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9 章节
眼角,“你怎么会在这儿?” 唐子末虚弱的睁眼,唇瓣上下翕动,嗫嚅了半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依稀听见几个字。沈梨大概将这些字给拼凑了下来,概括下便是有人要杀他。 沈梨温柔的将他黏在脸上的头发给拨弄到了耳后别着,唐子末眼中蓦然就爆发出一阵亮光来,他翕动着嘴唇,又接着说道:“救……我。” “好,救你。”沈梨温声应承下来,手指却顺着他的鬓角滑到了他的心口。 手指刚刚按下去,唐子末便痛极的闷哼一声。 一股湿漉漉的感觉便将手指给包裹住,她垂眼看去,就见心口那个位置,不知何时又浸出了血来。 “原是这般。”沈梨伸出手指一探,便摸见了冷而硬的铁制的东西,“你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唐子末头微微摇晃。 “怎么会不知道了?你这般聪明,是猜不到还是不敢相信啊。”沈梨微微笑着,将他心口前的衣裳用剪子剪开,露出了伤口。 唐子末眼中的光亮渐渐地黯淡下去。 “是太子殿下呀。”沈梨笑着说道,“不单单是你,他不准备放过,就连唐子玉他也没打算让她继续活下去。” “你说说,你为太子卖命这么多年,可到头来所得的,也不过还是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唐子末,你甘心吗?” 唐子末如今快要昏死过去,没有力气思考,也没有力气来回答沈梨的话,不过唯一能清楚知道的便是——不值得。 他这一生不值得,他的妹妹为了这么一个男人不值得,甚至是还有唐家——也不值得。 “可现在,你就算什么都知道也都晚了。”沈梨叹气,“黄泉路上,你记得等一等唐子玉,嗯?” 一抹寒光乍现,唐子末倏然瞪大了眼。 极大的痛意的传来,唐子末两眼瞪得极大,眼瞳中写满了不甘。 沈梨面无表情的将匕首从他的心口抽走,血喷洒而出,极快的就染了她一身。 她抬眼去看唐子末,想了想还是伸手替他合上了眼:“下辈子,别在跟错了主子。” “姑娘。”沽酒从外面跃了进来,水不断地从他的下摆滴落,在地面上蜿蜒开。 沈梨已经用手扶着后腰,摇摇欲坠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将匕首随手甩在了唐子末还未冷却的尸骨旁:“收拾了。” 沽酒拱手:“是。” 唐子末被刺杀身亡的事,在朝野中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动荡。 当唐子玉知道这件事后,直接哭得昏死过去,卫隅怜惜,还特地恩准她回府一趟,谁知还没跨过门槛,就被自幼疼她宠她的母亲,用东西给打了出去。 她就像一条丧家之犬,孤零零的站在府外。 看着满府白绸挂上,她兄长的牌位便在里面,而她却不得入内半步。 沈梨坐在马车上瞧着跪在唐府门前的人,她本就生得纤细玲珑,如今几件大事接连二三的压在她的肩上,人早就不知清减了多少,如今虽是算不得瘦骨嶙峋,可也相差不远。 “郡主。”阑珊于心不忍的问了句,“咱们要不要去将太子妃给请上来?” “不用。”沈梨隔着帘子看她,“你就算是去请了,也不见得人家会给你好脸色,如此还是罢了。” “那我们可要去吊唁?” “唐公子与父兄同时在朝为官多年,也算是同僚好友,如今唐公子遇刺身亡,我自然是要代父兄去瞧瞧的。再退而言之,我母亲为当朝长公主,也算是君,我带她来瞧瞧,也是应当的。”沈梨说着,便让阑珊将自己扶了下去。 近来,她的肚子越发的大了。 脸自然也盈润了不少。 她走过唐子玉时,却不承想一向高傲的人儿,竟然开口率先喊住了她。 “太子妃。”沈梨站定,转身笑盈盈的看她,“先前是宜姜眼拙,还望太子妃莫怪。” 唐子玉如今已经没了同沈梨呛声的心思,她低着头瞧着自己的裙摆下,微微露出来的一点鞋尖:“本宫想进去。” “这儿是唐府,太子妃想进去,谁敢拦着。”沈梨道。 唐子玉面上露出愤恨之色:“那本宫让你与本宫一同进去。” “既然是太子妃相邀,那宜姜却之不恭。”沈梨笑着看向唐府,“太子妃先请。” 唐子玉从地上站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跪得太久了,她身子摇摇欲晃的,她身后的宫娥机灵的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娘娘小心。” “太子妃,近来似乎心情不愉。”沈梨走到了唐子玉的身旁去。 唐子玉直视着前方:“如今小人得志,你觉得本宫能心情愉快吗?” 言罢,唐子玉终于肯舍得转了转她的头,目光轻蔑而愤恨的将她从头至尾的都看了一遍,“不过,本宫相信,小人终究是小人,也只能躲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玩些下作的手段,登不了什么台面,宜姜郡主,你说对吗?” “太子妃金口玉言,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沈梨笑盈盈的说着,脚步愉快的朝着唐府走去。 唐子玉被她这四两拨千斤的话,给气得脸色又是一白,她紧跟着又道:“宜姜郡主,你如今已经与南王有了婚约,是不是该同我夫君离得远些,别做出那般下作又不要脸的事来。” 这话出口时,唐子玉已经远不如先前那般云淡风轻,她虽是拼命压低了声音,可却还是十分尖利。 沈梨笑着眯了眼:“你说得对,不过呀,太子妃忘了件事。” “您的这一桩婚事,也并非来得清清白白,到底是谁成天躲在那阴沟中玩些下作的手段,这还真说不准了。”沈梨侧脸看她,“况且,我还听说,在我出事之前,您和沈轻走得非常近了。” “说是什么手帕交。”沈梨笑着,“怎么,这也才几年的时日,您就全然不顾往日与沈轻的姐妹情,硬生生的将她的双腿弄废?” “太子妃,到底是谁登不了台面了?” 唐子玉是真没想到沈梨竟然会将这桩陈年旧事给查出来,她眼中的怨毒渐渐地平息下去,随着她一同走近唐府的大门前。 此刻站在门外的是唐母。 她虽是也对沈家深痛恶觉,但到底她也知道沈家不是如今他们能得罪的,她也只能好言好语的将人给请了进去。至于唐子玉,从头至尾她都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唐子玉也明白母亲这是在怪自己,可她不懂,为什么什么都要怪她?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来怪她! 明明对于父兄的离世她也难过的想随着他们一道离开。 她木然的跟着沈梨走进去,走到灵堂。 看着兄长的牌位和棺椁,而她悲哀的发现,除了她,她什么都做不了。 就连报仇,也做不了。 沈梨走的时候,唐子玉还一脸木然的跪在那,没人搭理她,也没人出声斥责她,这简直是要比先前唐母大声骂她还要难受。 所有人,都当她不存在了一般。 她恍然间又想起了唐母的那句话—— 她说,为什么去死的不是你! 是啊,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了? 偏偏是她最好最好的兄长。 从唐家出门时,外面正下起了小雨。 稀稀落落的,不算大,却也极其容易沾湿衣裳。 沽酒撑了一柄伞过来:“姑娘。” 沈梨颔首:“唐夫人向来最爱的便是唐子玉,今儿的态度有些奇怪,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据说,太子的人接触过这位唐夫人。” 沈梨一愣,随即笑开:“原是如此,没想到咱们的这位太子殿下,还真是挺狠的。” “走。” 从唐府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唐子玉呆呆地坐在罗汉床上,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今儿族人冷漠的面孔,还有她母亲撕心裂肺的那一句——“为什么去死的不是你!” “娘娘。”今儿随着她出宫的宫娥,熬了一碗姜汤来,她将姜汤摆在她的手边,小声劝道,“娘娘还是莫要伤心了,还是以自己的身子为重。” 听见声音,唐子玉的头有些困难的抬了抬,她看向她,半日之后才问出一句:“你也是我宫中的丫鬟。” “是。” “那本宫原先怎么没见过你?”唐子玉又问。 宫娥笑:“原先娘娘身边有瑶华姐姐,瑶华姐姐人勤快又机灵,什么事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娘娘自然是不会注意到奴婢了。” “可如今,也不知瑶华姐姐去哪了儿,奴婢们都好久没有瞧见了她了。” 唐子玉被冻僵的身子稍微回暖了些,她含糊的应了声后,说道:“许是去什么地儿了。” “那这段时日,便由奴婢伺候娘娘。”宫娥模样生得甜,笑起来脸颊上还有梨涡,十分惹人欢喜。 唐子玉瞧着她的笑,心头压抑着的绝望稍稍松动了些,她面色和缓的点点头,算是应了这个宫娥的请求。 紧接着,宫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夜深,风声渐紧。 一盏烛火搁在窗畔,噗滋噗滋的燃着,窗纸也被吹得作响。 一道纤细穿着宫装的女子抬着烛盏从廊下扣门而入,风声入屋。 卫隅含笑的抬头看去,见着来人时,这才将手中的笔给搁在了砚台上:“来了。” “殿下。”女子婀娜袅袅的福身。 “事情办得如何?” 女子起身,敛眉低垂:“还请殿下放心,奴婢已经将药放在了太子妃的药中,如今太子妃瞧上去,似乎很多骗的样子。” “好不好骗,你要仔细盯着才知道。”卫隅道,“你是知道孤的手段,孤不想有任何的意外发生,明白吗?” 女子原先笑眼盈盈的眸子,一下子就凝固住,身子有些受不住的狠狠地打了个颤,惊恐而害怕。 卫隅很满意的她的反应,他弯着嘴角一笑:“若没事,便退下。” “是。” 天将明。 朝霞吞噬了整座金陵城的长空。 今儿是唐子末下葬的日子。 沈梨倒是没有去送葬,而是站在他们要经过的一处长街的茶楼上,目送着送葬的队伍,渐渐地远去。 在棺椁的前面,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她正挺着一个大肚子,双眼通红的抱着他的牌位,身子僵硬的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他成亲了?” 沽酒道:“是,在您不在金陵的那两年,唐公子娶了李尚书的嫡女。” 沈梨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将面前的窗扇合上。 “姑娘,您既然已经决定杀了唐公子,就不该在存有什么仁慈之心,您当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要绝了唐家后路的太子,可不是我。”沈梨讥讽的笑了笑,“可说到底我也是个刽子手,哪有什么资格妄议太子的事了。” 唐子玉的性子亦也是一日比一日暴躁,各种不好的言论,频频从东宫流出。 朝中非议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却都被卫隅一一的压下。 就连嘉宁帝也因此找了卫隅几次,都在商议废黜太子妃这件事,可卫隅始终是咬紧了牙关,不肯松口,反正左右只回两句,其一是:“她不过是最近受到的打击太大,性情才会如此暴虐。”其二便是:她是儿臣的发妻。”便将此事给挡了下来。 长此以往,朝中的大多数官员无不夸赞卫隅一句,重情重义。 这段时日,卫隅倒是春风得意,卫砚则被他压制的就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终章(下) 沈梨再次见到卫砚的时候,已经到了严冬。 他铁青的这一张脸进来。 带着冰霜的大氅被他随手甩在一旁,他自个正蹙着眉头挨近沈梨的罗汉床,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茶,他便仔细的将人端详了一个遍,然后眉头是越蹙越紧。 “我有什么好瞧的?”沈梨挑眉。 卫砚不言,嘴角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瞧了半日之后,他便倾身上前,扯住了她的脸颊,入手的肌肤如玉般细嫩,当即他便有些爱不释手的。 沈梨一下子伸手就将他的手给打了下去。 啪嗒一声。 “你好像胖了许多。”卫砚说道。 沈梨低眉:“许是这几日过得太滋润了。” “不,不像。”卫砚很是严谨的摇摇头,身子一动,便想要将她身上的大氅揭开,可手才刚刚捧着,就被沈梨眯着眼再一次的打掉。 “卫砚,你若是还敢在这般胡闹,你就给我滚出去。” 这话极是不客气。 卫砚却没空理会她这个,他只道:“你是不是有了。” “你胡说什么。” “暖暖,你别把我当成傻子。”卫砚的看向她的目光也渐渐地沉了下去,“好歹阿轻有孕,林氏也曾有孕,我自然是要比旁人更清楚些,何况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还不曾见过你什么时候长得这般胖了。” “你若是不说,我自然是有法子知道的,可是暖暖,你确定你能承受吗?”说完,趁着沈梨思考间,卫砚极快的一掌,便将面前的小几给推开,沈梨的身形便显现了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她隆起的小腹,冷笑:“可真是好得很。” “姬临渊的。” 沈梨撇了头:“明知故问。” “沈梨!”卫砚气急败坏的喊着她的名。 沈梨恹恹的打了个呵欠:“嗯,我听得见。” “你……你简直就是……” “就是什么?”沈梨接道,“不知廉耻?” 卫砚气得在屋内走了几圈,眼眶都被她气得发红。对于这件事,沈梨倒是能理解几分,这个的未婚妻怀了别的男子的孩子,这头顶呀……可真是绿得发亮。 等着他气顺了,卫砚这才重新走回了床榻边上,死死地盯着她微凸的肚子:“我告诉你,这孩子本王是不会认得!待你生下来,你就给我送回长安找他爹去!” “听没听见!” 沈梨诧异的咦了声:“我以为,你会让我将他给打掉了。” “我倒是想!”卫砚气得面色都有些发白,可还是尽力的稳住自己的暴跳如雷的脾气,“可你这个丫头同意吗?而且,你知不知落胎对女子身子的伤害有多大!” “你一个姑娘,怎么能将落胎两字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还有,你有孕这件事姑姑知不知道!” 沈梨摇头:“她如今正在她的公主府睹物思人了,哪里得闲管我的事。” “这样最好不过。”卫砚气得声音变得又粗又哑,“若是姑姑回来住,你就给我滚到王府来。” 沈梨没忍住噗呲的一声就笑了出来,卫砚气得立马回身瞪她,只见她笑若春花的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老妈子。” 这么个用词,就如同一盆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