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除蛀虫,手段初现
院内死寂维持了足足十息。
晨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沙沙作响,更衬得这院子静得骇人。
所有仆役都保持着深深躬身的姿势,不敢抬头,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恐惧,但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强力秩序震慑后的异样安定感。
凤宁目光再次缓缓扫过众人,将每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恐惧,很好,这是敬畏的开始。
“小禾。”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一直缩在廊柱后、吓得脸色发白的小丫鬟一个激灵,连忙小跑上前,腿还有些软:“奴、奴婢在。”
“从今日起,你暂领主院管事一职。”凤宁的声音没有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负责整理名册,核查今日到场人数,记录缺席、迟到者,稍后报于我。日后院内一应杂事,由你分派统筹。”
“啊?”小禾彻底懵了,眼睛瞪得溜圆,指着自己,不敢相信,“王、王妃娘娘?奴婢……奴婢不行……”
她一个最底层的、谁都能踩一脚的小丫鬟,何德何能?
“我说你行,你就行。”凤宁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做得好,月例翻倍。做不好,或有人阳奉阴违欺辱于你,你知道后果。”
最后那句话,冷飕飕的,不仅是说给小禾听,更是说给底下所有人听。
小禾看着凤宁那双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睛,一股莫名的勇气忽然涌上心头。她猛地一咬牙,跪下行礼:“奴婢……遵命!定不负王妃所托!”
底下众人心中更是巨震。王妃此举,无异于彻底打破了王府后院原有的权力结构!提拔一个毫无根基的小丫鬟,既是在培养心腹,更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旧有的秩序,从今天起,不复存在!
“都散了,各司其职。”凤宁挥挥手,“今日之事,若有一字传出王府,方才那两人,便是榜样。”
众人如蒙大赦,连忙行礼,屏着呼吸,脚步又轻又快地退了下去,比来时不知规矩了多少倍。那几个厨房的人,几乎是踉跄着跑开的。
院子里很快空了下来,只剩下凤宁,和刚刚上任、还有些手足无措的小禾。
凤宁走到院中石凳旁坐下,对小禾道:“名册。”
小禾这才想起正事,赶紧跑去下人居所找名册。
内室窗前。
凌霄不知何时已推动轮椅,离开了窗边阴影,唇角那抹笑意加深了几分。
“凌一。”他低声唤道。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王爷。”
“去,将张、李两个婆子的住处抄了,所有财物清点入库。”凌霄吩咐道,指尖轻轻敲击扶手,“至于她们……杖刑照例,打完找个偏僻庄子关起来,暂不发卖。”
凌一略微一怔:“王爷的意思是?”王妃明明说的是发卖北疆。
“王妃初来乍到,立威即可,不必即刻沾染太多血腥。关起来,日后或许还有用。”凌霄语气平淡,“另外,王妃既已开口增加月例膳食,便从今日起执行。所需银两,先从本王私账走。”
“是。”凌一领命,心中却暗惊。王爷不仅默认了王妃越权处置,还主动出钱补窟窿,甚至暗中保下了那两条贱命……这可不是王爷一贯斩草除根的作风。
“还有,”凌霄补充道,“盯着点王管事和他那几个心腹,看看他们接下来有何动作。王妃动了他们的奶酪,他们不会甘心。”
“属下明白。”
凌一消失后,凌霄独自留在室内,目光落在窗外那抹坐在石凳上的湖蓝色身影上,眸色深沉。
“手段、心性、魄力,皆是上乘。”他低声自语,“相府送来的哪里是弃子,分明是……一头误入羊群的猛虎。凤擎天啊凤擎天,你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很好奇,她接下来,要如何啃王管事那块更硬的骨头。以及,她何时才会来跟他这个“夫君”,谈一谈那十万石军粮的“利息”问题。
院中。
小禾气喘吁吁地捧着几本陈旧的名册跑来:“王妃娘娘,名、名册到了。”
凤宁接过,快速翻看。名册记录混乱,人员变动、职司更迭更是模糊不清,足以可见王府内部管理之混乱。
她指着几个明显油水丰厚的职位(如采买、库管)上的人名,问小禾:“这些人,与王管事关系如何?”
小禾凑近看了看,低声道:“回娘娘,这、这几个都是王管事的远房亲戚或者心腹……”
凤宁合上册子,心中有数了。
王管事,才是这王府后院里真正的蛀虫头子,盘根错节。拔掉两个婆子,只是敲山震虎,动了点皮毛。
“小禾,去查一下,王府平日采买蔬菜肉禽,都是从哪家铺子进货,价格几何。再去问问厨房负责洗菜帮厨的婆子,每日送来的食材分量、品质究竟如何。悄悄问,拿本子记下来。”凤宁开始分派任务,她要拿到实实在在的证据。
小禾现在对凤宁已是又畏又敬,闻言立刻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小禾离开后,凤宁起身,并未回房,而是朝着王府库房的方向走去。
昨夜只是粗略一看,今日,她需要更仔细地查看账册,看看这亏空,到底到了何种地步。以及,王管事那些人,究竟用了多少手段来掏空这座王府。
她脚步从容,目光锐利。
立威只是第一步。清理蛀虫,整顿内务,掌握经济命脉,才是她在这王府真正立足的根本。
而她不知道的是,库房的钥匙,此刻正握在刚刚被“惊动”的王管事手中。他正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心腹家丁,怒气冲冲地朝着库房赶来,打算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王妃,来个下马威。
新一轮的冲突,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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