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苏子骗子
皇帝坐在锦年宫内,手边摆着一只半人高的箱子,面前摆着一挂屏风,而屏风后隐隐约约出现一个窈窕的身影。 “还有一件事,年妃与皇后在景仁宫说的话,奴婢听得一清二楚,当年熹妃之死,也是皇后所为,温贵妃不过是白担了罪名。”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 “这就不必说了,朕要知道的是那封家书。”听到熹妃这两个字,他似乎并未又多在意,只是用手轻轻地叩击着手边的箱子。 “回禀皇上,那一封家书是皇后所写,故意露出破绽让宫门守卫发现的。”屏风后的声音有些局促,“年妃与皇后在景仁宫对峙时,皇后不知道我躲在一处偷听,所以便亲口承认了,而年妃没有证据,所以以熹妃之死的真相威胁皇后,要皇后去自首认罪。” “这么说来,年妃的确不知道那封家书背后的牵连。”皇帝轻笑着抚上箱子顶部唯一的盖子上。这是个密封的箱子,只有在顶上开了一个椰子壳大小的盖子。 “奴婢愚钝,还是没能查出皇后此举的目的。” “不愧是皇后。”皇帝冷哼,同时夹杂着赞赏与轻蔑,“不过这一次却是弄巧成拙,想要嫁祸年羹尧,反倒暴露了自己。”说着叹了口气,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皇上小心身体。”那个女子想要上前,被抬手制止。 “朕没事,”他说着起身,走出屏风道,“你做的很好,快回翊坤宫去,别叫人起疑。” “皇上放心,”女子谦卑地低着头,“娘娘很信任我,秀草和辛德也待我很好。” “你在翊坤宫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一直以来就只有一个名字。”她微微抬起头,露出了可爱天真的脸庞,“苏子。” “好名字。”皇帝有口无心地说着,便打发她走了,一人在锦年宫里站了一会儿,又绕回到屏风后坐着。 他没有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而是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那只箱子说话。“看来,是朕误会年羹尧了,”他苍白地苦笑,“你觉得朕做错了吗?你恨朕吗?”他叩了叩箱子,却始终得不到一句回应。他转过身,跪坐在地上,伸手揭开了脑壳儿大小的盖子,朝着里面探看。看到一张双目紧闭的苍白的脸。他笑了笑,将盖子重新盖上,“你不回答朕也没关系。”他说着将脸颊静静地提着冰冷的箱子,泪水连连,“也许只有这样,你才会安安分分地留在我身边。”闭上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似的,自顾自点点头。 “朕跟你说,朕要去给人主婚,你如果能应一声,朕就带你一起去。”顿了顿,又苦笑,“骗你的,不能带你去了,朕和一个女人打了赌,也该去看看结果了。”他继续自言自语,心满意足,“很有趣的一个女人,她说如果她输了,就帮朕把第一个喜欢的女人找回来,你觉得她能做到吗?可是她连朕第一个喜欢的是谁都不知道啊,你呢?你知道吗?”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回荡,或发笑或抽泣。 似水年华,锦绣文章,是这深宫中的隐秘,是包藏年少的光阴,是只能被皇帝一个人占有的秘密。 苏子急匆匆地赶回翊坤宫,一进门就被书舞拉起来训斥。 “怎么了?书舞姐。” “你还问我?不问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苏子的心咯噔一声,任由她拽着往里走,进了正殿,便被甩在地上。 短暂犹豫的时间里,她早已想好一套说辞。 “奴婢只是路过一处宫殿,见里面没人便进去走了走,奴婢不是有意偷懒的,请娘娘恕罪。”她的辩解如石沉大海般,于是偷偷抬起投来,见年无忧在哭,便惊问,“娘娘,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您这样伤身动气,奴婢惹您生气,您尽管罚就是了,就算让奴婢一死谢罪,奴婢也绝无二话,只是你千万不要别伤了自己的身子。” “哪来的这些话,”年无忧一边仰脸止眼泪,一边问:“早上的粥是你煮的?” “是,是奴婢亲自下厨做的,”苏子认真而歉疚地说着,“特意加了苦瓜和肉丝。” “你放了多少苦瓜?”年无忧有些奔溃。 “小厨房里堆着许多,再不煮来吃就坏掉子。”苏子眨着大眼睛,煞有介事地解释。 “你可恶。”年无忧跺脚发火,眼泪便涌得更凶了。 辛德立即上前求情:“三年前苏子还小,不记得娘娘的口味,奴才身为翊坤宫总管监管不力,都是奴才的过错。” “你们……你们……”年无忧气地说不出话,“快……快给我想法子。” 这样哭下去,非把眼睛哭瞎不可。 里面正焦头烂额,外面又传来一阵尖叫。 “啊,不好了。” 年无忧觉得一场刺耳,捂住耳朵站起来骂道:“吵什么吵,当心把你舌头割了。” 跑到门口的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娘娘快去看看,偏殿出事了。” 偏殿?彼岸无涯!年无忧咯噔一声,一边流泪一边朝着偏殿赶去。年无忧走到门口对书舞使了个眼色,书舞便将身后跟着的人打发了,如果没得到年妃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走动,又叫辛德把住宫门不许任何人进来,辛德是个聪明人,没有多嘴说一句,只是下去办差的时候还不忘提走苏子。 苏子被带着踉跄几步,突然发出一声尖,整个人向后飞进了大门。 那一瞬年无忧看到一根绿色的藤蔓从门缝里钻出来缠住了苏子的脚,将苏子拉近了偏殿,“吵什么吵,还我不好好教训你,”年无忧骂骂咧咧地闯进去,反手将门关上,眼前的景象的确吓了他一跳,绿色藤蔓已经爬满墙壁。一株半人高的巨花,就像一只张开嘴的大麻袋,而昏厥的苏子已经被递到了嘴边。“混账。”年无忧纵身一跃,一只手下劈,将藤蔓斩断,另一只手迅速地将苏子提到身后,落地之时,两支藤蔓迅速地缠住了她的双脚。因为流泪的关系,导致她现在气息大乱,这些妖物竟敢趁机造次。可恶!年无忧气凝指尖,狠狠一划,将它们逼退开来,迅速闪身退到床边,将苏子从窗子里扔出去,然后迅速关上窗子。 年无忧纵身一跃,踩在了那株巨型花的花顶之上,可它却仍在她脚下嚣张放肆,像脱离掌控般猛地发狂甩动,年无忧站不稳,双手抱住房梁将身体往上一挂,这才没有被甩出去。 不可能的,就算她气息大乱,以他的力量也足以压制这些妖物,除非……年无匍匐在房梁之上忧展望四面,目光落在一只柜子的底部,柜子底下压着的正是密道入口,所有的藤蔓都是从那里爬出来的。也就是时候密道里的那扇千斤铁门已经穿透。你是多们可怕的力量。如果没有饲主,它们不可能这样强大,难道太后还有心结没有解开? 正想着,一支藤蔓剑一般向上刺来,年无忧匆忙一躲,便从房梁上翻落下来,一股腥臭味迎面而来,那朵巨花已经张开血盆大嘴。自寻死路!年无忧冷冷一笑,伸出双指一划,那张嘴巴便从中间裂成两半。 伴随着一种无声的嘶鸣,四周蠢蠢欲动的藤蔓刹那间安静蛰伏下去,过了片刻,便悄悄地回缩,当她的一滴没有控制住的泪落到脚边的藤蔓上时,那里竟在孙坚开出一朵花来。像一只磨牙的小妖精。还没等她看个究竟,这些藤蔓便迅速收入柜子底下。 奇怪!她的眼泪能促使花开,就说明她身体里的力量其实并不与彼岸无涯相克,如果这样,他们为什么要惧怕她?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年无忧一时间想不出所以然来,安静了片刻,便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年妃娘娘,您没事。” “我有事儿,你又能怎样?”年无忧皱眉碰了碰眼角,“尽说些废话。”说着便大开房门。见宫人们躲在墙角缩脑,推开书舞跑了出来,在自己的宫里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懒骨头,平日就是太纵容你们,今日若不是本宫查得仔细,你们可就要越发地渎职了,连屋子都不给我好好打扫,看看这都都积了多少灰。”年无忧说着亮了亮脏兮兮的手掌。 躲在暗处的宫人们这才陆续走出来认错。 “辛德,交给你处置了。”年无忧说完,便带着书舞回了正殿,刚关上门,便脚软地倒了下去,幸而被书舞扶了一把。 “娘娘,怎么了?”书舞扶她在摇椅上坐下。 “不对劲,太后好像还在喂饲它们。” “怎么可能?您不是说只要心结解开,彼岸无涯就再也不能吸食人的精血了吗?” “我也奇怪!手札上确实是这么写的,就怕……”年无忧叹了口气,脸上露出鲜有的担忧之色,“就怕彼岸无涯已经变异,到时候整个后宫恐怕都会变成它的猎场。” “那怎么办?”书舞紧张地抓住她的手,“娘娘,您还没有报仇,绝不能死。”说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放开!”年无忧将发白的手指用力抽出来,“你带上礼物去慈宁宫,就说本宫祝太后身体安康。” “娘娘是让我去查查太后是否还在喂饲彼岸无涯?” “知道还不快去。”年无忧倦怠地撑着额头,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是。” 等书舞退下之后,年无忧慢慢地睡去,一睡便是一整天,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尝过酒又尝过苦,两样最不能碰的东西都碰了,她需要休养一阵子才能恢复。 “书舞,书舞……”叫了几声之后,跑来的却辛德。 “娘娘,书舞姑娘还没回来。” 都这个时辰了,她应当早已从慈宁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