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手腕白皙劲瘦, 只系了一条红绳。
卫绪眯了眯眼,一下松手,重重放下了拉住卫怀柔袖子的那只手。
卫怀柔垂下睫去, 微微翘了翘唇角,轻声温顺地道:“告退。”
说完, 他转身推开了门,有管事陪着笑进了去,又将屋门合上了。等听到屋门合上的声音, 他才低下眸去,一瞬收敛了刚刚的神情, 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平王府。
风月一直等候在府外,看到卫怀柔出来, 才跟着舒了口气。见他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风月不敢问什么,跟着上了马车。
“拿毛巾来。”等上了马车,卫怀柔有些厌倦地道。
风月把刚刚准备了的烫好的布巾递了过去。
卫怀柔看了一眼,掀起袖子,把系在腕上的那条红绳取下放在一边,把布巾叠了几叠敷在上面。
布巾是放在准备好的热水里泡过的。风月以为他是要擦手, 却没想到这拿着就觉得烫手的东西能直接敷在肌肤上。
过了一会儿, 卫怀柔才取了下来。
被烫热的东西敷过的肌肤泛红,还有一点淡黑浅紫的痕迹隐约印在了上面。夜里看去有一点吓人。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拿起刚刚解下来放在一边的红绳,想要重新戴进去, 却发现有些紧了, 掐住了手腕上的肉。之前戴过长命锁, 腕上的肌肉早就坏死了。若是执意戴着, 被绳子掐住的那块肉估计会变黑。
卫怀柔慢慢皱了皱眉, 将袖子放了下去。
那可是谢安送他的第一样东西。
他可不想就这样扔了。
已经是熄灯的时间了,绣云将屋门里的门栓插上,才转身走进了屋里,见谢安还在看账本,就皱着眉打着哈欠道:“姑娘还不睡吗?”
谢安放下账本,看了眼天色才知道夜深了,柔声道:“不用管我,你先去睡。”
绣云困得厉害,强撑着眼皮嘟囔了一句:“那好。”说着,她就把正屋里的蜡烛给吹熄了,才转身回到了隔间里,将帘子拉上了。
前几日忙别的事情,上半月的账本就没来得及看,只能留到了今天。若是拖到明天,只会欠地越来越多。还好只剩下几页就看完了,用不了多少时间,谢安就打算看完再睡。
等校对完最后一行,她才合上账本,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把发髻松了。
乌黑的发丝散落到了肩上,她伸手轻轻拨了拨。这两日抹了头油,发丝倒没那么容易就打了结,也就不用像往常一样花费功夫去梳。
只是她刚刚解开了上衣的扣子,屋外就传来敲门声。
谢安微微蹙了蹙眉,将解开的领子重新系上。
屋外隔间里绣云已经睡着了,谢安就没有再把正屋里的蜡烛点上,而是直接出了里屋。她隔着门唤了一声,却没有听见人答应,犹豫了一下才拔了门栓将屋门打开。
“姐姐。”卫怀柔站在屋外,望见谢安,温顺地唤了声。
谢安有些讶异,只是还没等她说话,他就忽然走近了两步,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怀柔?”那双手紧紧缠在她腰间,没有要松开去的意思。谢安蹙了蹙眉,轻声唤了句。
不知道这么晚他来找她是发生了什么,谢安犹豫了一下,还是伸过手去,把手轻轻放在他背上拍了拍。
卫怀柔细细嗅着熟悉的温暖的味道,微微眯了眯眼。
“我今天心情不好,”他抬睫,低着声音带了几分央求的意味,“晚上想留在姐姐屋子里,可以吗?”
明明在他搂住她的时候就猜到了些,只是他从嘴里说出这些句子来,又变了几分味道。
谢安垂睫看着他,见她久久没答应,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又多了一点委屈。她犹豫了一会儿,往屋里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从腰间抽出一只手去,将屋门又打开了一点。
“姐姐真好。”知道她同意了,卫怀柔嘴角绽出一个温顺的笑容来,松开了搂住谢安腰的手,进了屋子,将屋门关上。
因为这两日来了月事都不大方便,绣云都睡在外间离谢安近一些的地方,若是肚子疼或是别的事起来也能方便些。
看到绣云睡在外面,卫怀柔才想起这两日谢安身子不方便的事情。
但是她还是把他留下了,不是么?
他随在谢安身后,在黑暗中弯了弯眸子。刚刚从平王府回来的恶心劲儿也少了些。
里屋里,谢安重新点了蜡烛。
卫怀柔坐在一边的墩子上,抬眸看着她挽袖拿着火折子点蜡烛。
“院子里的丫鬟都已经睡下了,若是还没有沐浴洗漱的话,只能先忍一忍了。等到明天早上,我再让绣云给你拿热水过来。”谢安转过身去,温声嘱咐道。
卫怀柔望着她,笑了笑:“没事,姐姐不嫌弃我就好。”
听到这句话,谢安才慢慢反应过来。他还想和自己睡在一张床榻上?
“怀柔……”她想了想,才接着说,“我这两日身子不大方便。睡在一起,若是晚上腹疼会吵醒你,而且或许还会弄脏了被子。”
他知道女人来这种事会怎么样,许久才有些恹恹地道:“我睡在坐榻上就好。”
见他答应,她弯了弯眸子,走到床榻边放下了床幔。
她忽然想起刚刚在屋门口时候他说心情不好,想了想便又回身走到卫怀柔身边,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若是有什么不高兴或者为难的事情可以说出来,在姐姐这里不用憋着。”
她还记着刚刚的事。
卫怀柔低眸看着那双握住自己的白皙如水葱的指头,微微用力,握紧了些。
“没什么,不过看见了些让人恶心的东西罢了。”他摇摇头,抬眸望向谢安,往她身边坐了坐,“姐姐在我身边,就没什么不高兴的了。”
谢安点了点头,从他身边站了起来想要走到软塌上去休息。
她的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卫怀柔看着她吹熄了烛台上的蜡烛,层层叠叠的床幔遮住了身影,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有些不满她的冷淡。
“姐姐,”他从坐榻上坐了起来,看着软塌上那一层床幔,轻声道,“我能过来吗?”
谢安微微偏过脸去,她还没有答应,他却已经走了过来。
床幔被掀了起来,他的衣角拂到了她胸口处的肌肤上。
“那边有窗户,有些冷,睡不着。”卫怀柔解释道。
坐榻旁有窗户,但已经关上了,又怎么会冷?而且如今已经是五月天了。她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答话。
他不是怕冷。
而是贪恋她的温度。
过了许久,谢安才轻声道:“靠过来些。”
她叫他靠过来些,却不是答应让他睡到软塌上来。卫怀柔轻轻皱了皱眉,还是靠了过去。
他离得还是有些远。她只好支起胳膊贴过去,垂云般的袖子滑落,露出腕上和肩上的白腻肌肤。
夜里看不清楚,她找了许久才找到他的唇,轻轻在上面点了点。
像上次他亲她时那样,在他唇上没有用力地咬了咬。
亲完了,她就要缩回身子去拾滑落到了肩下,已经露出里面心衣的衣裳,却被卫怀柔拉住,有些用力地拽了回来。
她的位置有些低,他伸手扣住了她的脖颈,让她抬起头来。
再次温热地贴在一起。
他想要顺势犯错,但却松了手,与她拉开了距离。
谢安没有再靠上来,只是有些急促地微微喘息着。
卫怀柔望着她,抽回目光从软塌上下去,忽然有些冷淡地道:“姐姐,好梦。”
只是微微勾了勾他,他就上了钩。
这可不行。
若是再晚一点,那就没有办法挽回了。他不能像个什么都没尝过的小孩子一样,吃了一点糖就不肯松口了。
他要看她像刚刚那样主动地过来吻他,求着他,那才有意思。
天亮了起来。
谢安一点点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她侧过身去,看到床幔后他还睡着。长睫垂落,微微皱着眉,不笑的时候竟带了好些冷淡。
她又躺了一会儿,才从软塌上坐起身来,换上了衣裳。
谢安没有叫醒他,松松挽了个发髻,放轻了声音从屋子里出去给祖母请安。若是等她回来,卫怀柔走了,也就不用再回忆一遍昨天夜里发生的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事。
前几天有跟在祖母身边的丫鬟来说老夫人突然就染了风寒,咳了几日却不见好,喝药也不管用。那个梦里的上辈子就是这样,先是染了风寒看了大夫也不见好,后来祖母就一直缠绵病榻。
她有些担心,经历过了那个梦也多少了解些这种病,这几日就一直早起去探望。
重新换了一生,她不想再留下遗憾去。
等到了缀锦斋,有丫鬟将她迎了进去。
老夫人已经醒了,却还因为头晕乏力烫在床榻上没有起来,看见谢安进来,才勉强支起身子道:“大姐儿怎么又来了,仔细过了病气。”
谢安快走几步到床榻前,扶老夫人躺下,才转头温声问丫鬟:“这两天大夫有来过吗?较前几日咳嗽还那么厉害吗?”
“大夫来了一回,还是开了和上次一样的药方。”小丫鬟答道,“咳嗽已经好许多了,只是吐出来的痰中带血。”
谢安微微蹙了蹙眉,在床榻边坐下,柔声道:“祖母喜欢吃重盐的东西,但这两日都不要再吃了。”
“大姐儿倒是费心了。”老夫人说了句,让丫鬟婆子们都退了下去,才握住了谢安的手,唤了声,“大姑娘。”
“祖母。”谢安垂下睫去,应道。
“都是生了病才知道自己还想要些什么。”老夫人忽然感叹了一声,看着谢安,“我虽然不逼着大姐儿马上定下婚事来,但都是女孩儿,总是要嫁人的。前几日国公府的那门婚事已经婉拒了……大姑娘可是有了中意的人?”
“大姐儿与我说实话,”老夫人忽然顿了顿,将视线往下放了放,“……三郎可是与大姑娘有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