，一道绝美的身影静静悬浮，白衣胜雪，风华绝代，正是洛轻烟。
此刻的她，手中托着一枚古朴的玉环，环身流光溢彩，散发出的气息竟能将此地的死气排开。
但她的神情却前所未有的凝重，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无奈与挣扎。
“你不该来此。”她的声音清冷如月光，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这里藏着太多不该被唤醒的记忆，也埋葬着足以颠覆三界的禁忌。”
她似乎早已料到萧玄会追来，言语间没有半分惊讶，只有一种仿佛宿命降临般的疲惫。
萧玄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环上，那玉环的气息，与他体内的混沌神力竟有几分遥相呼应。
他没有质问，只是平静地开口：“你既然引我来，便说明有些事，我必须知道。”
洛轻烟闻言，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我引你，是希望你知难而退。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更执着。”
话音未落，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在两人之间响起，仿佛从亘古的沉睡中苏醒。
“混沌战神……呵呵，这个名字，已经太久太久，没人提起过了。”
一团虚幻的光影在半空中缓缓凝聚，化作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残魂，正是墨尘子。
他的魂体比之前更加黯淡，显然每一次现身都在消耗着他最后的力量。
墨尘子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眸深深地望向萧玄，带着审视，带着追忆，更带着一丝惋??????。
“你身上有他的气息，很纯粹，很像。但……你不是他。”
他没有解释更多，只是抬起虚幻的手指，指向下方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渊底。
“你想知道的一切，你想解开的谜团，真正的答案，就在这最深处。”墨尘子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但老夫必须提醒你，真相往往比谎言更加伤人。一旦踏足，再无回头之路。”
萧玄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回头？
从他踏上这条路开始，就从没想过回头！
他对着墨尘子的残魂微微颔首，既是致谢，也是告别。
下一刻，在洛轻烟惊愕的目光中，萧玄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如一颗陨石，决绝地坠向那片象征着终极未知的黑暗深渊！
“萧玄！”
洛轻烟惊呼一声，美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化为一抹决然。
她捏碎了手中的玉环，那玉环化作漫天光雨，将她全身包裹，形成一道坚固的护罩。
她没有片刻迟疑，紧随着萧玄的身影，一同跃入了深渊。
坠落，无尽的坠落。
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时间仿佛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萧玄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撕扯力作用在自己身上，似乎要将他的肉身与灵魂彻底分解。
他全力运转混沌神力，护住心脉，任由身体在这片混乱的时空中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之势骤然一停。
萧玄发现自己落在一片诡异的空间中。
这里没有上下四方之分，四周是流光溢彩的空间乱流，而在正中央，一片坚实的黑石地面上，静静地矗立着一座古老的石碑。
石碑高约百丈，通体漆黑，不知由何种材质铸成，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散发着一股亘古洪荒的苍凉气息。
洛轻烟的身影也悄然落在他身旁，她身上的光罩已经黯淡了许多，显然刚才的穿越对她消耗巨大。
她看着那座石碑，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萧玄的目光，则被石碑上那段模糊的铭文所吸引。
那不是当世的任何一种文字，却仿佛蕴含着大道至理。
当他凝神望去时，那段铭文竟化作一股信息洪流，直接涌入他的脑海。
“混沌非敌亦非友，唯心可控。”
简短的十字，却如暮鼓晨钟，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缓缓触向冰冷的碑面。
就在指尖与石碑接触的刹那——
无数混乱、磅礴、浩瀚的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洪流，冲破了时空的壁垒，疯狂地涌入他的识海！
那是一个男子的记忆。
他看到那个男子，生而为王，天纵神姿，执掌混沌之力，横扫九天十地，被万族共尊为“混沌战神”！
他看到了无尽的荣耀，看到了只手遮天的无上权柄！
画面一转，他看到男子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开始尝试吞噬真正的混沌本源。
起初，他的力量飞速暴涨，但渐渐地，他的眼神变得疯狂，充满了毁灭与暴戾。
最终，他看到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背叛与围杀，也看到了男子在绝境中被混沌之力彻底反噬，神智泯灭，化身为只知杀戮的魔头，最终被至亲挚爱联手镇压的悲惨结局……
那些记忆是如此真实，那份力量暴涨的快感，那份被混沌侵蚀的痛苦，那份众叛亲离的绝望，仿佛都由萧玄亲身经历了一遍！
他的大脑如同要被撕裂一般，剧痛无比！
就在他沉浸在这份足以摧毁心神的记忆冲击中时，整个渊底空间，陡然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轰隆隆——
那座古老的石碑发出不堪重负的**，一道道裂痕在碑身上蔓延。
一股比之前遇到的死气恐怖万倍的、仿佛来自混沌初开之时的原始威压，从石碑后方的黑暗中缓缓苏醒。
“糟了……它醒了！”洛轻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血色尽褪，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那是混沌神殿的守墓者！”
她来不及多想，双手急速掐诀，一道道蕴含着磅礴生命气息的青色结界瞬间布下，将她和尚在失神中的萧玄笼罩其中。
结界刚刚成型，她便一把抓住萧玄的肩膀，声音急促而低沉地在他耳边道：“萧玄，听着！现在，你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可以拼尽全力送你离开这里，从此与混沌再无瓜葛！或者……”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美眸中闪烁着疯狂与期待交织的光芒。
“或者，就在这里，直面它，杀了它，夺取它守护的东西，成为……真正的混沌战神！”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恐怖的威压已然攀升至顶点。
石碑后方的无尽黑暗中，一道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黑影，缓缓睁开了它的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眼白，没有瞳仁，只有两团缓缓流转的、纯粹的混沌！
仿佛世间一切的源头与归宿尽在其中。
随着那双眼的睁开，一股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心胆俱裂的恐怖力量，如风暴般席卷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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