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陈年往事
上午九点,本部31层神殿。
剑光刚直,鞭影缥缈。姬怀素一手光盾一手影刃,不时出剑绕着楚衡空奔走。
她特意将武器缩小了一号,因为对面动作太灵活,巨剑基本没戏斩中。但这番苦心没起到什么效果,楚衡空依然躲得轻松惬意,每次躲闪时还不忘用触手抽她的手。
“打得太直,你这右手都断了8次了。”他说话时又出一鞭。触手抖了个鞭花,很反常识地绕到下方擦过姬怀素的手背。
“喏,9次。”楚衡空耸耸肩,旁观的悠游嘎嘎怪笑。
“啊啊啊!!”姬怀素手上全是黏液,气得叫了起来。她将盾牌抛向空中放出光芒,随后一脚踏出踩中楚衡空被拉长的影子。动个不停的杀手不得不停下了,姬怀素得意地笑了起来,她抬手一剑斩下……但楚衡空只微微侧过身子,影刃擦着衣衫划过。
这时候光盾落下,影子从姬怀素的脚下偏移。她急忙踏脚想再去踩影,右脚刚抬起就被触手擦了一下。
“不如把影刃变成飞镖去投掷,比干戳效果好很多。”楚衡空说,“现在你右脚也断了,只好单脚跳着战斗了。”
姬怀素把影刃一丢,就地一躺开始打滚。一边滚一边干嚎:“我不玩了!”
悠游爬过去用尾巴敲她的脑袋,旁观的姬求峰唉声叹气:“出息。”
“我靠我一点出力不敢提高,他怎么轻松怎么来,这还怎么练啊?练一万遍也是我吃瘪好吧。”姬怀素大声抗议,“而且他那个新打法无耻到极点,哪有这么打的!”
楚衡空今日练习深得钢锋流精髓,突出一个不急,往往闪避防御后才出一招。关键他那一招每每还使得颇为阴损,不是打要害就是斩手脚。而要是不管不顾撑过去拼刀,他刀上劲力一收一发就能将兵器震得脱手,之后自然是破绽百出。姬怀素一收力道压根没辙对付这打法,自然怎么打怎么憋屈。
“人家衡空打完之后知道学,你这傻丫头可倒好,挨了半天抽没想出辙……”姬求峰叹气。
“我是逆影不是巧手好不好,我的特长是元素控制啊元素控制。”姬怀素张牙舞爪,“谁要跟巧手比技术,有种用我们逆影的方式打模拟战!”
楚衡空看了半天笑话,问道:“那你说怎么打?”
姬怀素眼珠子贼溜溜一转,跑去墙角蹲下。她把光盾变作重装大盾往身前一砸,自个往盾后一缩:“碰到我就算你赢。”
“哎呦。”“丢死人了……”姬求峰和悠游双双掩面。楚衡空着实被这无赖做派惊到了,他先出两鞭试探攻击,发现这微光大盾硬度惊人自己反而抽得手麻。要破这玩意用雷鞭八成是没戏,人盾之间又有点距离不好隔山打牛。他活动了一下胳膊令触手压缩,射出一点突破的银枪!
咣!
“好大力呀~”大盾纹丝不动,姬怀素阴阳怪气。楚衡空的触手止不住打颤,那种熟悉的酸痛感让他脸色发黑。
崴了触手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发力暴起,出鞘的岩刀连斩数刀,每一刀都毫无战果,像是砍在山上。而在这短短数秒间姬怀素开动脑筋想出全新的变招:她在大盾中间开了一个小孔,将细如针尖的钝头影刃从中戳出。
这招实战价值惊人,楚衡空砍一刀她能戳三下。转瞬间楚衡空胸口连中两戳,姬怀素骄傲地挺胸抬头:“是骑士精神胜利了!”
楚衡空往地上一坐,连连摆手:“你赢,好吧,你赢。”
姬怀素撤了大盾,叉着腰站起:“看见没有。纵使让了一手一腿,我怀素队长依然……我草!”
楚衡空伸腿一拌令她倒在地上,姬怀素恼羞成怒嗷嗷叫着扑来,双方就地开始激情四射的第二轮模拟战。
悠游仰天长叹:“把她丢出去!不能再让她丢人现眼!”
“这才是实战啦。”姬怀素朝她做鬼脸。姬求峰含笑等两人打闹完了,用扇子虚点向楚衡空:“怎么想?”
楚衡空盯着长刀,若有所思。他用的就是岩的遗物,刀身质地粗粝但坚韧如钢,令人想起那个刀客无物不断的居合。
“不用无迴打我破不了光盾。”他说,“还是缺乏对付元素、灵体的手段。要是手里没有岩刀,我胜算很低。”
“你是哪来的勇气觉得自己还有胜算……”姬怀素虚眼。
“自己都不信就真会输了。”楚衡空转眼望着姬求峰,“姬先生,我是缺了什么?”
杜木岩能挥出斩断水旗的居合,他楚衡空没理由做不到。战后他反复复盘火中的决斗,自认已将钢锋流掌握了八成,可他自己使出的无迴打却始终赶不上动用岩刀力量的一击。他必然缺了些关键的东西,那是在地球上无从知晓的秘密。
姬求峰摇了摇扇子:“差了一丝‘意气’。”
“我可以学。”
“这不是能学的。”姬求峰摇头,“龙乡拳法中有一个基础概念,叫做‘炼技凝意’。说的是无数次修行同一个招式,削减动作直到削无可削的地步。到了那时招式就只剩下最精髓的骨,这样的招式里才会有武者的‘意气’。”
姬求峰打出一记直拳,停在楚衡空的面门前。这一拳比寻常的直拳快一点,重一点,可那一点点的差距,就足以在实战中分出胜负与生死。
“意气是学不来的,你只能一遍遍苦修,用心血去锤炼肉体,直到你的拳足以贯穿能量与幽体。”姬求峰无奈地笑着,“衡空,你什么都不缺。你只是缺了时间。”
最基础的三千套已滚瓜烂熟,以楚衡空的天赋,掌握意气绝非难事。只要半个月的集中训练,甚至不出一周,这孩子完全可以炼出自己的意气。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学习了,就像他还有很多招式没接触,还有许多秘传可学,却同样有许多工作要做,于是只得见缝插针地修行。
楚衡空见状明白过来,也不太在乎:“把黑工坊收拾完就有时间了。”
“不过嘛……”姬求峰话锋一转,“虽然一劳永逸的办法没戏,但我们可以想想办法应急啊!”
他从衣兜里摸出张符篆,拍到楚衡空手里。楚衡空已经养成了习惯,见着什么稀奇东西都先往书里一塞。
【燃血御炁符】
【评级:2级(描粗)】
【产地:森罗秘境-洄龙城】
……
姬怀素一块凑头看去,扫了眼效果立马伸手去抢:“我草这什么破玩意。没收没收!”
“好东西。”楚衡空两眼发光,将符塞进兜里,“我的了。”
姬怀素没抢过他,朝姬求峰直瞪眼:“老爹!”
“发个奖金你也要抢?”姬求峰笑,“不急,第二个人人有份。”
悠游拉着个迷你型号的小推车爬了过来,车上放着两尊砂糖橘大小的龙型玉雕。白玉小龙活灵活现,环抱着一团火苗,看着喜庆又吉祥。
只是不知为何这小白玉龙的体型比较圆润,不仔细看倒像是条肥嘟嘟的白蛇……
“算你们的年中奖了,一人一个不许多拿。”悠游说。
【游龙辟火像】
【评级:2级(描粗)】
【产地:森罗秘境-洄龙城】
【效果:增强幽体强度;常时保持清凉;提高对火元素攻击的抗性】
【思念: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楚衡空掂了掂玉雕,诚恳地说:“有点沉……”
“臭小子你说谁沉了!”悠游暴跳如雷,“嫌重别拿!”
姬怀素父女俩在一旁偷笑,眉眼间的神态简直一模一样。悠游拿尾巴将三人抽了一通,盘到姬求峰的头上,宣布道:“我要闭关了!没大事别来吵我。衡空怀素你们这几天也先不要上班了,好好休息做好准备,知道吗?”
“懂。”楚衡空望着一人一蛇离去。这两件遗物的产地都是洄龙城,显然是他们这两天状态好转后加急赶出来的。对于重伤垂死的人来说,他们已经做得太多。
他知道悠游要去做什么,跟姬求峰一起巩固城中潮流,为之后的冲突做准备。这段时间姬求峰虽未服药,但精神明显见长,这全是托了城中秩序回升的福。城主和都市一样都可被洄龙的力量护佑,倘若洄龙城能恢复得再好些,说不定他都能短暂出手了。
“这两天别乱跑哈,权当值班了。”姬怀素说,“咱们这楼挺重要的,外面再乱也不能失守。”
“因为大楼是‘神殿’?”楚衡空指着楼层中间的白玉龙雕。
“洄龙大人的神殿就是咱们这都市的核心。”姬怀素挠头,“神殿被砸了神明大人就没有栖身之处了,城主的‘威严’也荡然无存了。到那时候小兵们再拼也无力回天了,所以楼一定要守住。”
姬怀素的眼里藏着点忧郁。楚衡空本想继续做暗器修行,见搭档这模样转念在她身旁坐下,摸着那块温凉的玉雕。
“等解决黑工坊,是不是就要打仗了。”
姬怀素的视线透过天花板,望着遥远的水幕。
“是快了吧。”她说,“二十年前没打完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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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战前的生活吗,卡宁?”贝森随口问。
卡宁正在抽烟,纯手工制作的孚芬烟卷,神树城邦出产的高级货。他抽得漫不经心,望着缓缓回旋的,似天盖般的水幕。
“哦?”卡宁回过神来,“记得。那是一段……平淡的时光。偶尔饿肚子,但死不了人;安稳闲适,但缺乏刺激。”
“所以你没什么印象。”
“没,没有。”卡宁笑着摇头,“我记忆中最鲜明的时光,永远是战后的前三个月。你那时还没过来,你无法想象那时的洄龙城多么美妙。死人和怪物到处都是,遗物不要钱似地乱撒,到处都有人拿着珠宝和材料换米饭面包。今天你能在死人兜里摸到高级遗物,明天你就能在梦里遇见恶魔。”
卡宁抽了一大口烟,狠狠地喷出来,烟气里藏着张孩童般的笑脸。
“那时我才意识到这座城市遍地机遇,你对它展现一分的胆色,它就十倍百倍地将财富回馈与你。你敢去死人堆里捡东西,你就能成为打捞员的头领;你敢拿刀捅死强盗小偷,那你就是街道的新主子;你敢拎着锤头去抢占破厂房,那你就是第一个新的工坊主;有了那么一点点本钱你再为自己做一身漂亮衣服,你就摇身一变成了有权有势的大商贾。
只要你成功一次,贝森!只要一次!你就是胜者,赢家,足智多谋的人,人们会追随你,敌人会畏惧你,财富会主动朝你的腰包涌来。只要你有胆色!”
说到兴起处卡宁挥舞着烟卷,像个烂俗粗鲁的暴发户。他吐了个大大的烟圈:“是它给予了我所拥有的一切,我怎能不热爱我的故乡?”
“所以你要得到它。”贝森说。
“其实我更想买。”卡宁窃笑,“可惜姬求峰不卖。”
他踩灭烟卷,走进厂房。乌鸦们沉默地站在无光的仓库里,像一群忠实的发条人偶。卡宁揭下一只乌鸦的面具,惨白的脸上发出强光,像是一颗人头状的灯泡。
他检查完荧尸化的试验结果,感谢由阿达里提供的珍贵资料,随后来到厂房最深处的工作室。堆满材料的工作台上放着那五瓶“家长的血”,那面召唤用的镜子以及一具将要成形的傀儡。现在是折腾新战利品的时候了,卡宁结束了短暂的中场休息,开始全神贯注地准备起搭档的新躯体。
而贝森还停留在外,盯着一只在荒地里觅食的乌鸦。卡宁对它最关心的话题避而不谈,但他其实知道那段时光。因为他们定下了契约,他们之间没有秘密。
它回想着,像存在于过去的幽灵,注视着一个20年前的小孤儿。他穿着脏兮兮的背带裤,常年坐在酒吧门口看光鲜亮丽的路人们来来往往,拿着毛巾为他们擦鞋。
多数鞋童都是小偷,顺走顾客兜里的流珠。但他不是,他太怕失去手头的这份小工作,因此他从不偷窃。小孤儿伶牙俐齿,奉承每一个来擦鞋的客人,把他们哄得大笑。有些混子擦完了鞋在泥地里跳舞,泥点子溅得他满头满脸都是。但他边笑边鼓掌,极力吹捧客人的舞技,之后再免费帮他们再擦一遍,顾不上擦自己泥泞的脸。
没有客人的时候他沉默地仰望天空,望着阳光下高耸入云的总部大楼,望着掠过空中的金色的飞鸟。
“你只是太想爬上去。”贝森自言自语。
(本章完)
(/bi/285454/172375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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