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内鬼
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挣扎着浮出水面，像一个溺水者终于呼吸到第一口空气。
我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白色灯光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鼻腔里依旧是那股熟悉的，让人作呕的消毒水味。
身体像是被十几辆重型卡车来回碾过，每一寸肌肉，每一个关节，都散发着酸软的、被掏空的疲惫感。
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嘴里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金属腥气。
我动了动手指，尝试着坐起来，却发现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
“别动，秦。”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费力地转过头，安德鲁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歉意、自责和关切的复杂表情。
他摘下了那副金丝眼镜，正用一块丝绸手帕擦拭着，没有了镜片的遮挡，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显得不再那么冰冷，反而透着一股少见的真诚。
“医生说你已经脱离危险了，是急性食物中毒，再晚送来半个小时，后果不堪设想。”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
我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苏晴她怎么样了？”
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昨晚那场戏，我是主角，但她才是真正的导演。
我的病危是给她创造机会的信号，但她是否成功，是否安全撤离，我一无所知。
“苏小姐没事，她很好。”安德鲁将眼镜重新戴上，眼底的那抹温情迅速被一层精明所取代。
“说起来，这次还要多亏了她。在你倒下的第一时间，她就判断出你是食物中毒，并且用最快的速度，采取了最正确的急救措施，为你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苏晴没事，这就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挣扎着，撑起半个身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恐和后怕。“我们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为什么只有我……”
“问题出在你最后喝的那杯红酒里。”安德鲁的脸色沉了下去，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是我疏忽了，秦。我没想到，在我自己的地盘上，竟然还会发生这种事。”
他站起身，在病房里来回踱步，语气里充满了懊恼和愤怒。
“我把你看作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却让你在我这里受到了如此严重的伤害，这是我的失职，不可原谅的失职！”
他表现得像一个因为保护不力而深感愧疚的主人，但我知道，他愤怒的不是我受到了伤害，而是他的权威，他的掌控力，受到了挑衅。
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了他最重要的工具，这让他感到了冒犯。
我没有说话，只是虚弱地靠在床头，扮演着一个惊魂未定的受害者。
心里却在飞速盘算，苏晴的计划到底进行得怎么样了？
那尊真的佛头，她拿到了吗？
“你放心，秦。”安德鲁停下脚步，重新坐回我身边，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我已经彻底清查了别墅里的所有人。以后，你的饮食会由专门的营养师团队负责，从食材的采购到烹饪的每一个环节，都会处于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的监控之下。我向你保证，同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我点了点头，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感激表情：“谢谢你，安德鲁先生。我相信你。”
我的顺从和理解，似乎让他非常满意。
他脸上的阴霾散去了不少，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好休息，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拍卖会？”我问。
“对。”安德鲁的眼睛亮了起来，透着一种商人看到猎物的兴奋。
“不过，计划稍微有了一点变动。”
我的心猛地一紧。
“什么变动？”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也为了把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一网打尽。”
安德鲁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分享秘密的语气说道：“我决定，将那场私人拍卖会的时间，稍微向后推迟。我们先在京都举办一场公开的慈善拍卖晚宴，把气氛炒热，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然后，就在那场公开拍卖会结束的当晚，我们立刻回到上次的庄园，进行真正的私人拍卖。”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响。
公开拍卖会？这完全打乱了周正他们的全盘计划！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那场私密的，只有少数几个顶级买家参与的拍卖会上，趁着安德鲁和那些买家进行交易的混乱时刻，实施抓捕，人赃并获。
可现在，安德鲁突然增加了一场公开拍卖会，这无疑会让整个行动的变数和难度，呈几何倍数增加。
公开场合，鱼龙混杂，安保级别也必然是天罗地网。
更重要的是，他将真正的交易时间，放在了公开拍卖会之后，这中间的时间差，足以让他做出任何应对。
这只老狐狸，太狡猾了！
我必须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苏晴！
我的手指在被子下面，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心里焦急如焚，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异样。
“这是个好主意。”我故作轻松地附和道：“公开的慈善晚宴，既能掩人耳目，又能提升您的声望，一举两得。”
“你果然能理解我。”安德鲁赞许地拍了拍我的胳膊，似乎对我这个贪财又识趣的合作伙伴，越来越满意。
他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
就在我以为谈话即将结束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脸上露出一种神秘而又残酷的笑容。
“对了，秦，忘了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
我的心，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什么事？”
“那个给你下毒的内鬼，我已经抓到了。”
我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内鬼？
难道是苏晴暴露了？
还是黄三爷？
不可能，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安德鲁不可能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那他说的内鬼是？
安德鲁似乎很享受我此刻紧张的表情，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像一只玩弄老鼠的猫。
“我想你应该会很有兴趣，亲眼看看一个叛徒，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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