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这天地丛生狂想
“吃了吗？”聂维扬问。
“我……该吃了吗？”李明哲小心翼翼地反问。
“？”聂维扬哑然失笑：“这话说得，我还能不让你吃饭？”
“那我就是吃了。”李明哲即答。
吃了吗？如吃。
到底吃没吃？如吃。
这像是个伪装成顺从的挑衅。那么，什么样的人，才会挑衅聂维扬这种人？
傻子，或别有所图。
亦或者这根本不是一个挑衅，而是伪装成从容的软弱。
聂维扬微微眯起眼睛，他沉默地盯着李明哲，墨镜遮掩的脸庞上，情绪全然消失了。
此刻，两人正坐在李明哲狭小的房间里。
这房间狭窄到叫人一目了然，木桌、凳子、一些破木板堆成的‘床’上由干草和薄薄的被褥保暖，一个画架试图阻隔内外，但完全没能遮挡住什么。
简直像个审讯室。
黑暗时代，人类聚居地的居住区范围必须收缩，这些屋舍建造时，官方就要求了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空间，房间里也最好别有什么不该有的角落，以防可能出现的怪物隐藏其中。
而且房间小，也更利于留存热量——即使现在还没有出现真正的‘冬季’，深秋时节的温度也是能冻死人的。
此刻，这间屋子里越发寒冷。
聂维扬静静盯着李明哲，当他这么做，就天然地释放出一种平静的压力。很快，后者额头上逐渐开始冒出细密汗珠，原本挺直的腰杆也慢慢弯了下去。
不过两分钟之后，李明哲就低下了头。
有点小聪明，有点小胆量，但不多。这是个叫人一目了然的人，就像这房间一样。
“说吧，看到那道绿光之后，你经历了什么。”聂维扬问。
此前李明哲说，他在起夜时看到几个人鬼鬼祟祟地祭祀什么东西，还放血作为祭品，他们围着一个像是什么魔法阵的图案，在接触到血液之后，它散发出奇怪的绿色光芒……
然后呢？
当时的李明哲说，他被吓跑了，不知道后面的事。但这恐怕不太可能：艺术家集市的地盘并不大，房间更小，唯一的公共厕所就在集市摆摊处旁边。如此狭窄的地盘，有空间让‘几个人’一起祭祀某物的地方恐怕不多，而最大的问题是，这里有空间的位置缺乏遮挡物，有遮挡物的位置所有人都看得见。
或许缺乏遮挡物可以解释为什么起个夜都能看到祭祀现场，但它无法解释，李明哲为什么还活着。
“杀人藏尸这么方便的时代，他们杀了你比什么都简单。除非……他们没有人看守。”聂维扬说。
他坐在凳子上，翘起一个端正的二郎腿，双手交握放在膝头。
“这可能吗？”他问，“还是说，这件事另有可能？”
这声音真诚而温和。李明哲的汗珠落在了地上。铺着干草和几块木板的泥土地散发着来自星球的寒意，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替他们望风，不舒服吧？”聂维扬问。
李明哲浑身僵硬发麻，头上的狗耳朵都垂了下去。
心脏收紧、手脚发麻，许多人在被揭穿一个谎言时，会产生这样的反应，而他未经专业训练，又不是什么特殊人物，自然同样如此。
“演奏家的职业特性让你对声音敏感，完美的放风人选。”聂维扬说。
他拍了拍李明哲的肩头。
“抬头。你不是对那些人很不满吗？把事告到一个圣骑士这儿来，是想要他帮你出头，还是想要他替你清除绊脚石？”聂维扬问，当李明哲僵硬地慢慢直起身来，竟发现他甚至还是笑着的：“但你想摆脱他们。只要我来到这里，你就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不！我……”李明哲下意识想说些什么。但他还是没能说出口。
辩解？
理论？
挣扎。
都只是挣扎而已。面前这个武力高强的男人，显然不只拥有武力。
“……我只是想停止这种……发展。”李明哲的眼睛垂了下去，“我……”
“看着我。”聂维扬说。
李明哲的眼皮动了动。
“再移开目光，你会死的比他们更早。”聂维扬缓缓道，“现在，这里是审讯室。你要是想在剑刃下回答问题，我可以满足你。”
李明哲发出一个崩溃的笑声。
“好吧，你跟那些人都不一样。”他说，“不止没有繁文缛节，还不在乎人类的社会规则……”
“订正，我在乎社会规则。”聂维扬说，“所以，破坏社会规则的不算人类。”
……
十分钟后，李明哲虚脱似得长出一口气。
他交代了一切——那些举行仪式的人是他的朋友，而他们，是在血月上行之前接触到的这些东西。
“当时我们在一个精英怪的巢穴里找到了那本书，巴掌大，做工很好，看起来就像什么文创用品。您知道，纸是个精贵东西，我们之中有两三个画家，就把它捡回来，准备拆开大家平分了用。”
李明哲苦笑道。
“我青春期的时候，幻想过很多次世界末日降临，也幻想过自己穿越，去异世界或什么主神空间之类的。
“那时候的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真的穿越了，却连张写乐谱的纸都没有……不，我连擦屁股的纸都没有。”
“……”聂维扬面无表情，“说重点。”
李明哲默默放弃了卖惨：“重点，哦，重点是，那本书上记录了一些法术，我们试验了一些简单的法术，发现……”
“发现那些法术的确有效，只需要付出血液与一部分身体组织，你们就能获得战斗职业之外的力量。”聂维扬接了下去，“聪明的你们剪下头发和指甲，让这些可再生又无痛的组织支付代价。
“使用那些法术一段时间之后，你们开始不满足于低级法术，试图向中高级的力量迈进，却发现中级法术要求的代价更高。而且这一次，它直接指明了要求献祭哪些身体部位——你意识到不对，开始退缩。”
他微微歪头，盯着李明哲。
“但他们不愿意。”他说，“对吗？”
李明哲满身冷汗。他总感觉自己好像从头到尾都是被这个人看着的，但那怎么可能。
“你做了个正确的选择，《献祭之声》的中级法术是指定要求献祭某个身体组件，高级法术可就是指定提供组件的人选信息了。”聂维扬啧啧摇头，“这不方便，不是吗？万一它要求你们献祭儿童呢？现在这世道，童男童女可不太好找……哦，也说不定，在那之前，你的朋友们就把你给献祭了。”
他微笑着摊手。
“你说，如果我出门做出我对你很失望、以后不会再来找你聊天的模样……”
李明哲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他很清楚自己会遭遇什么——一个人背后说话，就要做好被事主知道的准备。他白天说的话太耸人听闻，那个队伍里的人不可能都没听见，当这件事传开，他妈的，他哪儿有活路？！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再跟着他们了！”
李明哲的声音颤抖，他跪着凑近聂维扬，就要去抱他的腿。聂维扬眉头紧锁，猛地起身走开。
“站起来。”他说，“别让我再看见你对我下跪。”
李明哲趴在地上，颤抖着深呼吸，然后扶着画架，慢慢站了起来。
“这些天，他们已经偷偷杀掉三个人了。”他低声说，其中两个人是陌生人，还有一个是这画架的主人，我最好的朋友——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即使只是因为我朋友……”
聂维扬面对窗口，他看着窗棂洒落的月光，双臂环抱，若有所思。
“我已经把所有事都交代了。”李明哲低声说，“您……”
“他们的教义是什么？”聂维扬问。
“教义？”李明哲有点疑惑：“什么教义？”
他到现在都还以为，这只是一场试验法术的献祭事件，而非有组织有预谋的邪教传播。
聂维扬也不准备告诉他太多，只是平静道：“就是他们经常说的话，有条理，有自成一派的逻辑，而且简短且具有指向性与目的性。”
李明哲努力回忆了半天，摇头：“没有。”
没有？
聂维扬不置可否地偏头。
《献祭之声》，这是一本伪典。
在新世界，所谓伪典，就是除前文明官方遗留外，其它一切以‘《XX之声》’为名的典籍。它们被创造出的意图多种多样，其中内容也多种多样，其中大部分没安好心，小部分是正经人写出的工具书，为了让它传播更广而借名一用。
前文明官方留下的‘正典’，可证的有三本，分别叫《希望之声》、《荣耀之声》、《黎明之声》。
这三本以三大空间站为名的正典，记载着有关天、地、人的秘密知识，聂维扬只看过荣耀之声，所以他了解这颗星球的很多情况，但希望与黎明，上一世它们根本没有出现，可能被渡空魔取走了，也可能只是流落于世界与虚空，没有落到人类手里过。
现在，《献祭之声》，这熟悉的名字让聂维扬想起了上一世他不得不解决的不少魔化者——这本书的法术本质是用灵魂交换渡空魔的一丝力量，血肉只是用来启动法阵连通渡空魔，法阵启动后血肉消失，只是它们被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去。
这份力量使用到最后，结果就是灵魂残缺且成为魔化者。
这玩意儿根本不是正常法术书，而是被回归教派修改过部分流程的渡空魔祭祀指南！
那帮玩意儿将他们的祭祀指南暗搓搓广发天下，属实是个聪明选择——反正世界这么大，外头又危险，总有一些人会沉迷于这份力量，只要一百个接触到它的人里有一个开始使用它，回归教派就赚了。因为祭祀与法阵启动的能量都要使用者自己支付，回归教派纯粹只是在放高利贷，并全自动流水线式收款。
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开始干了。
——那帮家伙该不会是，在地球上就把《献祭之声》当非法出版物印刷了吧？
“我知道的就这些……”李明哲小声说，“今天晚上，他们就会再……”
“别急。”
聂维扬无声地出了一下气，那是一个轻微笑声。
“我想见见他们，跟他们聊聊。”他说，“劳烦引荐。”
忙的不行啊啊啊我将疯狂滑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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