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生日，回家的路
十月二十三日，霜降，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话说，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我就是今天生日？”
早晨，公交车上，程霜降笑盈盈地问道。
她着去旧书店那天的，有着荷叶边的宽松款樱色衬衫与米白色毛衣马甲，一条到脚踝的深蓝色厚长裙，运动鞋，左脚脚踝上那根红绳若隐若现。
为了防止晚上变冷，还多披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外套。
周鹤鸣则是深蓝色卫衣和深色长裤，男生经典秋天出装，还背了个包。
“因为，是霜降嘛。”
周鹤鸣理所当然地回答。
昨夜他们后来又拥抱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分开，两个小年轻都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含糊地道过晚安，周鹤鸣才逃跑一般溜回家。
然后很不争气的，失眠了。
还好今天是不用学习的，尽情享受的一天，不需要早起，九点多，他才打着哈欠给程霜降发消息。
接着，他发现，这位年级第一的校花大人，好像也睡过头了。
某种甜蜜的情绪顿时萦绕在少年心头，令他难以掩饰嘴角的笑意。
“那你没有考虑过，霜降这一天有可能是24号？又或者，我是过农历生日的呢？”
程霜降的问题，让周鹤鸣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我查了一下你出生那一年，确实是23号，然后，呃，之前你空间里的动态，都是按照公历发的，再加上，大伯，呃，程老师提过是今天，你也邀请了陆白今天一起出来玩，所以.我应该没有搞乌龙吧？”
他立刻有点儿语无伦次地解释自己的思路。
“嗯，是今天没错。”
少女满意地点点头，又稍稍凑近他的耳边。
“就算真是农历或者明天，既然阿鹤在今天准备了，那我的生日就是今天。”
暴击了。
周鹤鸣顿时耳根通红。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他稍稍坐直身体，不敢去看少女的双眸。
“我还知道，阿鹤的生日是公历七月七号哦。”
“我一般不过生日的。”
周鹤鸣顿了顿，马上接上。
“但和你一起过多少个生日，都乐意之至。”
“嘿嘿，我比阿鹤晚出生呢。”
虽然是三十五岁重生而来的灵魂，但程霜降似乎格外在意年龄。
“这就代表，我从出生开始，就活在有阿鹤的世界里，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阿鹤的存在，没有阿鹤在的世界，完全想象不到我能怎么活下去。”
周鹤鸣欲言又止。
他本来想让少女别说这种傻话，他们都还年轻。
但转念一想，又意识到，在另一个世界线里，三十五岁的周鹤鸣去世后，程霜降就重生回来了。
所以，少女所言不虚，在周鹤鸣不存在的世界里，她的确寸步难行。
“傻瓜。”
他只能这么说道。
“所以，等阿鹤生日的时候，我要准备一个超级超级大的惊喜给你~”
她抿起嘴唇，满眼期待地说道。
“那我可就等着那一天了。”
公交车此时到站，他们很快下车。
陆白已经在公交车站等着了。
这位校花同学穿了一件只露出了领子和些许下摆的明黄色衬衣，外套是有着黄白撞色的红色条纹毛衣，阔腿牛仔裤，灰色休闲鞋，挎着一个米白色帆布包，头上戴着一顶红色贝雷帽，她本身就要高一点儿，此刻就像一名出游的大学生。
两人下车的时候，陆白正在敲手机，不知道是在聊天，还是谈工作。
“你俩今天穿得还挺搭的。”
见到他们，陆白收起手机，又看了看周围。
“我还以为会直接去玩的地方来着。”
这里是一片湖边的居民区，不同于江城随处可见的，动辄四五十层的高楼住宅，这边因为开发较早，反而只有十几层的“低矮”楼层，以及更多的，连电梯都没有六七层老屋子。
湖倒是很大，可比起江城最出名的南湖而言，这墨湖显然有些藉藉无名。
“先来这里，有样东西想给霜降看看。”
周鹤鸣瞥了眼身边的少女，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那我走？”
陆白阴阳怪气了一句。
“顺路嘛，很快的。”
周鹤鸣解释道，拉起程霜降往前走去。
陆白看了眼两人的背影，叹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灵活地穿梭在小巷子里，周鹤鸣似乎对这周边非常熟稔。
此时，哪怕是一无所知的陆白，也隐约猜到了目的地是什么。
停在了一处老旧小区里，落叶金黄的银杏树下，周鹤鸣指了指那房子的十层。
“你们看，那边十楼，嗯，就是，窗台上养着好几盆花的那一家，看到了吗？”
程霜降和陆白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很快找到了那装着已经生锈防盗网的窗户，窗台上，放着数盆花卉，在这个季节依旧绽放，五彩缤纷。
“那里以前就是我家。”
少年释然道。
“我爸妈都是江城大学毕业，是同学，他们毕业后，在这座城市打拼了很多年，结婚，买了房子，生下了我，从我出生以来，这里就是我的家。”
“我还记得，这条路夏天很凉快，虽然会绕一段，但我总是走这条路，有时候，能看到站在窗台拉小提琴的老爷爷，他会笑着和我打招呼。”
“这里，有一次和院子里朋友玩捉迷藏，他躲在这个角落里，用废弃的沙发挡住了自己，结果睡着了，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最后哭着去找我妈，说弄丢了自己的朋友。”
“那个路口，经常有一位阿姨推着小推车卖麻辣烫，很便宜，很好吃，那时候，谁请客吃一顿，那就要和他好一辈子。”
“这个跑道，平常没人用，但有一段时间，是小区里的男孩们玩四驱车的赛道，可惜那时候我只能拿着书在旁边围观。”
“那边可以看到铁轨，小时候经常爬到屋顶上看火车掠过，数它到底有多少节车厢，周末的时候，火车连绵不绝，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他并没有组织语言，也没有次序，只是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后来，我妈生病，去世，我爸和我商量过后，把房子卖掉抵债，我住到了小叔那边。”
从那时候开始，周鹤鸣就已经没有了“家”。
他看了一眼身边一直牵着自己的手，聆听他娓娓道来的少女。
他知道，在她原本的世界里，周鹤鸣到三十岁，终于再度拥有了“家”。
所以.
“是周鹤鸣吗？”
忽然，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令三人都看了过去。
一位老婆婆正推着装得满满当当的买菜小车，从外面慢悠悠地走回小区。
“钱奶奶？好久不见，您看着真精神啊。”
周鹤鸣很快认出了对方。
“这是我以前的邻居，很小的时候我爸妈都不在家的话，会丢到钱奶奶家里待着。”
“钱奶奶您好呀。”“您好。”
程霜降和陆白也跟着打了个招呼。
“哟，带女朋友来玩呀。”
钱奶奶精神矍铄，一看两名漂亮女生，便乐呵道，但很快，又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哎哟，你看我这老糊涂了，看人都重影了，怎么有两个女朋友啊。”
“.钱奶奶，这是我女朋友，程霜降，另外这位是我们的朋友，陆白。”
周鹤鸣嘴角一抽，立刻拉着程霜降往前走了一步，而陆白，默默往远离这两人的方向挪了半步。
“好，好，哎，姑娘的胳膊怎么了，要小心啊。”
钱奶奶有些心疼地看着程霜降打着石膏的胳膊，她这个年纪的老人家，最看不得年轻人吃苦。
“没事的，钱奶奶，不小心撞了一下，很快就会好起来。”
程霜降微笑着回答。
“那就好，哎，你等等。”
说着，钱奶奶就开始在口袋里摸索，很快，摸出了一张五十块的钞票，将其塞到程霜降的手中。
“你收着，周鹤鸣也算我半个孙子，你是他女朋友，上门我要给红包的，就是身上没多少钱，也没个红包，你别嫌弃。”
“这怎么能收呢？”
程霜降有些惶恐地推辞，看着手中那褶皱，却又干净的钞票。
“讨个彩头，祝你早日康复。”
钱奶奶露出缺了几颗牙齿的笑容。
“那你就收下吧。”
周鹤鸣眼神示意少女收下，又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回头和陆白对视一眼，程霜降才总算接下这钱。
“谢谢钱奶奶。”
“哎，自从你搬走，总感觉这院子冷清了不少。”
钱奶奶揉了揉腰，以小推车做支撑，有些感慨地说道。
“你家那边，后来也是搬进了一家人，小孩现在读初中，成绩还挺好的咧，我以前就说，你们那房子风水好，住着肯定有福气，可惜。”
“那您的房子就在隔壁，风水也很好啊。”
周鹤鸣抿嘴一笑。
“好，都好，你现在成绩肯定也很好，那时候你说以后要考宁江大学，要当编剧，以后咱们就在家里看你的电影电视剧了。”
钱奶奶被周鹤鸣哄得开心，也滔滔不绝起来。
程霜降看了周鹤鸣一样，少年并未有什么不同，只微笑着回应。
“周鹤鸣以前小区里好多女生喜欢的，他都没有和她们耍朋友，小姑娘，你可是他带回来的第一个女生。”
钱奶奶又扒拉起周鹤鸣小时候的事情来。
“原来他有好多女生喜欢呀？”
程霜降听到这个，顿时来了兴趣，煞有介事地问道，还顺手捏了捏周鹤鸣的掌心。
“那可不，他当时读书又好，懂得又多，人又沉稳，女生都喜欢围着他转，就是后来搬走了。”
钱奶奶笑道，又看向周鹤鸣。
“周鹤鸣，你可要对人家好一点啊，不能随随便便的，要好好珍惜，晓得没有？”
“嗯，我知道。”
周鹤鸣点点头。
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陆白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一个水果礼盒，她和周鹤鸣对视一眼，颇有种得意的情绪。
“钱奶奶，我们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是一点儿心意，您就收下，和家里人一起吃。”
周鹤鸣接过水果礼盒，放到了钱奶奶的小推车上。
老人家推辞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拗过三人，收下了那肯定不止五十块的礼物。
婉拒了老人留他们在家吃饭的邀请，三人与这位老奶奶挥手道别。
“钱我转给你了，谢谢了。”
周鹤鸣知道门口水果店的礼盒价格，很快将钱转给陆白。
“怎么样，本姑娘察言观色还是很厉害的吧。”
陆白也没客气，当即收下转账。
“那必须的。”
少年其实也没想到，只是一个眼神，陆白就知道他的想法。
或许，善良的人，都是相似的。
程霜降看着两人，笑盈盈地走过来。
“今天收到了意外的礼物呢。”
“是啊，老人家的祝福，很宝贵的。”
周鹤鸣牵起她的手。
“说明今天肯定是幸运的一天。”
“和你在一起的每天，都很幸运啦~”
少女莞尔，和周鹤鸣走在一起。
“啧啧，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陆白走在两人旁边，靠近程霜降的那一侧。
“按照计划，先在这附近简单吃个午饭，然后，就应该去墨湖边的天文馆了。”
周鹤鸣迈开脚步，他背后，十楼的阳台上，花儿盛放，姹紫嫣红。
他没有再回头一次。
他知道，他的“家”，已经被自己牢牢握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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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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