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根绳上的蚂蚱
周正的目光像两把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我的表情。
我的问题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很小的丝绒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袖扣。
一枚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铂金袖扣，上面镶嵌着一小块黑曜石。
款式很低调，和我今天穿的这身西装，倒是很配。
“这是什么？”我问。
周正笑了笑：“你的录音设备。”
我愣住了。
就这？一枚袖扣？
这东西能录音？能录像？
安德鲁那边的安检，连一颗金属牙都可能要用仪器扫一遍。
这东西带进去，一秒钟就会被发现。
我的怀疑几乎写在了脸上。
周正看出了我的想法，他把那枚袖扣拿了出来，放在手心。
“它不录音，也不录像。”
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那它有什么用？”
“它是一个信号发射器。”周正的手指，在袖扣黑曜石的表面，轻轻按了一下。
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它没有任何反应。
周正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在你按下它的那一刻，我们的人就会收到信号。”
“什么信号？”
“行动开始的信号。”
我的心猛地一沉。
原来如此，他们根本不指望我能带出什么影像资料。
他们要的，是在交易发生的那一刻，由我从内部发出总攻的指令。
这比让我录像，还要危险一百倍，我就是那个按下核弹发射按钮的人。
按下之后，我自己就在爆炸的核心。
“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按？”
“当你亲眼看到安德鲁和买家，开始进行第一笔赃款交割的时候。”周正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我们的人，会提前在庄园外围布控，信号发出的三分钟内，突击队会破门而入。”
“三分钟？”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三分钟，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足够安德鲁反应过来，杀了我这个内鬼。”
我的声音很冷，周正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秦飞，你没有退路。”
“从你被安德鲁选中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身在局中了。”
“要么你帮我们，我们保你。”
“要么你就等着拍卖会结束，和安德鲁一起，背上销赃的罪名。”
“你觉得他会让你这个唯一的知情人，安然无恙地离开吗？”
他的话像一把冰锥，刺进我的心脏。
是啊，我没有退路。
安德鲁是豺狼，周正是猛虎，我夹在中间，只能选择一方。
而我的良心，不允许我选择那只豺狼。
我死死地盯着桌上那枚小小的袖扣，它像一个黑色的漩涡，要将我的命运，彻底吸进去。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每一声，都像是在为我倒数。
过了很久，或许只是一分钟，但我却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终于抬起了头：“我需要一个保证。”
周正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知道，我妥协了。
“你说。”
“事成之后，我要恢复我的自由。”我的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不想跟你们，再有任何瓜葛，我的名字，不能出现在任何报告里。”
“我要让安德杜这个名字，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我要回到我原来的生活。”
周正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当是什么条件。”
“秦飞，我以国家文物局行动三科科长的身份，向你保证。”
“只要这次行动成功，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你的所有信息，都将被列为最高机密。”
“我们会给你准备一个全新的身份，一笔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奖金。”
“没有人会知道你参与过这件事，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过任何你想过的生活。”
他的承诺，听起来很诱人，但我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我的家人呢？”
周正的笑容收敛了，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会负责她们的安全，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安德鲁的势力，伸不进我们的保护圈。”
我点了点头，这还不够。
周正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继续说下去。
他很聪明，知道我这种人，不见兔子不撒鹰。
“另外。”我伸出两根手指。
“这次行动，你们的计划必须万无一失。”
“我不希望看到突击队冲进来的时候，安德鲁还有机会拉着我同归于尽。”
“我要活着，活得好好的。”
周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
怕死才正常，不怕死的那是疯子。
“当然。”周正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现在是我们的人了，我们不会让自己的同志，白白牺牲。”
“秦飞，从你点头这一刻起，我们就是战友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这话说得很实在，也很直白。
我信了，不是信他的人品，而是信我们共同的利益。
我活下来，他们才能拿到最完美的功劳。
我死了，他们的报告上，就会多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
我缓缓地伸出手，拿起了桌上的那枚袖扣，冰冷的金属质感，在我的掌心，显得格外真实。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
这个字重若千钧。
“合作愉快。”周正伸出了手。
我握了上去，他的手很大，很有力，像一把铁钳。
事情谈妥，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在这里多待一秒，我都觉得压抑。
“我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安德鲁该起疑了。”
周正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司机会送你回去，路线和之前一样，不会有任何破绽。”
我走到门口，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等等。”周正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从现在开始，到拍卖会结束，你需要二十四小时的全天候保护。”
我皱起了眉头：“保护我不需要。”
“安德鲁的人就在我身边，你们再派人过来，不是画蛇添足吗？只会让他更加警惕。”
我的拒绝，干脆利落。
我有财戒，那是我最大的底牌，寻常的保镖，在我眼里，跟木桩子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我不想再有任何一双眼睛，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周正却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你的安全，是这次行动成功的首要前提，我们不能冒任何风险。”
“安德鲁是个疯子，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派来的人，是绝对的精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我冷笑一声：“周科长，你是不是忘了？”
“安德鲁的人，也是精英。”
“能瞒过他们的眼睛，你觉得可能吗？”
“我不希望因为你们的自作聪明，导致整个计划失败。”
我们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谁也不肯退让。
气氛，瞬间又变得紧张起来。
周正盯着我看了几秒钟，忽然笑了。
“看来不让你见识一下，你是不放心了。”
说完他竟然转过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轻轻拍了拍手。
两声清脆的掌声。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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