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天鹅绒般柔软的女孩(1)
灵感菇专栏刊登后的第二天,诗人斯瑞尔如期而至。他这次带来一把小提琴,演奏的曲调格外振奋人心,犹如老游戏中打倒敌人后的结算音乐。
“书中自有真情在,下笔连心方通灵。”斯瑞尔听完前因后果,以此作结,“思念与情感才是创作的真谛,任时光怎样流逝,世道如何变迁,这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楚探长看得这般透彻,怎能让我不叫上一声好。”
姬怀素略感讶异:“你居然还挺满意的,没把蘑菇烧了还以为你要抗议。”
“生灵何必与死物纠缠?如今众人对蘑菇各有看法,一潭死水的风气便难以长存~”
斯瑞尔蹦上一张椅子,指着楚衡空笑道:“诗人当下兴致高昂,下首曲子必然极好。探长有何往事还请诉说,保证歌曲要比那故事更妙!”
“我想想……”
楚衡空沉思起来,他与老板之间经历过许多事情,但其中一部分却不适合与旁人诉说,也不是件件均深刻到令人过目不忘。
在创作方面,他本就不擅长把控“重点”,于是便只好先在脑中细细回忆。
像是转动生锈的发条,让录像带回放到许久之前。胶卷早已在时光的冲刷下老化,可过往的人与事件依然鲜明,带着张狂的青春的记忆。
·
十年前,纽约。
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堆满烟头的烟灰缸也随之震动。楚衡空叼着香烟,思索着会是谁在这时候给他来电。
他有两部手机,一部办公一部私用。外卖店只打他的办公电话,偶有朋友手痒了或是有人慕名而来,道上的线人就会打私人电话约切磋。除此以外这部手机只在每月一号响一次,是楚老爷子的家人定期询问近况。
楚家人不太待见他,但毕竟有老爷子的情面在,总会问问他是否需要什么。
今天的号码不属于以上两类,他已经晾了对方四十秒钟,电话还锲而不舍地震着。他夹着烟等了一阵,电话自动挂断,转语音留言。对方挂断结束。紧接着电话再一次开始震动。
看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他摁灭香烟,接通电话,用中文说:“哪位?”
“我是薇尔贝特。”年轻的女孩说。
他愣了片刻,才想起来是两个月前的那个女孩。当时事了后他担心还有手尾,所以留了自己的私人电话。
但这真由不得楚大少神经大条,当天晚上帮薇尔贝特杀了一屋子人,过了没多久就见一堆豪车跟奔丧似得停在大宅子下面。一帮眉毛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子老太太争先恐后下车跑到小女孩面前就嗷嗷哭,意大利语叽里呱啦地听不懂讲了些啥,看表情估计是“老臣罪该万死啊让陛下受委屈了”一类的。
末了完了转身就冲着他一通谢,表情感激得好像看到超人自天而降救末代皇帝于水火之中再兴国运,说了不收钱愣是塞了两箱金条,现在还放他衣柜里吃灰。
这换谁都以为这事儿结束了啊,末代皇帝都回皇宫了,剩下的那都是老臣们该操的心,还有他这送外卖的屁事啊。莫不是皇帝闲的没事干想找他叙旧?
“最近不错?”他随口说。
“还好。”女孩说,“我想请你送件东西。”
“送什么?”
“送我。”
·
维卢斯家族的办公大楼位于纽约市中心,交通倒算是方便,从楼顶走十多分钟就到。尽管他进门时穿着送货时的黄马甲,两旁的安保人员还是纷纷向他行礼。
薇尔贝特在38楼的会议室里,看着地图出神,老臣们位居会议桌两侧议论纷纷,表情活像看皇帝上刑场。他进门时老臣们又一次露出了看救星的眼神,看来这帮人是真觉得送外卖的身手不错,想求着他当大将军。
楚衡空拉了把椅子坐下:“去哪?”
“俄亥俄州,驱车约九小时。”
他琢磨了半天俄亥俄州是哪个破地方,薇尔贝特把地图转过来,贴心地指给他。“这里。”
“瞧着是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不适合春游。”楚衡空评价道,“跑这儿去找什么?”
“找俄罗斯人。”薇尔贝特说,“俄亥俄州是美国最大的俄罗斯移民居住地之一,米诺涅夫家族的根据地克利夫兰就位于此地。他们是维卢斯仅存的盟友之一,我要找俄罗斯人谈一笔生意。”
“想必是笔大生意。”楚衡空摸出根烟点上。
“我要买进俄罗斯人的一批军火,扩充家族的战力。不夸张地说,这次交易将决定维卢斯家族的存亡。”
薇尔贝特说得平平淡淡,好像她不是要去买军火,而是要去门口的面包店买三明治。她今日穿着酷似修道院服的纯黑长裙,衣物做得极为考究,配着那副平淡如水的面孔,像是位冷淡的小贵妇。
“所以有人不想看你谈成生意。”
“很多人。”
“俄罗斯人不管?”
“俄罗斯人只和盟友做生意,我需要证明自己有资格做他们的盟友。”
楚衡空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下午2点45。”
“谈判在明天中午开始,我们开到宾夕法尼亚过夜。”
楚衡空笑了起来,他实在很喜欢这女孩说话的风格,没有什么多余的寒暄,且完全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我只带你一个人,报酬就等之后想好再说。”
老臣们当场站起,薇尔贝特赶在他们之前点头:“你需要什么?”
“准备些小石子吧。”
这次出行的座驾是辆深绿色的悍马,不算最高档,但力量感十足。楚衡空上车后愉快地拍着方向盘,帮有钱人打工的好处之一就是你能随便开平时接触不到的好车。
车里备好了身份证与驾照,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他今年十八岁,薇尔贝特还准备了一副墨镜,这样他看上去会比更年长些。
薇尔贝特坐在副驾驶座,带着那张标记好的地图,出门时她戴上了黑色的遮面纱。
“我会负责指路。”
楚衡空戴上墨镜:“我看上去像不认路的人吗?”
“我认为你没出过纽约。”
“你说对了。”他伸手摘下薇尔贝特的面纱,女孩惊讶地看着他。
“又不是寡妇,戴什么黑面纱?阴气沉沉。”他把面纱丢到后座上,“难得长了张漂亮的小脸,就要大大方方地露出来呀。”
薇尔贝特垂下眼眸:“……谢谢。但请注意礼节。”
“什么礼节?没学过~”
他突然一踩油门,悍马车咆哮着切入车道,薇尔贝特又被后坐力按在靠背上,她有点习惯这家伙的开车方式了。
楚衡空随着指引一路向西,专挑小路,直到驶入国道。按照会议室中的推演,纽约城内大概率不会发生袭击,因为敌手们在白日下也有所顾虑。但离开都市上了国道,就不再是统治力量覆盖的领域。袭击随时可能到来,以他们想象不到的任何方式。
“最可能的手段是驱车追击。”薇尔贝特告诉他,“出动直升机的成本太高,事情还没发展到这一步,狙击手则没有合适的观测点。他们会开着车横冲直撞,用子弹打碎玻璃或引爆油箱。”
“他们不会的。”楚衡空说。
“为什么?”
“一开始,他们来不及。再过半小时,他们不敢。”
他忽然转向驶向右侧车道,同时打开两侧车窗。在薇尔贝特意识到的时候,一辆福特轿车已与他们并肩而行。那一瞬间她看到车窗之后的枪口,带针织帽的枪手冷酷地望着她。
她从未觉得死亡如此接近,与卢卡斯那铺陈已久的攻击不同,真正的杀手冰冷而高效,见到他们的瞬间就意味着结束。然而几乎在同一时刻,对面的车窗上绽出一个圆孔,枪手仰面倒下,血液从他的头颅中央喷洒而出。
福特轿车失控了,撞上围栏跌出高架桥。薇尔贝特慢慢转过头来,楚衡空用一只手握着方向盘,手中抛接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小石子。
悍马车急刹停下,另一辆载满杀手的车来不及控速,轰得冲向前方。这一次她清楚地看到了楚衡空的行动,他屈指一弹,石子飞出车外,呼啸着射入前车,贯穿司机的后脑勺。
他赶在前车失控前提速超车,几秒后薇尔贝特听到了车辆撞击的闷响。
“这玩意比枪好用多了。”男孩炫耀般说道。
她理解楚衡空的自信了,杀手们必然会退去的,因为他们也是人,即使再是凶狠再是冷漠也会对“强大”本身感到畏惧。
即使杀手也不会敢于追击一个能用石子杀人的对手,那不是任务,那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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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5个小时后,他们抵达宾夕法尼亚州的匹斯堡。悍马车身上多了十几道弹痕,敌人比家族智囊团预想的还要更执着些,最后甚至出动了摩托车队。
但即使如此执着的追击者在看到楚衡空一拳打烂摩托车时,也终于哀叫着四散而逃。
“我这一天下来杀的人赶上去年一年了。”男孩开玩笑般说。
“我以为快递员不会经常杀人。”
“老板,纽约城比你想得还是要乱一点点。一个外乡人独自在城里混日子,动手的机会是很多的。”
他的称呼让薇尔贝特感到讶异:“你叫我什么?”
“今天是你雇我不是吗?”男孩摘下墨镜向她笑笑,“你发工钱,你就是老板咯。”
明明是这样简单的逻辑,不知为何却让薇尔贝特感觉有些开心。他们的悍马车在酒店门口停下,楚衡空先一步跳下车来替她拿行李开门,表现得活像位体贴的侍者。
薇尔贝特认定这家伙全然是在拿自己寻开心,但她牵着男孩的手下车,神态自如像是他真正的老板一样。两人结伴走去开房时,前台的黑人来回扫着两张过于年轻的脸。
“很抱歉,薇尔贝特小姐。”黑人说,“我知道您提前预定了,且您是尊贵的维卢斯,但是……未成年人需要有监护人才能入住。这是盟约之外的……基本常识。”
楚衡空一手搭在台上:“当然,我是她的监护人。”
“您?”
“你工作就很认真,我中意。”楚衡空翻出一枚一美元的硬币,“我当然是监护人,有证明的。”
他将这枚硬币对折了一次,而后对折第二次,让那小小的铁块划过桌面落到黑人的手里。黑人的眼珠子瞪得滚圆,他拿着硬币看了好一阵,递来一张房卡。
“我绝对相信,您有资格当任何人的监护人。”他诚恳地说。
(本章完)
(/bi/285454/17237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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