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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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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色的迷雾,四周狰狞扭曲的黑色树影晃动着。

    腾蛇在后方嘶吼,漫天的箭矢密密麻麻如雨点,从高处俯冲而下。

    云笙用符箓将其调转了方向。

    阴阳渡前方是水路,她的视线很快停在岸边的一艘废弃的乌篷船上。

    符箓幻化出的刀刃割开绳索,她跳上了船,又用符箓去催动水流。

    魔兵厚重的盔甲在水中行动没有那般自如,渐渐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只有脚踩腾蛇的单月恒仍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们。

    他脚下的腾蛇发出怒吼,将整个江面翻搅得汹涌彭拜。

    眼见那渺小的乌篷船要被被几丈高的江浪吞噬——

    云笙一面稳固船只,一面还要抵挡箭矢,很快便应接不暇。

    在颠簸的船只内,她瞥见纹丝不动的沈竹漪。

    也并非完全没有动作,他在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玩她曳地的裙摆,将她裙摆上的流苏编成一朵朵小花,不得不说,编的还挺像模像样。

    云笙看了一眼,顿时就气急攻心。

    她都快要忙成三头六臂了,这厮还坐怀不乱。

    右手伤了,左手就不能腾出来挡几只冷箭么?

    火急火燎之中,她袖中的几张符箓飘向江面。

    腾蛇背上的单月恒反手抽出箭矢,挽长弓如满月一般。

    “嗖嗖嗖——”

    箭矢越过翻腾的江浪,若疾风骤雨般呼啸而来。

    箭矢像是密密麻麻的蝗虫,遮天蔽日。

    云笙开始思索弃船逃跑的可能:“你可会凫水?血止住了没?待会我跳下去,你若受伤,便抓紧我。”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尖锐的破空之音。

    一枚箭矢穿透乌篷船的船顶,擦过云笙的发髻,径直钉在了船板之上。

    尾端的箭羽尚在颤动。

    云笙后怕不已,见沈竹漪仍无反应,她心里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襟:“沈竹漪,我们就要死了!”

    沈竹漪顺势被她拉近,他低下头,鬓角垂落的乌发扫过她的脸颊。

    酥酥麻麻的痒蔓延开来,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间冷冽的气息。

    沈竹漪乌黑的眼眸定定看着她:“你今日用的什么唇脂?”

    云笙:“……?”

    沈竹漪攥着她的下颌,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乌篷船剧烈地颠簸着。

    他将云笙抵在乌篷船的船板之上,力道很重,可他的手垫在了她的后颈处,她的身体并未磕碰到船板。

    他灼热的气息跟着漫天的箭雨一齐笼罩过来。

    江浪骤起,白浪翻滚,湍急的水流近乎汇成旋涡,惊涛拍打在船上,像是下了一场暴雨。

    冰冷的水滴从他的下颌骨滑落,落入云笙的眼中。

    视线被骤然的湿润模糊,云笙忍不住眨了眨眼,看见他乌黑的眼底透出一点对岸风灯渔火的红。

    他吮着她的唇瓣,直勾勾盯着她。

    云笙腕间的鸳鸯镯开始发烫。

    云笙倏地一下推开他,刚想起身:“你疯了吗——你——”

    江浪席卷,犹如闷雷砸过来,船身晃荡得不像话。

    沈竹漪用指腹抹了点唇上沾的胭脂。

    他缓缓抬眼,在惊涛再度拍打船身之时,再度粗暴地吻住了她。

    云笙倏地睁大了眼。

    “叮铃铃——”

    一道清脆的铃声,在犹如山崩地裂的浪潮之中,突兀地响起。

    二人的鸳鸯镯交叠在一起,上头沉寂已久的铃铛,竟在此时此刻,发出了清悦的脆响。

    这道清悦的脆响,越过怒号的风声,越过箭矢的呼啸声,清晰地传到了两人的耳廓之中。

    在那一瞬,沈竹漪的身子僵住了。

    他的眼睫难以置信地轻颤了一下。

    在浪潮的余威再度席卷而来时,他支撑的双臂骤然间失了力道,身子朝她栽了过去。

    他与她面对面,额头相抵,唇角也跟着重重磕碰在一起。

    这一次,沈竹漪没有离开,而是更加用力地含住了她的唇珠。

    两片唇瓣厮磨着,辗转着,气息交-缠。

    他的气息格外乱,时而轻得近乎窒息,时而重得近乎亢奋。

    然后,他开始抑制不住地舔她。

    他弓着身子,脊背弯得像是一座拱桥,凌乱散落的马尾拂过她的额间,像是毛茸茸的小狗在蹭她的额头。

    云笙被他舔得一阵酥-麻,下意识张开了唇。

    他很快便钻了进去。

    他潮湿温热的舌尖勾缠着她的,裹挟着。

    二人的气息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云笙舌根发麻,浑身也跟着发麻。

    她用手推搡了他一下,却反被他钳制住了手腕。

    他冰冷的指尖沿着她的腕线,一点一点摩挲过去,像是在描绘她手腕上的血管。

    这种抚摸令云笙抑制不住地发颤。

    最后,他的长指深深地插-入她的指缝间,与她十指相扣。

    二人腕间的鸳鸯镯也紧密地扣在了一起,上头的铃铛疯狂地颤动起来,它们发出轻快的、缠绵的铃声,很快的,一颗铃铛亮了起来,余下的也跟着相继亮了起来。

    晦暗的天际,风雨飘摇,惊涛骇浪席卷中的乌篷船内,他们相拥相吻,手腕间的鸳鸯镯像是坠落的星子一般,散发着清莹的光晕。

    沈竹漪侧过头,鼻梁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她,发出压抑至极的喘-息。

    云笙听见这声喘,头皮发麻。

    她忍不住睁开眼,看见他薄薄的眼皮都泛起了红,他的长睫像是罗扇般扑闪着,乌黑的眼水光潋滟,蒙着一层缥缈的雾气。

    他的眼睫被泪水濡湿,很快的,他的泪水便顺着纤长柔软的睫毛,一颗一颗滚落,坠在了她的面颊上。

    和他冰冷的指尖不同,他的眼泪是滚烫的。

    云笙被烫得哆嗦了一下。

    就在此时,她看见又一枚箭矢以刁钻的角度从他的后方飞斜而来。

    云笙拼命地推搡着他,想要提醒他,却反被他更用力地压在怀里。

    他宽大的脊背笼罩着她,近乎要将她吞噬。

    她刚张开嘴想要说话,那些气息全被他吞入了口中。

    她的那些提醒,那些咒骂,统统化作可怜的呜咽。

    像是在撒娇。

    眼见那冷箭就要刺穿他的喉骨。

    云笙用力咬了一下他的舌头。

    血腥气弥漫的时候,沈竹漪睁开眼,乌黑浓稠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没有回头看,只是反手轻易地接住了箭矢。

    他修长的五指蓦地合拢,那箭矢便在他掌心之中断成两截。

    云笙看得目瞪口呆。

    所以,所以他背对着也能躲开?

    那之前中的那一箭,是故意的?

    云笙顿时明白了,气恼不已,胡乱地去啃咬他。

    他任由她咬着,在他的唇瓣上咬出一道口子,泛起点点靡红。

    他的眼眸轻轻弯起来,舔了舔唇上的伤口,唇角笑意愈深了。

    他用食指缓缓地抚摸着她的虎牙,褒奖似般轻声说:“牙尖嘴利的。”

    云笙还想去咬他,却觉身处的乌篷船内竟天翻地覆起来——

    原是腾蛇甩尾,布满坚硬鳞片的蛇尾缠住了船身,竟直接将船翻了个底朝天。

    在腾蛇收束蛇尾时,乌篷船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声,木屑自损毁的地方簌簌掉落。

    单月恒冷笑连连:“秦慕寒那老东西说你很有能耐,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你就只会跑么?”

    沈竹漪揽住云笙腰肢,在船身碎裂那一刻从中飞身而出。

    他反手抽出身后的长剑,但见腕骨转动,凌冽的剑风如肃杀的寒霜一般席卷过江面。

    江面怒吼的波涛停滞了一瞬,像是被凝结一般,而后冰层猛地碎裂,只见江浪汇成几条数丈高的水龙朝着腾蛇绞杀而去。

    霎那间,腾蛇便被汹涌的浪潮寸寸撕碎,七寸尽毁。

    鲜血如决堤的洪水般洒落,像是下了一场血雨,淅淅沥沥地伴随着碎裂的肉身沉入江面。

    单月恒面上的笑意凝滞片刻。

    沈竹漪披散的乌发被江风拂动,掠过少年单薄的后颈,他抬眸看过来,江面的月光在他身后镀上了一层神性的柔光,衣袂蹁跹翻飞,好似映月谪仙涉水而来。

    “你很聒噪,该死。”

    只是他手中尚在滴血的长剑,反射出粼粼寒光。

    单月恒心里直呼不妙,暗叹自己判断失误,他当即使用法宝想要回到岸上。

    在他转头的那一刻,对上另外一张脸。

    云笙踏在乌篷船碎裂的船身上,双指间夹着的符箓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

    柔和的光芒拂在少女的脸上,她腕间的玉镯碰撞在一起,发出泠泠清脆之音。

    没有任何犹豫的,单月恒当即选择从她这边突围。

    他甚至没有把她当成一回事,选择径直越过。

    少女眼底的笑意淡了一些:“你不会觉得我很好欺负吧?”

    一面说着,她手中的符箓绽放出盛大的光芒,掀起一阵狂风鼓起她的衣摆。

    她的声音清脆,吐字清晰:“……赤络绯谈,赫赫阳光,速降真火摄!”

    话音落下,那些围绕她周身的符箓犹如天火般砸向单月恒。

    单月恒瞳孔一缩,稍有躲避不当,他那蛟鳞所做的护腕竟被烧出了个窟窿,火烧火燎般的蔓延开来,入目一片鲜血淋漓。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符箓纷涌而至,应接不暇。

    “砰砰砰——”它们化作火花一般炸裂在江面上,同对岸的渔火点点辉映。

    单月恒被打得节节败退,而云笙则是借用符箓之力,踏着水面朝他杀来。

    月光之下的江面波光粼粼,少女白净的面庞在火光照拂下像是镀了一层温润的釉。

    单月恒想起关于云梦王女的传言:

    据说世代王女,都因灵力微薄,畏寒怕冷,如易碎的瓷器,凋零的花一般被珍藏在王宫深处。

    她们应该是弱不胜衣的,应该是柔软无害的,应该是清癯瘦削。

    却唯独不该是这样——

    少女的眼中倒映着江面微波,她的眸光却不曾动摇,那种比江水更翠绿、更蓬勃的生命力在她眼眸流转。

    “轰”地一声,她袖中的剑符化作利刃,穿透了单月恒的胸膛。

    她的眼神依旧很亮。

    这些人,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打搅她安稳的生活的人。

    王庭也好,魔域也罢,他们一口一个云梦王女地叫着,像是称呼着什么没有生命的物件。

    她一字一句道:“我有自己的名字,叫云笙。”

    单月恒坠下水面时,看见云笙随风飘动的石榴红色裙摆,像是揉开了一朵绚丽浓稠的花。

    她垂眼看着他坠落进冰冷的水面,手中的符箓又亮起金光。

    那道斩草除根的符箓破水而来,直直朝着他门面袭过去。

    而后,一团浑浊的黑气凭空出现,将单月恒残破的躯体包裹起来,迅速遁走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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