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风满楼,白骨幡
突破之后,陈野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养气境的内气是涓涓细流,那此刻他体内奔腾不息的便是浩荡江河。
百脉俱通,气走周天,再无丝毫阻滞。
每一个念头,每一分力量,都能在瞬息之间抵达四肢百骸。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一种酣畅淋漓的强大。
陈野很是满意,随即起身推开了房门。
等来到楼下大堂之后,只见那名店伙计正百无聊赖地擦着桌子,一见陈野下来,立即便凑了过来。
“客官,我堂哥在风满楼当伙计,刚才他出来买菜路过我这,告诉我说那姓吕的今天又在风满楼里骂您呢,而且说的话比前两天还难听。”
陈野闻言心中一阵的冷笑,随即给了这伙计一块碎银做小费,然后直接走出客栈,直奔风满楼而去。
……
风满楼内,酒气熏天,人声鼎沸。
二楼靠窗的位置,吕松正意气风发地与两名同门师兄高谈阔论,声音大得半个酒楼都能听见。
“那姓陈的就是个没胆的孬种,小爷我不过是放了句狠话,他就吓得两天不敢露面,估计早就夹着尾巴逃出城了!”
“哈哈哈,师弟说的是,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山沟里冒出来的泥腿子,也敢跟我们白骨山作对,简直不知死活!”
“来,师兄,咱们喝!”
三人大呼小叫,却无人敢多言。
因为这个世界,哪怕是旁门左道的修士也不是普通百姓能招惹得起的。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自楼梯口响起。
“听说你在找我?”
喧闹的酒楼,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黑衣,腰挎长刀的青年,正一步步走上楼梯。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口上。
吕松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狰狞。
“好小子,你还真敢出现!”
随后他一拍桌子,指着陈野的鼻子骂道:“我还以为你这缩头乌龟要一辈子躲在客栈里呢,今天既然敢出来,小爷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自找死路!”
话音未落,吕松身形一动,五指成爪,带着一股阴冷的劲风,直取陈野的咽喉。
他已是无碍境,这一抓含怒而出,自信能将陈野当场拿下,好好羞辱一番。
然而面对这凌厉一击,陈野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手。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吕松那志在必得的一爪,被陈野轻描淡写地挡了下来,手腕被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你……。”
吕松脸色一变,正欲发力挣脱,一股磅礴浩瀚的气息却从陈野体内轰然爆发。
这股气息之强,远胜于他!
“无碍境?!”
“怎么可能!”
吕松和他那两位师兄同时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要知道几天前这小子还只是个养气境,这才过去多久竟然就突破了?
这等修行速度,简直闻所未闻!
紧接着一股寒意从吕松的心底升起,他第一次感到了一丝后悔。
或许当初他根本就不该去招惹这个怪物。
“说完了吗?说完的话,该我了。”
陈野声音冰冷,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
“啊——!”
吕松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剧痛令他的面孔都扭曲了。
“师弟!”
“竖子敢尔!”
另外两名师兄见状勃然大怒,再也坐不住了,一左一右,同时朝着陈野扑了过来。
陈野冷哼一声,一脚将惨叫的吕松踹飞出去,撞翻了好几张桌子。
紧接着他身形不退反进,迎着那两名师兄便冲了上去。
锵!
刀光出鞘,一抹寒芒在酒楼中乍现!
那两名师兄虽然也是无碍境,但一身修为皆是靠邪法催生,根基虚浮,哪里是陈野的对手。
叮叮当当!
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陈野以一敌二,竟是丝毫不落下风,反而越战越勇。
他的刀法凌厉而又精准,逼得两人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该死,这小子的刀太快了!”
“二位师兄,今天一定要废了他,否则有辱咱们白骨山的威名。”
吕松捂着断臂,从地上爬起,一脸怨毒地吼道,然后用尚且完好的那只手掏出骨灰罐,直接便往嘴里倒。
片刻之间,他周身阴气大盛,连那只断臂都迅速恢复过来。
然后他也加入了战团。
三人再度合围,攻势越发猛烈。
然而陈野在围攻之下,身形却如同鬼魅,辗转腾挪,游刃有余。
就在这时,陈野说话了,“废物就是废物,再多几个也是一样。”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
“你找死!”
其中一名身材高瘦的师兄被彻底激怒,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厉色。
他猛地后撤一步,从怀中掏出了一面巴掌大小,通体由白骨制成,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幡。
“师兄,不可!”另一人见状,脸色大变。
但已经晚了。
“小畜生,这是你逼我的!”
那高瘦师兄怒吼一声,将内气灌入幡中。
嗡!
白骨幡迎风见长,瞬间变得一人多高,黑气滚滚,无数凄厉的鬼脸在幡面上若隐若现,发出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哀嚎。
陈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因为在那本白骨观阴册中记载有这种法器的制作方法,要想炼制此幡,需虐杀数十生灵,抽取魂魄,手段可谓残忍至极。
由此可见,吕松这帮人果然是毫无人性,当杀!
与此同时,浓郁的阴煞之气笼罩了整个酒楼,温度骤降之下,连桌椅板凳上都凝结出了一层白霜。
楼内的食客们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四散奔逃。
“给我死来!”
高瘦师兄面目狰狞,猛地一挥白骨幡,数道黑气凝聚的鬼爪便朝着陈野呼啸而去。
这阴气威力极强,陈野也不敢大意,正欲全力应对。
就在这时,一声雷霆般的怒喝从楼下传来,声震四野。
“谁他妈在城里用这种邪门歪道的东西,想死是吧?!”
话音刚落,那汹涌的阴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威力大减。
紧接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丛博龙行虎步地走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一队身穿制式甲胄,煞气腾腾的斩妖司士卒。
一看到来人,吕松和他那两位师兄的脸色剧变。
而丛博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酒楼,最后落在了那高瘦师兄和他手中的白骨幡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当是谁,原来是白骨山的高徒,真是失敬,失敬啊。”
那高瘦师兄手一抖,白骨幡上的阴气瞬间消散,然后连忙收起法器,对着丛博挤出一个笑容:“丛……丛大人,误会,都是误会,我不是有意的。”
“误会?”
丛博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少他妈跟老子废话!你们白骨山最近是越来越跋扈了,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你手里这玩意儿应该耗费了不少人命吧?”
“不……不是的,这是……是宗门流传下来的法器!”高瘦师兄结结巴巴地辩解道。
“我不管它是流传下来的,还是你们自己做的。”丛博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件事,本来也不归我斩妖司管。”
听到这话,吕松三人心里刚松了口气。
但丛博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但是,你们在余火县城里用这个,那就是不给我丛博面子。”他眼神一厉,“所以你们自己说,是认打,还是认罚?”
这一下,吕松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那高瘦师兄更是低着头,声音都在发颤:“我……我认罚。”
“很好,那就带走!”
丛博一挥手,身后的两名士卒立刻上前,用特制的锁链将那高瘦师兄捆了个结结实实。
“接下来关你十天禁闭,长长记性,没问题吧?”丛博淡淡地问道。
“没……没问题。”
这人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眼看师兄被带走,吕松和剩下那名同门对视一眼,连狠话都不敢放一句,灰溜溜地搀扶着离开了。
等这些人都走了,酒楼里才恢复了一丝生气。
丛博这才转过身,冲着陈野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好小子,可以啊,连黑风寨都让你给平了。”
显然,消息已经传到了斩妖司。
丛博自顾自地找了张还算完好的桌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说吧,怎么惹上白骨山这帮疯狗的?”
陈野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丛博撇了撇嘴:“白骨山这帮杂碎最近几年确实越来越嚣张了,迟早要收拾他们。”
陈野走到他对面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平静地问道:“丛大人今天过来,不只是为了给我解围这么简单吧?”
他可不信这位斩妖司的大人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这里。
“哈哈哈,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小子!”
丛博闻言先是大笑,随即身体前倾,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变得十分严肃。
“确实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陈野心中微动,知道正题来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这个丛博对自己不错,因此他随即言道。
“丛大人但说无妨,若是能帮,我自不会推辞。”
“放心吧,不会让你为难的。”丛博叹了口气,随即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是这样,最近城里接连有男子在睡梦中暴毙。”
“暴毙?”
“对,连死状都一样,都是脱阳而死。”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经过我们调查,这些人死前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去过城西的醉春楼。”
醉春楼?
陈野知道那是余火县最高档的青楼,比之前那得意楼还要大,不禁言道:“所以丛大人你是怀疑,有妖鬼邪祟混进了那醉春楼?”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丛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问题就出在这儿!”
“我把整个醉春楼里里外外,连同那些姑娘、龟公、伙计,全都用斩妖司的法器探查了一遍,结果屁都没发现!”
“没有任何异常,干净得就跟刚打扫过的屋子一样。”
“这怎么可能?”陈野也皱起了眉头。
如果真是妖鬼作祟,不可能不留下半点痕迹。
丛博一拍大腿,声音里满是憋屈。
“谁说不是呢!更他妈邪门的是,城隍庙那边,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按理说,有这种等级的邪祟在城里害人,城隍爷早就该示警了,可他老人家就跟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陈野听得心里也是一沉。
城隍乃是一地阴司正神,负责监察城中妖鬼,保护一方水土。
连城隍庙都毫无反应,这事儿确实透着一股子诡异。
“我用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明察暗访,结果还是一筹莫展。”
丛博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力感。
“可那边死的人却还在增加,今天早上,又死了一个。”
说到这里,丛博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死的是县衙钱主簿家的独苗公子,这下子,压力全到我这儿来了。”
陈野算是听明白了。
这案子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查不出头绪,又顶着巨大的压力,难怪丛博会如此烦躁。
“所以我才想到了请你出手。”丛博看着陈野,眼中带着几分期许。
“你小子心思缜密,手段又狠,让你去暗中查探,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其实丛博并未把话说全,他刚开始并没有将主意打到陈野身上,直到黑风寨的消息传回来后他才心中一动,觉得这个陈野是个人才,而自己已经钻进了死胡同里,若是迟迟不能将这个案子给查出来的话,早晚得卷铺盖走人。
于是他索性放手一试,万一要成了,那自然是好的。
就算不成,也没多大妨碍。
反正都这个时候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说完之后,丛博直勾勾地看着陈野,等着他的答复。
陈野没有说话,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脑子里在快速地盘算着。
这案子听起来确实古怪,但若是只查案的话似乎没有什么直接的危险。
关键这个丛博为人不错,这次更是主动帮自己解了围,若能结下一份善缘的话,对日后的发展也是有好处的。
陈野沉吟了片刻,随即抬起头来问道:“丛大人,我有个问题。”
“你说。”
“既然已经查出这些人的死都跟那醉春楼有关系,为什么不干脆先把它关了?”
陈野觉得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不管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先把它的猎场给端了,就算不能将其揪出来,但至少能暂时阻止命案继续发生。
谁知听了这话之后,丛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端起茶杯,又是一口闷下,然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兄弟,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可这事儿哪有那么简单。”
“不瞒你说,这醉春楼背后的东家正是咱们余火县的知县黄大人。”
“知县?”
陈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没错。”
丛博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无奈。
“我们斩妖司,名义上是不归县衙管辖,直接对上面负责的。”
“可现在是什么光景你也知道,朝廷到处都缺钱,上面拨下来的款项是年年都在减。”
“因此咱们斩妖司近乎一半的开销用度,都得仰仗县衙调拨。”
说到这,丛博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如今我跟我手下的弟兄们都得靠县衙吃饭,你这让我怎么去查封知县大人的产业?”
陈野听完彻底沉默了。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妖鬼案,里面还牵扯着官场上的人情世故和利益纠葛。
斩妖司看似威风八面,实际上也有自己的难处。
所以如今的丛博犹如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左右为难。
陈野默然片刻,随即言道:“我想先去看看尸体。”
他不是个冲动的人,在没有了解清楚情况之前更不会轻易做出决定。
“好,我这就带你去!”
丛博一听精神顿时一振,立即起身带着陈野离开风满楼,直奔钱主簿的府邸。
主簿在县衙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府邸虽然不大,但也算气派。
只是此刻整个府邸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门口挂着白幡,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丛博显然是提前打过招呼了,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被带到了停放尸体的偏房。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和若有若无的腥臊气。
钱主簿家的那位公子,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门板上,身上盖着白布。
一个五十多岁,穿着官服,面容悲戚的男人站在一旁,正是钱主簿。
“丛大人。”
钱主簿看到丛博,拱了拱手,声音沙哑。
丛博点了点头,“钱大人节哀,我想再检查一下尸体。”
“唉,看吧看吧!”钱主簿叹了口气,随即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满脸悲痛之色。
丛博走到尸体旁,轻轻掀开了白布。
陈野的目光落了上去,只见这位死去的钱公子面色青白,双眼凹陷,嘴巴微张,脸上还残留着一丝诡异的,仿佛是极度欢愉过后的表情。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下身。
即便已经被人清理过,但那个部位依旧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肿胀,散发着一股子洗不掉的、混合着体液的难闻味道。
陈野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
他甚至动用了血腥视觉,可目之所及,除了正常的生命力消散迹象外,没有任何能量残留。
没有阴气,没有妖气,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这个人,真的是自己把自己给玩死的一样。
(本章完)
(/bi/284704/17237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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