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思雨

    里蜀山的前山区域，随处可见如同废弃了几百年般破败陈旧的建筑，到处都弥漫着灰色的雾气，
    血红的天空没有一丝风，广场上众多的蜀山弟子保持着之前在表世界的姿势静止不动，看起来十分诡异，
    放眼望去只有蜀山正殿仍然光鲜亮丽，周围闪着阵阵金色的灵力波动。
    “何必呢？”
    星枢站在金光闪闪的正殿门口外面，用随意的口气说道：
    “那些力量你们掌控的并不好，为什么不肯物归原主？”
    气势恢弘的正殿里，七位长老正围坐在一口喷涌着金色光芒的井周围，用自身的灵力激发它对抗外面不断试图侵蚀正殿的灰雾，
    而思雨正站在她师父的身边，不安地紧紧攥着细长的银色七星剑。
    “哼！荒谬！”
    独孤宇云，剑圣，或者说云无常长老冷哼了一声：
    “蜀山作为仙山，灵脉完全不能通过，自然需要在上方进行聚集与疏导，又如何在内部形成五灵地脉？”
    “是吗？那你们正在对抗的是什么东西？”
    星枢不等回答就继续自己说了出来：
    “正是无法在蜀山表面引导，而不得不交给我们【里蜀山】控制的土系灵脉，还有什么话好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另一位年迈长老的声音中含着愤懑：
    “当初就不该认可【里蜀山】的存在！”
    从火爆的语气和大红的道袍来看，他一定是火无定长老。
    “非我族类？”
    星枢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想笑：
    “和你们拼命维护的那丫头比起来，我们的族类似乎还更近些吧。”
    “住口！”
    这次开口的是思雨的师父，身穿蓝色道袍，面目慈祥的妇人，水无形：
    “思雨和你们这些妖界的家伙可不一样！”
    “‘思雨’啊——”
    由于不用主动控制灰雾，星枢有话必回，似乎想扰乱长老们的心思：
    “司徒钟的‘司’，独孤宇云的‘宇’吗？连名字都懒的想，你们难道不是也把她当作消耗品？”
    “胡说！她是预定的‘雨无声’，未来的长老！”
    翁声瓮气地声音从一个高大的壮汉口中发出，还隐隐带着雷鸣，看来这就是雷无向长老了。
    “咦咦？”
    一直保持沉默的思雨忽然听到这么个大爆料，有点措手不及：
    “我怎么能……”
    “老雷，你被套话了。”
    思雨身边一位身材瘦削鹤发童颜的老者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示意少安毋躁，然后撇了一眼雷无向：
    “那个妖族进不来，不必理睬他的任何言语。”
    这名老人引导灵力时一身青色的道袍无风自动，仿佛风中杨柳一般，应该就是风无相长老吧。
    一时间长老们都不再理睬星枢的聒噪，令他十分无趣，
    “喂，小丫头，”
    最后星枢改向思雨说话：
    “我们‘梦中’相见的事你还记得吗？有没有向长老们说过？”
    “啊？”
    思雨似乎不记得，有点迷茫。
    “他对你用了什么恶毒的巫术？”
    水无形紧张地看了看自家的徒弟，但因为要维持引导灵力不能起身。
    “没啊，只是做梦时看到蜀山和锁妖塔在……崩塌，他在身边飞着，”
    思雨终于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他还说会很快见面……”
    “崩塌？”
    风无相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少女：
    “之前告诉你的身世，还记得吗？”
    “嗯……”
    思雨偏偏头：
    “说是我的父母要去魔界找一个罪大恶极的凶手而把我寄养在蜀山？”
    “事实上，你是云长老，水长老和‘酒长老’巡视锁妖塔时在塔门口发现的，”
    风长老叹了口气：
    “当时明明是个婴儿，但完全不受锁妖塔周围的阵势影响，那些阵势甚至还在保护你。”
    “那就是说，我的父母进了锁妖塔？”
    思雨看起来还有点迷糊。
    “不，孩子，”
    水长老腾出一只手来抚摸着她短短的头发：
    “你就是锁妖塔本身。”
    ……
    “哈，哈哈——哈哈哈哈！！”
    游侠们赶到正殿门口时，就看到星枢在正殿广场上狂笑不止。
    “喂！你在笑什么？有阴谋得逞了？”
    红发少女怕被喷到，撑着伞走了过去：
    “快把长老们都放出来！”
    “我……哈哈！”
    星枢看了看忆如，刚想回话又大笑起来，形象都不要了：
    “他们说你那个朋友是锁妖塔哎——我跑出来这么远才笑我容易吗我。”
    “思雨？”
    李忆如回想了一下方才的幻境：
    “她当然不是锁妖塔。”
    “哦……对，你们两个也该知道了，”
    黑衣妖族青年终于止了笑：
    “那位锁妖塔的化身十六年前离开时把自己分成了三份：母亲，妻子和女儿，”
    “母亲和妻子那两份你们应该能猜出去向，而那个叫思雨的丫头就是‘女儿’的部分。”
    虽然年龄一样，但果然还是小了好几辈。
    各交各的，各交各的……
    “所以呢，你的目的是什么？”
    汐月稍微和姐姐咬了咬耳朵，拔剑对准星枢：
    “把蜀山里外互换还不够？”
    “还换得不完全，”
    星枢看了看天女剑，也拔出自己的双剑：
    “你们看。”
    他用手上双剑在面前凌空划了个四方框，
    那方框飞快地向四周扩散而去，众人眼前一黑，四周的场景已经变换，大家就好象站在虚空中一般，
    血红的天空没什么变化，但眼前崩毁了一大半的蜀山和已经彻底倒塌的锁妖塔却令人大吃一惊，
    而且这绝不是什么幻象，每个人都能感到它确认无疑的真实。
    “这……”
    最吃惊的就是叶枫：
    “蜀山是远古仙山，而锁妖塔是神界所赐，怎么可能同时崩毁？”
    “不知道这是多久之后，但如果蜀山当前的情形继续维持的话，这个情景就是个必然，”
    星枢背向着众游侠，看不到表情：
    “我略有些穿梭时空的本事，但从这里开始就没有‘以后’了，不管在之前的时空做出任何事来挽救，回到这里时仍然是这样，”
    他忽然转身，盯住忆如：
    “直到遇见了你。”
    “哈？”
    红发少女先是惊讶，然后生气：
    “一路上捣乱的原来是你？那还说没见过我们！”
    “‘我’确实没见过你们，那大概是不知多久之后的‘另一些’我，这不重要，”
    星枢摆摆手：
    “关键是从你们身上得知，‘我们’力图挽救的‘未来’根本就是个错误，这真是令人十分沮丧。”
    跟来的其他人已经完全一头雾水了，只有南宫小小稍微有点明悟：
    “就是说，原本蜀山不会毁灭的历史上，你们【里蜀山】和蜀山的职能和现在相反？”
    “聪明的姑娘，不知道是谁造成了历史的第一次歪曲，也许并不严重，”
    星枢点点头：
    “但那些时空的我试图修正时，却因为和这两位女孩产生冲突而一步步地把历史引向了蜀山必然毁灭的结果。”
    “我们要找失踪的爹爹，应该是把历史导回正确的轨迹才对，怎么会有冲突？”
    既然看样子那些门不会再出现了的样子，忆如也把问题说了出来：
    “在我的记忆里，蜀山确实是七长老掌管北斗七星，但没听说过有【里蜀山】。”
    “正确的时空里，我们并不和外界接触，只是利用五灵地脉维持锁妖塔和蜀山的平衡，”
    星枢晃了晃手上双剑，把时空投影收了起来，背后仍然是金光闪闪的蜀山正殿：
    “很好，现在我们目的一致了。”
    “那么你是想让我们去说服长老们接受你的计划？”
    叶枫英俊地摇头：
    “他们终究是人，即使修道寿命也终是有限，遇不到的危险是不会重视的，特别是你并不能肯定‘蜀山崩坏’是多久之后。”
    “不，我找到了更容易的办法——我们发现所有错误时空的锁妖塔都是完好的，”
    星枢抖了抖双剑，上面笼罩上了一层土黄色的光芒：
    “那么只要抹杀了那个他们起名为‘思雨’的锁妖塔化身，以她做时空信标自然会找到锁妖塔被某人拆掉的正确时空。”
    嚓——！
    一道沟壑出现在他面前，忆如和汐月已经各持武器拦住了去路，
    “你们想干什么？”
    星枢挑挑眉毛：
    “不想让你们的爹爹回来了吗？”
    “我找到自己和你的区别了，”
    忆如擎着伞蓄势待发：
    “你把所有不在‘正确历史’上的事物都视为可以随意牺牲的‘错误’，而我们不会。”
    “什么是正确，什么又是错误？历史应该是什么样？”
    叶枫背后的剑匣飞出六只轻薄的短剑在身前排成一列：
    “只以某个人的喜好或者他认为的‘真实’？笑话！”
    “即使你给我们看的景象就是这个时空的未来，那又怎样？”
    赤潮把金属大棍舞的呼呼直响：
    “不迎接那个挑战而去欺负女孩子？恕不奉陪！”
    “凡是红毛想要达到的目标，我就一定会破坏——”
    绿头发女孩蹬蹬蹬地跑到忆如和汐月身边站住，手上开始凝聚灵力：
    “所以你休想帮助她们俩去抹杀那个叫什么‘思雨’的！”
    “没有理由……”“只是觉得你不是好人。”
    她的两个哥哥也包围了过来。
    “你们在里蜀山挑战它的主人？”
    星枢脸上浮现出怒色：
    “我是不是应该大笑三声表示钦佩？”
    “未来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即使是你，也不能肯定把未来说出之后又会有什么变化，”
    随着姐妹俩熟悉的声音，思雨提着七星剑从正殿里走了出来，那些灰雾仿佛不敢靠近她一般远远散开：
    “但若为了虚无缥缈的遥远未来而放弃当下，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趁你还未作出不可挽回的事，投降吧。”
    明显不可能……
    这叫先声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