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见杨叔在应付衙役的询问,青筝没有过去打扰,看向另一边哭成一团的孩子们。 珵儿站在孩子们中间,俨然像位小大人,一边安抚孩子们的情绪,一边条理清楚地应答巡捕头。 青筝有些欣慰,珵儿不知不觉中快速成长起来。或许,傅先生说的没错,入朝为官会是珵儿人生中的一大机遇。 那位少年背对着青筝,蹲下身子,给两个小孩擦眼泪。 “大哥哥,我们可以回家了么?可以见到爹娘了么?”稚嫩的童音,小声啜泣,执着地向少年寻求一个肯定。 少年笑了起来,虽然扯到了嘴角的伤,嘶嘶地疼:“是啊,这些官老爷都是来救我们的,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你呢?家在哪?” 少年微惊抬头,珵儿嘴里的筝姐姐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温和地问道。 少年起身,对青筝很是尊重。能有不少会武的手下,又能先官府一步找到他们,怎样都不会是一位深闺小姐。 自己能说吗?不会给救命恩人带来灾祸吗? “姐姐,我,我家在隔壁县。”犹豫了片刻,还是抵挡不了青筝的温柔和善的笑容。 其他的孩子都是扬州城或附近村落的,只有少年一人是外地的。拐子之前说过,精瘦的那个是后面加入他们的,想必是买家为了确保事情顺利,打入的暗桩。 眼见本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少年消失,半路杀出个珵儿,让深陷绝境的少年重获生机。只得顾不上暴露,非至少年于死地不可。 青筝斟酌了片刻,对明显有戒心的少年道:“借一步说话。” 少年扫了眼周围的人,点了点头,跟着青筝来到一旁的树下。 青筝见少年有些急促的双手,柔声道:“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只有我娘。” 少年眉心揪了起来,半夜家里闯入歹人,和娘亲分头逃跑。分离之前,娘亲信誓旦旦,她有办法一定能找到自己。可现在娘亲在哪儿呢? “等官府那边的事一了,我让杨树送你回家?” “我和娘亲失散了。” 少年神色有些不豫,家是肯定不能回去了,娘亲之前再三叮嘱过自己。少年环顾四周,心生茫然,不知该去向何处。 青筝不催促,静静等着眼前的少年自己做决断。 “筝姐姐,要不然让大哥哥先住天音阁?等他有娘亲的消息,我们再送他回去?” 珵儿突然冒了出来,边拉着青筝的手臂晃了晃,边对青筝直眨眼睛。 青筝好笑地轻敲了下他的头,道:“你这个调皮鬼,是想找个人陪你一起捣蛋。珵儿说的是个好办法,你觉得呢?” 后面这一句是对少年说的。 少年懵了半天,张着嘴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珵儿干脆地替他应下:“就这么办!唉,大哥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呢?” 少年见眼下没其他去处,默认了珵儿的决定,言行间不再拖泥带水:“莫无尘。” “莫哥,我带你去见杨叔。” 青筝目送二人离去,轻声道:“阮霜,派人去邻县查证。” 阮霜从枝叶繁茂的树上跃下,领命离开。 去而复返的珵儿乖巧地站在青筝身边,等着青筝问话。青筝嗤笑一声:“不解释一下?” “我就知道瞒不过筝姐姐。” “别拍马屁!执意留下他,为何?” “他腰间戴着的香囊,绣着的花虫,同赤笛姐姐上回给我看过的一模一样。” 青筝瞥了眼珵儿收起孩子淘气的神情,换上凝神专注的模样,心中赞叹,面上却不说。 前一段,去南疆的商队总算回来了。赤笛毫不手软地捞了不少奇异的配饰,兴致勃勃地给天音阁众人展示过一番。 南疆? 想起商队带回来的情报,青筝眼神微动,叹道:“珵儿,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整了个大事。” 珵儿这才恢复孩子气的调皮,朝远处向他们望过来的莫无尘,兴高采烈地挥挥手。 是夜,天音阁。 一只闪着荧光的萤火虫飞越过围墙,穿过院中花草,盘旋了几圈,停在一间屋子的窗棂上。荧光在黑夜中一闪一闪,甚是惹眼。 隔日一早,青筝还在用早膳,杨树进来:“门外来了位夫人,请求见小姐一面。” 青筝没有立即应声,按照原有的速度喝完粥,道:“将人请入花厅。去看看珵儿和莫公子起来了没有。” 等青筝妆扮妥当,到花厅门前,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花厅里的人一听到传来的脚步声,立马站了起来,目露焦急地看向门口。只见到青筝一人进来,略微失望,又立即收敛好情绪,道明来意:“小姐,冒昧叨扰!我儿被拐,心下实在焦急。问了衙役才知道是小姐救了我儿。小姐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 说着,就要当场跪下去。 青筝连忙扶住这位夫人的手,阻止她的跪势,含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小女子难承夫人的大礼。令公子在同龄人中有勇有谋有担当,夫人将令公子教得很好。” 扶起夫人坐下,往外唤道:“杨叔,去珵儿院里同莫公子说声,他娘亲来了。” “是。” 青筝这才细细打量这位年轻的夫人。说不上花容月貌,但绝对贤淑端庄,是柳姨一向推崇的女子形象。衣着微染尘土,可丝毫不影响夫人出众的气质。 夫人估计是与子分离,日夜焦心,现下只急切地望向花厅外。待听到莫无尘远远的呼声,坐不住了,疾步迈出花厅,一把搂住莫无尘,喜极而泣起来。 阮霜从偏厢过来,走到青筝身边,低声汇报:“刚传回消息,邻县有查到这对母子,外乡搬来的,住了五年了。夫人名谢文玉,丈夫据说很早因病去世。母子二人以谢夫人刺绣缝补补贴家用。邻里和睦,并未见过与谁发生过争端。” “普普通通的人如何能引得此等杀手?”青筝揭开杯盖,轻轻拨开茶沫,并未送茶入口。望着相拥而泣,互诉离情的两人,道:“单凭香囊上,南疆慕容氏一族的祭司纹样,足以让我们小心对待了。” 换上温和笑颜,迈出花厅,劝慰两人:“夫人,站着多不方便,还请里头说话。” 夫人恍如惊醒,不好意思地连忙用袖口试去眼泪。莫无尘扶着娘亲的手臂边进花厅,边跟娘亲说:“娘,筝姐姐人可好了。这次幸亏筝姐姐他们及时赶到,否则,不知此时还能否与娘亲相见。” “旧事已过,不必再提了。只要日后和和美美过日子便好。”青筝实在是怕应付这种场面,赶紧在新一轮的谢恩之前打断。 “夫人,不知您与令公子今后有何打算?” 莫无尘不由看向娘亲。夫人一欠身,回道:“小姐不必客气,唤我玉娘便是。被歹人惊怕了,家是不太愿意回去了。玉娘想带我儿进都城投奔旧亲。” 青筝拍掌一笑:“真巧!我们不日内就要进都城,倘若玉娘不介意,我们可以一道,也有个照应。” 玉娘似有惊喜,又要致谢:“真要一路麻烦小姐了。” “无事。左右珵儿与令公子脾气相投,昨夜就闹着要摆香案拜把子了呢。多了个伙伴,珵儿会很开心的。” 杨树听从青筝所言,领着玉娘和莫无尘下去安置。 青筝葱白细指扣在茶盖上,似有所思。 “阮霜,让人去打听下,纵横镖局何时启程。进都路途遥远,我们一行老小的,跟走镖的一路,安危才好照应。” 纵使阮霜再冷,听到此言也想发笑。自家小姐刚还大言不惭要照应人家母子,转头就立马找别人来照应自个。这买卖怎么算都不亏呢。 青筝自顾自陷入沉思。昨夜间,待莫无尘熟睡后,珵儿把香囊拿出屋给明一水察看。 “香囊内装的是南疆引魂草。南疆特有的一种药材饲养的萤火虫对引魂草的味道特别敏感,再远都能追踪而至。” 明一水的话在耳边回响,青筝偏头问道:“衙府那盯梢的人呢?” 先前青筝让阮霜安排人手盯着衙府,看是否有可疑的人打听拐子们的事。 “今早就谢夫人去过。” “谢夫人心思缜密,昨夜便知莫公子在我们这了,今日为免起疑,还是去衙府跑了趟。”青筝顿了顿,指尖在茶盖上重重一敲,“或者,明晃晃走这么一趟,是为了大张旗鼓让某方人马知晓。” “小姐!纵横镖局威局主求见!”杨叔进花厅禀告。 青筝嘴角勾起一笑,茶盖搁回茶碗上,发出“哒”的一声响。 “呵,今日天音阁可真热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