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三幕，从三十五岁安全撤离
江堤上，路灯下，乔今晨和徐悠悠正一前一后地走着。
周围，早早放学的小学生们正结伴同行，拿着相机拍照的大学生们三五成群，还有住在附近的，挽着手散步的夫妻。
在一片生活的喧闹中，他们两人沉默着，只有影子时不时触碰到一起。
乔今晨走到一张长椅旁，坐下，徐悠悠坐在了距离他一个身位的地方。
“所以，你也听周鹤鸣说了重生和未来的事情？”
他到底还是男生，先一步开口。
“嗯。”
“还挺离谱的，哈哈哈，重生这种事情，还说要弥补我们的遗憾呢。”
乔今晨看到纵贯江城的陵江映照着江堤上的路灯，在这个看不到星星的城市，仿佛碎梦星河。
“那真是，很遗憾。”
徐悠悠抬眼，看向身边的男生。
“是啊，所以，确实不能让那些事情发生。”
乔今晨顿了顿，才继续说着。
“我会和我爸妈争取的，你知道的，他们其实就是爱瞎操心，实际上宠我宠得不行，我撒个娇他们就会改变主意。”
“真的吗？我怎么听怎么不信呢。”
徐悠悠多少恢复了点儿平日里的吐槽模式。
“我到时候和他们说，现在高三转学过去也晚了，我在这里好好的，到时候出国还要学英语呢，就我这英语水平，点外卖都难，还是留在国内过活算了。”
乔今晨叽里呱啦说着，就像平日里的插科打诨。
“你这样能说服他们吗？”
徐悠悠抱持怀疑态度。
“其实，不能。”
乔今晨稍稍垂眼，然后看向身边的女生。
某种强烈的预感伴随着骤然激烈起来的心跳，令江面上货船的笛声都变得遥远。
徐悠悠下意识想要避开视线，但乔今晨的目光死死地锁住了她，令这十八岁的少女逃无可逃。
“我会和他们说，我要留下来，不是因为学习或者习惯，而是因为一个女生，我如果就这样转学出国，那我会后悔一辈子，要是你们想你们的儿子抱憾终身，那就赶快去给老子办转学手续。”
有话直说。
“重生”的周鹤鸣告诉乔今晨的必杀技。
不要怕丢脸，不要顾忌现实，认认真真，诚恳地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
“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学校，初中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我家有钱，和我做朋友就是财迷鬼，所以不太乐意和我待在一起；我也不喜欢早自习，每天得六点起床，哪个年轻人受得了这苦啊；我更讨厌晚自习，有这时间不如多打两把游戏；那些难懂的课，写不出来的题，算不了的答案，我都讨厌。”
“我讨厌这一切，只喜欢你。”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乔今晨感觉听到了空气中迸发的噼咔一声。
先前笼罩在两人周围的，沉重而令人喘不过气的现实似乎轰然崩溃，只有徐徐的清风，吹动少女耳畔的发梢，那发梢所及之处，是已然红透的脸颊。
“你你你，你太狡猾了！”
徐悠悠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我怎么狡猾了？”
“你住江桥！但从来没和我说过。”
“.我那是想走路锻炼好吧，我就是想多和你待在一起。”
“！！！”
十八岁的徐悠悠，被直球薄纱了。
她别开脸，嘴里似乎嗫嚅着什么，须臾，才仿佛轻松般开口。
“其实也不用那样，你也可以出国，我之后考出去，反正只是异地几年而已。”
“你愿意吗？”
“我当然不愿意啊！”
徐悠悠眼眶有点红，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
“我也想像周鹤鸣他们一样光明正大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啊，但我自己知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哪怕你觉得无所谓，大家觉得无所谓，但我自己有所谓！可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就是个只会学习的书呆子，一辈子也赚不到你出生就有的钱，现在就连你出不出国这件事，我都什么忙都帮不上！”
从未听到过徐悠悠如此激动的话语，乔今晨忽然明白了，当时为什么周鹤鸣一定要出那一百块钱。
哪怕别人都无所谓，但他自己有所谓。
简简单单四个字。
问心无愧。
乔今晨看着眼眶通红，就快要掉小珍珠的徐悠悠，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成绩那么好，人怎么那么傻？我这辈子靠自己也赚不到那么多钱啊！”
他露出一个看着有点儿龇牙咧嘴的笑容。
“就像你聪明成绩好我也做不到，这算是咱俩的优点，也是咱们的缺点，那也没办法，毕竟这么喜欢，还能离了咋的，只能忍着呗。”
徐悠悠的啜泣被噎住了。
这人说话怎么这样？这不是强词夺理吗？他他他他刚才说什么，不要脸的吗！
“不过，徐悠悠，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什么？”
鼻音很重，徐悠悠愣愣地看向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生。
“就是异地什么什么的，我记得，这个得谈了才能算异地吧？”
乔今晨翘起嘴角。
不得不说，一旦接受了有话直说这个设定，厚脸皮的他是有点儿如鱼得水的。
“.不理你了。”
“徐悠悠？悠悠姐？悠悠？”
乔今晨凑近过来，窥探少女的表情，淡淡的发香传来，令他好奇究竟是什么洗发水才能有这样令人沉醉的香气。
但徐悠悠说什么也没有理会乔今晨，他只能站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徐悠悠转过脑袋，看着乔今晨的背影。
少年不语，只是站在江堤上，扶住铁栏杆，朝着那斑斓的江水大喊。
“——乔今晨喜欢徐悠悠！”
噼咔——
徐悠悠听到空气中传来某种事物破裂的声音。
不少闲逛的路人听到了他的喊声，纷纷看过来，还有好事者起哄呼喊。
一时间，少女羞红了脸，可心跳却是如此激烈，江水，微风，青草，世间的一切都在簇拥着她，催促她做一件事。
答应他。
下一刻。
徐悠悠站起身，来到乔今晨身旁，但她没有对着陵江大喊，而是凑到了少年的耳畔。
“徐悠悠喜欢乔今晨。”
如此低语呢喃。
蒲公英盛开的江堤上，昏暗的路灯映照下，手指触碰到一起的少年与少女。
咔嚓——
不远处，江堤下方，周鹤鸣拿着手机，拍下了这一幕景象。
那是一张，适合打上“剧终”二字的人生照片。
但是。
“还不够。”
周鹤鸣说。
他已经做好准备，把提前一天买好的东西放到了水泥墩子上，江边，随时都会起风，但这并不影响。
程霜降站在他身边，看到他从书包里掏出来的东西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是烟花。
周鹤鸣拿出了打火机。
他没办法改变现实，也无力扭转他人的人生，就连一个月提高八十分都觉得非常困难，能做的，就只有帮助好友。
让他们在相互喜欢的十八岁，就能相互喜欢。
所以。
他要让这青春的记忆，不留下一丁点儿的遗憾。
他要为这个故事的结局，添上一抹奇幻色彩。
于是。
少年变成旷野里的星火。
嗖——
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那廉价的烟火在江堤旁升上夜空，将沉重的现实，闭环的命运，以及那充满遗憾的未来炸得粉碎。
然后。
“照亮长夜吧。”
周鹤鸣叹息般低语。
五彩斑斓的光芒，映照出乔今晨与徐悠悠的脸。
哪怕坎坷的现实最终令他们分开，又或者相恋的意志助他们携手一生。
他们永远会记得，在十八岁的这一天，绚烂的烟花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这是周鹤鸣留给他们的，无论何时想起，都能露出微笑的美好回忆。
有些回忆，哪怕只有片刻须臾，却能支撑人很久，很久。
看到连续不断上升的烟花，周鹤鸣笑得非常开心，他看了眼身侧的少女，接着开口。
“所以，我选择放烟花，其实是因为.”
“是因为《金色梦乡》的最后，主角们就是依靠烟花逃过一劫，躲开了世界的恶意，所以，你也希望他们能借此不受现实的困扰。”
程霜降和他早已心照不宣。
“本来我还幻想这该是个很帅的结算画面来着。”
周鹤鸣揉了揉鼻子，忽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连忙回头。
“怎么了？”
程霜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江边巡逻的管理员，正拿着手电筒，手忙脚乱地朝着这里跑来。
江城市内，好像现在不允许燃放烟花来着？
“快跑咯！”
下一刻，周鹤鸣牵起程霜降的左手，带着少女，试图从三十五岁安全撤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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