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去请钱管家过来
巨大的委屈和自我认知的撕裂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瞬间冲垮了木锦之强撑许久的心理防线。
她只是一个来自北境靠山村、原本只想着打猎糊口、偶尔琢磨点小玩意儿改善生活的猎户啊。
怎么就因为弄出了两样还算好用的农具后,被那个兰阁的使者一路带到了这繁华却令人窒息的京都?
她只是想要赏银和利息,又怎么就好死不死地入了陛下的青眼,成了这劳什子工部左侍郎?
她根本就不想当官,却又因为陛下的看重,阴差阳错之下封了忠勤伯,得了旁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荣宠。
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从头到尾,她扮演的、被推着去扮演的,就不是一个需要跟满朝文武玩心眼、斗心机的角色。
她也没长那颗七窍玲珑、能瞬间解读帝王心术、能在权力场中游刃有余的头脑。
她只想打猎寻宝之余埋头研究她的图纸,改进她的工具,看着冰冷的钢铁和木头在她手中变成有用的东西后卖了换钱,平稳度日的同时,努力攒攒积分。
她的舞台应该在她的小院、在工坊、在山中、在街头巷尾之间,而不是在肃杀的未央宫、诡谲的东宫、还有那令人喘不过气的御书房。
她没那个七窍玲珑心,没那份在官场沉浮中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头脑,更没那个野心去攀爬什么权力的高峰。
她也没那个头脑成为那样的人,这根本不是她擅长和熟悉的领域。
每一次被迫去揣摩圣意,每一次被卷入朝堂纷争,都像是在逼一只山雀去学深海鱼游泳,痛苦又窒息。
木锦之猛地将脸埋进冰冷的双手掌心,指尖用力到几乎要掐进皮肉里。
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车厢内的寒冷,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排遣的疲惫,是对那深不可测的帝王心和权力场的恐惧,更是对命运如此捉弄、将她推入这完全不适配的轨道的愤怒与深深的无力。
那枚紧贴在心口的、冰冷坚硬的神工令,此刻仿佛不再是荣耀的象征,而是一副沉重无比的、将她牢牢锁在这艘名为“朝堂”的惊涛骇浪中的巨船上的枷锁,压得她心口剧痛,几乎要窒息而亡。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主子,到家了。”
车帘外传来木雁带着担忧的声音。
木锦之恍惚地抬起头,眼神空洞,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掌印。
她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在木雁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像个失去提线的木偶般,踉跄着下了马车,又是如何如同幽魂一样,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庭院,最终僵坐在自己主院那冰凉刺骨的石凳上的。
她就那么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仿佛魂魄已经离体,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对着院子里枯败的初冬景象发愣。
寒风卷过,吹动她散落的发丝和官袍的衣角,她却浑然不觉,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迷茫和崩溃之中。
木雁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几次想开口劝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一般。
情急之下,她猛地想起一个人,连忙招手唤来一个机灵的仆从,压低声音急促地吩咐,“快!快去请钱管家过来!就说……就说主子从宫里回来后就很不对劲,如今正在院子里发呆,请她赶紧来瞧瞧!”
仆从见木雁脸色凝重,也知道事情不小,一溜烟地跑了。
钱晓晓正在核对府中这个月的用度账册,听到一个主院的仆从气喘吁吁、语无伦次的禀报:“钱、钱管家!不好了!大、大人她……从宫里回来后就神情恍惚,如今正在正院的石凳上呆坐着,一动也不动,木雁侍卫想请你赶紧过去瞧瞧!”
钱晓晓闻言,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他放下笔,冷静地问道,“宫里可有什么旨意传下来?或者……大人手上可拿着圣旨、谕令之类的东西回来?”
那仆从努力回想了一下,肯定地摇头。
“并未见到。大人是空着手回来的,就是……就是脸色特别难看,像是……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没有明旨?
钱晓晓心中稍定,排除了最坏的可能性。
但木锦之这般状态,定然是在宫中经历了极不愉快或者极其耗费心神的事情。
他了解木锦之,若非触及底线或让她感到极度无力,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
“好,我知晓了。”钱晓晓站起身,略一思索,便对那仆从吩咐道,“你立刻去厨房,让他们取一碟最酸的果子来,蜜饯不要,就要那种看着就让人牙倒的生果子,越快越好!”
“是!”
那仆从虽不明所以,但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钱晓晓整理了一下衣裙,深吸一口气,快步朝着主院走去。
他脚步沉稳,但微微抿起的嘴角透露着他内心的担忧。
能让木锦之这般模样的,绝非凡事。
这京都的风雨,终究是越来越急,快要将自家这位本质上还是个技术匠人的主子,彻底卷入漩涡中心了。
钱晓晓步履匆匆地赶到主院,身上还带着些许账房里的墨香。
他先远远地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一下木锦之的状态——那人就像被抽走了魂,眼神空洞地望着虚无,周身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低气压和绝望。
钱晓微微蹙眉,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先拉过一旁焦急万分的木雁,走到廊下低声询问,“仔细说,怎么回事?大人从宫里出来就是这般模样?可有什么旨意下来?或者……大人手里可拿着圣旨、令牌之类的东西回来?”
木雁连忙摇头,语气肯定,“没有圣旨,也没见拿着什么特别的东西。主子上马车的时候状态就不太对,从马车上下来后,就……就这样了,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问什么也不说,就跟丢了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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