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堂会惊变,与鬼对戏(11万求订)
第93章 堂会惊变,与鬼对戏(1.1万求订)
今天是堂会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
从一大早天便阴沉的厉害,到了下午更是下起雨来。
明明是早春时节,这雨却下得又急又大,带着一股子透骨的寒意。
关四海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心里直犯嘀咕,于是找到了陆府的大管家商量。
“管家,您看这天儿实在不作美,要不您跟陆老爷商量一下,今晚的戏往后推一天?”
大管家脸上挂着职业的假笑,语气却不容置喙:“关班主,我家老爷吩咐了,今晚的戏必须得唱,耽误不得。”
关四海碰了个钉子,心里虽有不满,但也只能点头哈腰地应下。
毕竟拿人钱财,听人吩咐,主家怎么说,他们就得怎么办。
回到后台,他立刻吩咐众人做好准备。
陈野站在廊下,看着院中被狂风暴雨摧残得东倒西歪的花草,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可是他也不能只因为自己的一点不详预感就去阻止戏班,因此只能尽可能的做好准备。
……
夜幕降临,风雨依旧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陆家戏楼里却是灯火通明,锣鼓家伙一响,热闹开场。
风雨中,师兄师姐们在台上卖力地演绎着一幕幕才子佳人的爱恨情仇。
开始一切顺利,台下掌声依旧。
陈野站在侧幕,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懈了一些,暗道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可就在这时,看台最后方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供奉镇台神像的香炉毫无征兆地裂开了。
不过并没有人注意这一幕,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戏台给牢牢吸引住了。
此刻台上演的是一个负心汉高中状元,抛妻弃子,另娶公主,最后甚至要杀发妻的故事。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甚至连之前很不喜欢看戏的陆惊鸿,此刻也情不自禁的投入了进去。
当演到负心汉拔剑相向,要对结发妻子痛下杀手时,扮演负心汉的小生突然浑身一僵,愣在了原地。
霎时间台上安静下来,锣鼓师父们互相对视一眼,也不明白这是咋回事,只能凭感觉打着点。
就在这众人瞩目之时,这个小生突然往后一倒,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口中白沫狂涌,四肢不停地抽搐。
台上台下顿时乱成一团。
可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扮演被抛弃的发妻的人正是白小玉。
只见她脸上的惊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怨毒到极致的狰狞,然后完全无视了台上的混乱和台下的尖叫,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那唱腔凄厉高亢,根本不是戏文里的词,更像是一种索命的悲鸣,每一个字都透着刺骨的寒意,令人头皮发麻。
“鬼……鬼上身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整个戏楼彻底炸了锅。
宾客们尖叫着四散奔逃,想要冲出戏楼,可任凭他们怎么跑,穿过大门,外面依旧是那个灯火通明的戏楼大厅,兜兜转转,竟是又回到了原地!
鬼打墙!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
陆大户面色惨白,他身边虽然围着家丁护院,却也同样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根本出不去。
“都别慌!”
关键时刻还是关四海经验老道,他厉喝一声,总算让混乱的场面稍稍安定了一些。
然后他快步冲上台,先是掏出一枚铜钱塞进那倒地抽搐的男戏子口中,随即并指如剑,在他胸口几处大穴连点,用梨园秘法稳住他的气血,防止邪气攻心。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向那个被附身的白小玉。
“何方来的朋友,在下庆春班班主关四海,我这徒弟年幼无知,若有冲撞之处,还请高抬贵手,放她一马。有任何冤屈,可以与我说,我一定替你做主!”
关四海说的是梨园行的切口,好言相劝,希望能将这恶鬼请走。
可“白小玉”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唱着那诡异的调子,眼神怨毒地扫过台下每一个人,最后死死盯住了面无人色的陆大户。
关四海见好话不管用,脸色也沉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一把刻着符文的戒尺,沉声道:“朋友,你若执迷不悟,那就休怪关某不讲情面了!”
然而,他手段尽出,那鬼怪就是不肯离去,反而凶性大发!
“咿呀——”
那诡异的唱腔陡然拔高,尖锐得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
与此同时,白小玉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七窍之中,竟缓缓淌出了殷红的鲜血!
这是她的生命精气正在被这恶鬼疯狂抽取的征兆,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关四海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野一步迈出,直接登上了戏台。
其实刚刚他一直在旁边观察,职业天赋和入微技能令他清晰地感知到,那鬼怪的唱腔之中并非只有凶戾,更多的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冲天怨气。
那是被辜负后才能凝聚出的绝望。
然后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
既然是鬼戏,那就用戏来解!
此刻,就见陈野气沉丹田,猛地开口,用同样高亢的声调,接住了那鬼怪的唱词。
“娘子为何泪满腮,莫非为夫归来迟?”
他的声音清越嘹亮,字正腔圆,瞬间便将那股阴森诡异的气氛冲淡了几分。
正唱得癫狂的鬼怪猛地一顿,空洞的眼神转向陈野,似乎有些错愕。
台下众人也都愣住了,不明白这个小学徒想干什么。
陈野却不管不顾,他迈开台步,走到“白小玉”面前,眼神中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深情与愧疚,继续唱道。
“沙场征战几多载,九死一生为家还。未想今日再相见,却是阴阳两相隔……”
他一边唱,一边演,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国征战,不幸牺牲,魂归故里的痴情丈夫。
那鬼怪愣了片刻,竟真的被他带入了戏中,眼神中的凶戾渐渐被迷茫和悲伤取代,也跟着对唱起来。
“郎君……当真是你?”
“是我,娘子,我回来了!”
陈野顺势将剧情引导向了另一个方向。
原本负心汉杀妻的戏码,被他硬生生扭转成了痴情丈夫魂归故里,与妻子阴阳相隔的悲情故事。
他唱那男子情深似海,对妻子一往情深。
她唱那女子苦守寒窑,盼夫归来的无尽思念。
两人一唱一和,一颦一笑,竟将一出鬼气森森的凶案,演成了一场感人至深的生离死别。
台下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终于,当陈野唱出最后一句,缓缓倒在“白小玉”怀中时,整出戏也落下了帷幕。
“郎君——!”
那鬼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一股浓郁的黑气从白小玉天灵盖猛地窜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
她身上的怨气也在这一出戏中消散了大半。
然后就见这个女鬼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陈野,那眼神十分复杂,其中有感激,有不舍,更有无尽的温柔。
陈野心中一动,随即言道:“执念已了,还是去吧。”
这看不清形貌的女鬼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陈郎,你不懂的……。”
说罢她猛地转头,满眼怨毒的看向远处的陆大户,声音冰冷至极。
“陆守义,我还会回来找你的,我要让你也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我要杀了你女儿!”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风雨之中。
噗通一声,白小玉两眼一翻,随即瘫软在地,人事不省。
戏楼内的鬼打墙也随之消失,外面的风雨声重新灌了进来。
一切都结束了。
戏当然是唱不下去了。
众人一通忙乱,将昏迷的演员抬下台救治。
关四海的脸色铁青得吓人,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主家客气,径直走到面如死灰的陆大户面前,声音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陆老爷,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唱鬼神戏自有唱鬼神戏的规矩,甚至连开场都跟普通戏不一样,结果你什么都不说就让我们这么唱,你是想让我们庆春班所有人都死在这吗?”
关四海是真的怒了。
陆大户的隐瞒,性质实在太过恶劣,这根本不是请他们来唱堂会,而是把他们当成了平息怨气的祭品!
若非陈野急中生智,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关四海的质问,陆大户嘴唇哆嗦着,脸色煞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关四海说的句句属实,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陈野走了过来。
他先是对着关四海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才将目光转向陆大户。
“陆老爷,刚刚那东西虽然暂时退去,但你也听到它临走前说了什么。”
陈野顿了顿,语气沉凝。
“所以现在事情远没有结束,它说的明白,自己还会回来的。”
“所以若想彻底解决这件事,保住你女儿的性命,你就必须得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
听到陈野的话,陆大户浑身一颤,随即低下了头,像是在沉思什么。
片刻之后,他声音嘶哑的吩咐道:“来人,将小姐带回房间,闲杂人等统统退下。”
陆惊鸿刚想说什么,可闺蜜齐娜娜拽了一下她,无奈之下,她也只能乖乖离开了。
然后陆大户方才长出一口气,“其实我不叫陆大户,我本来的名字,叫陆守义。”
而后伴随着陆大户的讲述,一段尘封的往事,就此被缓缓揭开。
原来如今富甲一方的陆大户,最早只是个在码头上扛包的穷小子。
那时候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名叫苏兰。
苏兰的家境比陆守义要好上一些,但也仅仅是能勉强温饱而已。
即便如此,苏兰的父母也瞧不上穷得叮当响的陆守义,坚决反对两人来往。
可苏兰的性子倔,就一门心思地认准了陆守义,非他不嫁。
后来苏兰家里实在没办法,干脆将她送进了一个戏班学戏,想用距离和时间冲淡两人的感情。
可他们低估了女儿的执着,即便进了戏班,苏兰也从未和陆守义断了联系。
“那时候我每天在码头上干活,累得像条死狗,回到那个破屋后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陆守义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所以她一有空就会偷偷跑来看我,给我洗衣,做饭,收拾屋子……”
“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光棍兄弟羡慕我,说我陆守义是上辈子积了德,才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陆守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为复杂的怀念之色,在场众人也都静静地听着,连关四海的怒气都消散了不少。
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很美好的爱情故事。
可紧接着,陆守义长叹一声,脸上的怀念被苦涩所取代。
“可惜好景不长,我们最终还是分开了。”
“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等众人回答,陆守义便自顾自的说道:“因为我当时扛活的那个码头的帮派头目的女儿看上了我。”
果然如此。
众人心中了然,这不就是一出活生生的铡美案么,为了荣华富贵,抛弃糟糠之妻。
可没想到陆守义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愣住了。
“其实我后来想过很多次,就算没有这件事,我跟苏兰恐怕也走不到最后。”
“为什么?”这次开口问的是陈野。
“因为她太极端了。”陆守义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对我好的时候,温柔体贴,简直就是个完美的贤妻良母。但只要我有一点点不顺她的心意,哪怕只是回家晚了些,她就会跟我闹。”
“一开始只是哭,后来就开始寻死觅活,用剪刀抵着自己的脖子,或者说要跳河。有一次她甚至用刀片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血流了一地。”
“为了安抚她,我不知道给她跪下道过多少次歉,她也经常在事后后悔,赌咒发誓不会再这么做了,可下一次她依然我行我素。”
“后来我攀附上那个头目的女儿后,找她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我把我当时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我说我愿意把这些钱都给她,只求她能放过我,也放过她自己。”
“可她根本听不进去,一双眼睛就那么恶狠狠地盯着我,像是要活吃了我一样。她说她什么都不要,但一定会让我后悔一辈子。”
“我当时也没想太多,结果过了没两天,就传来了她上吊自尽的消息。”
说到这里,陆守义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当时心里很难过,真的!”
“可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我托人给她家里送去了一大笔钱,想让他们安葬好苏兰,也算是我的一点补偿。可后来钱被退了回来,后来我听说她的父母在将她安葬之后便离开了镇海卫,从此再无音讯。”
“再后来我靠着岳丈家的势力一步步发展,生意越做越大,最终成了今天的陆大户。而苏兰这个名字我也逐渐淡忘了,只在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猛地想起。”
“可就在最近一年,我又开始频繁地梦到她。梦里她穿着一身红嫁衣,问我为什么负她,说要来找我索命。”
“起初我只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太在意。可渐渐的,家里也开始不对劲了。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后来发展到大白天也会出现幻觉,总能看到她站在角落里冲我笑。直到半个月前,我家里养的十几条看家护院的狼狗在一夜之间全都离奇暴毙,死状凄惨。”
“我这才知道,她是真的来找我了。”
“我吓坏了,便找到了我的好友,也就是衙门的齐世豪帮忙。他帮我请来了天后宫的一位高道,那道姑有些真本事,算出了苏兰当年被她父母葬在城外的乱葬岗。”
“我们找到了那处坟茔,挖出了尸骨,由那位高道亲自出手做了法事,将尸骨火化后镇压了起来。”
“道姑说这女鬼怨气太重,虽然处理了尸骨,但宅子里还残留着她的晦气,因此让我请个戏班,连唱三天大戏,用活人的阳气和热闹,将这股晦气彻底冲散。今天本是最后一天,只要过了今晚,那就万事大吉了……”
“结果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事了。”
一口气将前因后果讲述完后,陆守义瘫坐在椅子上,好似虚脱了一样。
而众人也都跟着沉默了。
这是一个远比想象中要复杂的故事,对与错,是与非,早已纠缠不清,难以分辨。
就在这时,沉思不语的陈野抬起头来言道:“陆老爷,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那就是你们费尽心机找到并且处理掉的,根本就不是苏兰的尸体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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