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及第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保和殿鳌头独占了,受文武百官施礼了,内阁首辅解江亲自为儿子持鞭坠蹬打马游街了…… 还有什么可低调的? 只需要尽情得意即可。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中状元更春风得意的事情呢?文谦面上生光,面泛红色,觉得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 当顺天府府尹和府丞将今科状元郎文安学一路铜锣喝道,大张旗鼓的送回府后,文谦宣布宴饮三日。 风重华等人急忙上前庆祝,一人送了文安学一件礼物。 风重华送的是血玉摆件,雕刻成马上封猴的样子,寓意非常好。 周琦馥送的是枚雕着桂花的羊脂玉佩。 风明怡的礼物则有些寒酸,是她亲手绣的荷包,里面放着六个如意金锞。 文安学笑着将三位表妹的礼物一一收下,将风重华送的摆件令书僮摆到他书房去,余下的都挂在身上。 风明怡见到文安学将她送的荷包也挂在身上,激动的目泛泪光。 自从来了文府,这里就没人歧视她。周夫人就曾说过,姑娘家又不是小子,一副嫁妆打发了,如果嫁得好将来还能结一门好的亲家,何必苛待?听了周夫人的这句话,风明怡好几夜都没有睡好。 在文府,不仅给她的待遇好,下人还很尊敬她。完全不像在风府,连个扫地婆子都敢使眼色给她。 文安然却不同了,他不仅没送礼物,反而一把抱住文安学,“快把你写字的毛笔送我,还有你坐的椅子,睡的锦被……哎呀,咱俩干脆换房间好不好?” 在恩荣宴上吃过酒的文安学面红过耳,神智却十分清醒,笑望着幼弟,“换就换,你晚上只管过去。” 文安然兴奋的大叫一声,抱着转了一圈。 屋里的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外面有人高声回禀,说是陆御史谢御史和李祭酒还有王藩台送礼道贺来了。 文谦就与两个儿子迎了出去,将人请到厅上相见。 各家各户都是算好的时辰,知道这会状元郎该从宫里回来了,于是纷纷登门来贺。 面对着同僚们的恭维和夸赞,文谦笑得红光满面,嘴角合都合不拢。 文谦领着儿子们在外面迎接官员,周太太领着姐妹三人在上房院招待各位来贺的夫人和太太。 不一会,屋里就满了人,满屋里珠围翠绕,掎裳连袂,一阵阵香风扑面而来。 周太太笑吟吟地,一会与这个夫人说话,一会与那个太太谈笑。 风重华就与周琦馥指挥着丫鬟婆子上茶上糕点,夫人和太太们都知道她们的身份,见到她们来上茶,就一人赏一件首饰。 风明怡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身后,也得了不少的首饰。 三人上完了茶水糕点,就去了抱厦和退步,招待其他人。 就有夫人和太太们打起了文安学的主意,当听到已被国子监祭酒李方良给截了胡去,捶足顿胸半天。 等到李夫人领着儿媳房氏和孙女李沛白出现时,几位夫人和太太就打趣起李沛白。 李沛白羞红着脸,却方方地任人打量。 夫人太太们很快对她产生了好感。 内阁首辅解江的三孙媳妇方三太太就问起了俩人婚期:“定在几时?我家好准备贺礼。” 李夫人看了一眼含羞带怯的孙女,笑道:“还未定呢,若是定了一定通知诸位。” 听了这话,李沛白将头垂得低低的。 风重华站在窗外听得抿嘴直笑。 却不妨被周琦馥掐了一下。 “你掐我做什么?”风重华白了她一眼,“早晚有你坐着被人打量的时候。” 周琦馥却悄悄地将她拉在一旁,指了指外边:“你家里也派人来了……” 有些话,她不好说出口,因为风府来贺的是风慎和郑白锦两口子。 “我去看看。”风重华面沉如水。 周琦馥摇头苦笑,有个这样的父亲,也不知是喜是忧。来文府送礼是好事,你领着一个小妾过来做什么? 传胪大典,国朝盛事,百官们形骸一两日也无妨。今天凡是在京中的官员和皇族,都可以来文府表示祝贺。 皇城司和都察院不仅对他们的行为置之不理,反而也会加入到祝贺的行例中来。 就像今日来庆贺的人中,不仅有皇城司的罗提点,也有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口里说着祝贺的话。 在前院的正厅里,风慎摇着折扇,满脸的笑容。 风重华是他的女儿,文安学是文氏的亲侄子。哪怕文谦再不喜欢他,文安学也得唤他一声姑父。 被一个状元郎叫姑父,这是什么样的心情? 风慎觉得外面的阳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灿烂过。 传胪大典后,一甲立刻授职,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与探花授翰林院编修。 也就是说,文安学自今日起就是从六品的翰林院官员了。 以文安学的年龄来看,他只须熬年纪都能熬出一个大学士出来。 更何况历朝历代以少年之身取得功名的,日后不乏权势显赫一时的重臣。 文安学这么年轻,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将来必定能青史留名,就如宋朝的冯京一般。 想到这里,风慎用力的抿了下嘴唇。 他不想去山西了,他要留在京城! 只凭一个状元姑父的身份,他不怕没有好日子过。 上房院,抱厦。 抱厦与上房一样,都是坐满了人。 一些品阶低点的太太进不去上房,就退而求其次来到抱厦和退步。 周太太分身乏术,抱厦和退步就由风重华和周琦馥帮助照看着。 刚刚风重华负责的是退步,并没来到抱厦。 没想到这才一会的工夫,郑白锦就与抱厦里的太太们说上了话。 “打小我就是看着安学长大的,他小时就聪颖无比,是个读书种子。果不其然,这长大后就中了状元……”郑白锦呵呵地笑,面上带有与有荣蔫的笑容。 几个太太不想与她说话,便只是附和着笑了两声。 风重华站在抱厦外,窘然无比。 风府会派人来,她是知道的。 她原以为来的会是郭老夫人,毕竟文安学中的是状元。 可没想到来的却是风慎与郑白锦,郭老夫人派他们来,是准备丢人的吗? 还是打量着借此机会修复他们父女的关系? 难道郭老夫人忘了一个事实吗?她与风慎根本就没有父女血缘。 她示意许嬷嬷进去叫人。 郑白锦却不愿意出来,好不容易能再与这些太太们说上话,她岂能放过机会?更何况,她还把儿子和女儿都带来了,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让太太们瞧瞧风明薇。 风明薇比风重华小了两岁,此时身段刚刚开始长。穿着粉白柿蒂纹的妆花比甲,头上簪着鎏金珍珠长钗,下身是一条月白色的月华裙。站着在几位太太身前,腰杆挺得笔直,神态从容。 令郑白锦面上生光。 许嬷嬷却觉得臊得慌。 难道郑白锦就没看到几位太太连看都不看风明薇吗? “二娘子,我们姑娘有些日子没见三姑娘了,正想着慌呢。”许嬷嬷一手托着郑白锦的腰,一手拉着袖子,半拖半拉地将人拉了出来。 有几位太太就面带讥笑地看着郑白锦。 风重华坐在院中,看着旁边的桂树。 听到声音这才将头转了过来。 “哎呀,重华……呃不,阿锳。这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你可越来越俊俏了。”郑白锦语气轻松,一副和风重华很熟的样子,“你瞧,这是你三妹,你们姐妹有些日子没见了,你刚刚不是还说想明薇了吗?这不,我把人给你带来了。对了,你弟弟被你父亲领着去前院正厅了,没有一起带过来。”郑白锦一边说,一边拍了拍风明薇。 风明薇就上前行了个半礼。 风重华坐着没动,一双幽静的眸子波澜不兴地看着郑白锦。 风明薇不妨风重华连礼都不还她,怔住了。 “阿锳,这是你妹妹啊,你怎么了?”郑白锦心头有些发寒,抖了抖嘴角。 她现在有些怕风重华了。 这两年来,风重华虽是很少见她,却次次能拿捏住她的短处。 就像这次,她不想离开京城,风重华就敢以风慎继弦威胁她,逼得她不得不劝说风慎离京。 她看了看风重华,只见风重华明艳动人的面庞上带着些许的稚气,可是仪态和行为却如同一个威严的贵妇。 就好像她曾远远瞧见过的长公主。 郑白锦敛下眼皮。 “看也看了,话也说了,二娘子也该回府了?父亲过几日就要出京,难道二娘子不该在家里准备行李吗?”沉默了一会后,风重华开了口。 郑白锦欲言又止。 风慎又不想离京了,这次可真不是她鼓动的。 见郑白锦支支吾吾的不说话,风重华顿时了然,冷冷地道:“这么说,父亲是不打算去山西了吗?”她知道郭老夫人的意思了,原来是让她劝说郑白锦同意离京的。 郑白锦直觉地想说‘是’,可又怕面前的人不饶过她,便委婉地道:“你父亲的意思是你祖母年龄大了,身边不能没个人……” 想留在京城?做梦。 风重华浅浅地笑了:“原来是这样?既然不想走,那就留下来。” 一听到可以留在京城,郑白锦顿时高兴了。 “留京城好啊,留京城好啊。”郑白锦呵呵地笑。 风重华看了她一眼,冷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