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各怀鬼胎
列强代表团，很快就返回了欧洲，各自向国家首脑报告情况，商议对策。
等他们获得授权，再次返回加州，恐怕又是几个月过去了。
列强的代表团刚走，沙俄的特命全权大使，就前后脚赶到了加州。
还是在加州政府的那间会议室中，阿祖接见了风尘仆仆而来的沙俄大使。
而这位大使先生，同样也是熟人！
沙俄帝国的卡尔·内塞尔罗德外交大臣！
阿祖料到沙俄会派出大使，但没有想到，来的居然是帝国外交大臣本人！
……
“内塞尔罗德阁下，没想到，这次居然是您亲自跑一趟！”
阿祖微笑道：“从圣彼得堡到三藩市，几乎要跨越大半个地球，实在是太遥远了。”
“外交大臣阁下能亲自来，我和整个加州，都颇感不胜荣幸！”
卡尔·内塞尔罗德刚刚坐下来，还没有喘口气，就直接开门见山道：“尊敬的伯爵阁下，我在海上跋涉了数月时间，几乎瞒过了所有人的视线，专程来到加州，您应该非常清楚，我此行的来意！”
阿祖答道：“我猜，外交大臣阁下，此行是为了更多的军火武器……对吗？”
“是的！”
卡尔·内塞尔罗德不顾数月旅途奔波的劳累，急匆匆道：“伯爵阁下，在之前的一年多时间里，我们双方非常愉快的，完成了当初签下的巨额军火订单，钱货两清！”
“用您提供的军火武器，我们武装出了足足五十多个师。在去年一整年的陆战当中，这些被加州先进武器武装出来的军队，取得了令人惊喜的战果。”
“各国虽然在克里米亚及周边地区，投入了多达一百八十万人的的联军部队，但在我军的强大火力下，遭受了重大的挫败，以及惨重伤亡。”
“截至我离开圣彼得堡的那一天，各国联军甚至在沙俄的土地上，还没有站稳脚跟，没有取得任何一个稳固的登陆场。”
阿祖微笑道：“能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那必须恭喜外交大臣阁下，恭喜沙皇陛下，恭喜沙俄帝国……！”
卡尔·内塞尔罗德外交大臣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我这次来，带来了皇帝陛下，以及整个沙俄帝国，对伯爵阁下的崇高敬意以及由衷感谢，还有，沙皇陛下的亲笔信……！”
说着，卡尔·内塞尔罗德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装饰繁复且华丽、上面印着皇家双头鹰徽章的信封，恭恭敬敬的，双手呈递给了阿祖。
阿祖双手接过信封，但不等他拆开一看，就听卡尔·内塞尔罗德继续道：“但是……这场战场的激烈程度，远远超出了任何人的预料！”
“各国联军虽然遭受了巨大损失，但我军的伤亡也同样巨大，截至我离开圣彼得堡的时候，帝国陆军的伤亡，已经超过了六十万人！”
“而且，我们的黑海舰队，几乎全灭，彻底失去了黑海的控制权。”
“除了克里米亚之外，各国联军完全可以在黑海沿岸，在任何帝国领土上登陆。
“实际上，各国联军也是这样干的！”
卡尔·内塞尔罗德沉声道：“除了战况最激烈的塞瓦斯托波尔之外，在索契、在刻赤、在敖德萨、在赫利港……联军都凭借海军的优势，强行登陆作战，不断开辟新的战场！”
“联军虽然伤亡惨重，但规模却一直在持续膨胀，很快就可能突破两百万。”
“这场战争，正在面临持续扩大，直到彻底失控的危险！”
卡尔·内塞尔罗德的表情沉重：“帝国虽然武装出了五十多个师的精锐部队，但数量还是太少了，面临环大半个黑海的巨大战场，严重顾此失彼。”
“而仍然装备老式滑膛枪和滑膛炮的百多万帝国军队，在火力和作战能力上，和装备米尼步枪的联军，还有不小的差距，难以取胜。”
“而且，伯爵阁下提供的几批军火弹药，数量虽然不少，但消耗更快……！”
卡尔·内塞尔罗德满怀希望的盯着阿祖：“所以，伯爵阁下，帝国需要从您这里，获得更多的武器弹药……！”
“甚至是，直接获得一支强大的舰队，将英法舰队，一举驱逐出黑海……！”
卡尔·内塞尔罗德继续道：“据我所知，华美的造船厂中，各式先进军舰都在陆陆续续下水，而更多的军舰，正在飞速建造当中。”
“如果，伯爵阁下愿意为帝国直接提供一支强大的舰队，帝国愿意付出让您满意的代价……！”
阿祖听完，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用裁纸刀，不紧不慢的拆开了装饰华美的信封。
在这封信中，尼古拉一世用优美的字体，写下了对金山伯爵的敬意，以及沙皇俄国致以的诚挚谢意。
同时，尼古拉一世也表达了和卡尔·内塞尔罗德外交大臣，几乎一模一样的意思。
但是，尼古拉一世在信中，写的更加直接一些。
在信中，尼古拉一世坦言，因为这场开支巨大的战争，沙俄的国库已经基本被掏空。
意思就是说，沙俄已经没钱，大肆购买加州出产的先进武器。
但没有更多更强的先进武器，沙俄难以在这一场惨烈的战争中，取得最后的胜利。
所以，尼古拉一世直接授权外交大臣卡尔·内塞尔罗德，以任何可能的方式、一切可以承受的代价，换取加州对沙俄帝国的支持。
……
看完之后，阿祖合上信纸，忍不住微微一笑：“外交大臣阁下，如果我理解没有错的话，沙俄帝国现在国库已经拿不出钱来购买武器，但又偏偏需要更多更强的军火和弹药，甚至是一支强大的舰队……！”
“为此，沙俄帝国愿意付出一切可以承受的代价……我的理解对吗？！”
卡尔·内塞尔罗德重重点头：“不瞒伯爵阁下，正是如此！”
“对于外界来说，这些都是绝密情报！但对伯爵阁下这样真诚的朋友，我们选择了坦诚相告。”
“以帝国对伯爵阁下的了解，这才是正确的谈判方式！”
“呵呵！”阿祖笑道：“看起来沙皇陛下和外交大臣阁下，都对我有不少的了解！”
“没错，坦诚，才是正确的谈判方式！”
“所以，我们不妨更坦诚一些，直接了当说吧，沙俄帝国需要什么？又能够付出什么？”
在阿祖的记忆中，在1855年初的这个时间点上，塞瓦斯托波尔这座海防要塞，已经被武器更先进、战斗力更强大的各国联军，长期围困。
沙俄的败局已定！
而在长期疾病，以及面临战败结局的双重打击之下，那位六十多岁的尼古拉一世，也命不久矣。
没有记错的话，原本历史上，尼古拉一世最多还有两个月的寿命。
而距离克里米亚战争彻底结束、沙俄签订战败条约，也只剩下一年左右的时间。
而这一世，因为阿祖的提前介入，拥有五十多个先进武器的沙俄师，在陆战中至少没有吃亏。
战争的规模，也远比后世大得多、惨烈得多。
至少从眼前的局面看起来，距离战争的结束，还遥遥无期。
而阿祖要做的，就是让这场吞噬无数生命和血肉的战争，一直打下去。
所以，他不能坐视沙俄的失败，更不能让沙俄轻而易举的击败联军，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欧洲陆地霸主！
自己可以支持沙俄，但这种支持是有限度的，而且沙俄获取支持的代价，是极其惨痛的！
……
只听卡尔·内塞尔罗德答道：“伯爵阁下，我们还需要至少一百个师的陆军装备，海量的弹药，以及至少十艘主力舰、二十艘以上的护卫舰，还有数十艘近海炮舰……当然，越多越好！”
“呵呵！”阿祖不置可否的摇头微笑道：“外交大臣阁下，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不瞒阁下，就在你抵达三藩市之前，大英帝国、法兰西帝国、奥斯曼帝国、奥地利帝国和撒丁王国的大使们，才刚刚离开这间会议室不久！”
“不用我说，阁下都应该清楚，他们此行是干嘛来的。”
阿祖继续道：“我顶着欧洲列强的巨大压力，没有在供应军火的事情上，轻易松口，已经是完全站在了和沙俄帝国的友谊立场上！”
“想要我继续向沙俄提供军火弹药，无疑就是彻底得罪了这些欧洲列强，后果难以想象！”
“再说，外交大臣阁下提出的这些军火需求，至少需要……嗯，至少三亿美元以上！”
“先不提欧洲列强给我的巨大压力，以及我的军工厂、造船厂是否能生产出来，单单是这笔至少三亿美元的庞大资金，沙俄帝国如何支付？”
卡尔·内塞尔罗德早就核算过这笔庞大军火的价值。
三亿美元，还只是往低了估算！
如果对面的这位金山伯爵，稍微发挥一点资本家的本性，价格涨到四五亿美元都完全有可能！
卡尔·内塞尔罗德沉吟道：“不瞒伯爵阁下，眼下的帝国财政，异常困难！”
“别说三亿美元，就算拿出三千万美元，都异常困难！”
“但临行之前，陛下亲自交代过，就算砸锅卖铁、就算卖掉冬宫和克林姆林宫，也一定要想办法，获得足够多的先进武器……！”
“但就算如此，帝国现在最多也只能拿出价值五千万美元的黄金和现金……！”
“至于剩余的部分，帝国希望能够以贷款的方式，在战争结束后，逐年支付！”
卡尔·内塞尔罗德特意补充了一句：“伯爵阁下放心，只要我们能取得战争的胜利，就会要求战败的列强，支付战争赔款，割让土地和资源……！”
“而且，我俄罗斯帝国的信誉，绝对值得信赖……！”
“呵呵！”阿祖微笑道：“我当然绝对信任沙俄帝国的信誉，但是，商业规矩，这样巨大的贷款规模，必须要有抵押品……！”
“不知道，沙俄帝国，能够提供什么贷款抵押？”
“贷款抵押……！”
卡尔·内塞尔罗德咬咬牙：“可供抵押的，首先是帝国关税……！”
“其次是……帝国的领土！”
卡尔·内塞尔罗德盯着阿祖的眼睛道：“在这场战争之前，帝国每年的关税收入，差不多一亿金卢布，折合八千万美元左右。”
“我相信，以帝国关税作为贷款抵押，是绝对安全的！”
“如果伯爵阁下仍然不放心，那帝国远东的领土，也可以作为抵押品……！”
“咕噜……！”阿祖吞咽了一口唾沫：“关税……远东领土……！”
“是的！”卡尔·内塞尔罗德肉痛无比道：“远东地区和阿拉斯加相邻，和伯爵阁下的祖国也接壤，我相信，伯爵阁下一定会感兴趣的。”
“就算帝国关税无法偿付伯爵阁下的军火贷款，至少还能获得那无比辽阔的远东地区……！”
阿祖略微沉吟之后，才道：“所谓远东地区，包括贝加尔湖吗？”
“不，当然不包括……贝加尔湖及周边地区，是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外交大臣卡尔·内塞尔罗德斩钉切铁道。
“既然如此……！”阿祖耸耸肩膀：“那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在这场战争中，沙俄帝国可能会面临失败，什么战争赔偿是不可靠的！”
“一旦失败，那帝国的关税收入，多半是会被列强列入战争赔款。”
“我何德何能，从英法这样的欧洲列强口中，去虎口夺食？”
“唯一靠得住的，是抵押的领土……前提是沙俄帝国能遵守条约……！”
“而在远东那一片荒芜的冻土上，唯一有价值的，就是贝加尔湖及周边地区。”
阿祖继续道：“我现在已经拥有了阿拉斯加，没有太多的兴趣，去开发更加荒凉的远东地区，那只会成为我的巨大负担。”
“因此，如果不将贝加尔湖及周边地区，纳入抵押协议当中，我觉得我们就没有继续谈判的必要了。”
阿祖微微摇头道：“不过，如果沙俄还能拿的出五千万美元的现金和黄金，那我还是愿意提供等价值的先进武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是，就这五千万美元的军火，外交大臣阁下，你们也要抓紧时间了。”
“一旦欧洲列强决定制裁我的加州，甚至公然武力封锁加州海岸，那就算是这五千万美元的军火……也极有可能，运不出去了！”
说着，阿祖就要起身，结束这一场谈判。
“等等……伯爵阁下，难道真的就没有继续商议的可能性吗？”
阿祖摇着头道：“外交大臣阁下，我是中国人，贝加尔湖，是我的祖先们，饮马和牧羊的地方！”
“我们中国人，将贝加尔湖称作北海！”
“那里，对于每一位中国人来说，都拥有极其重大的特殊意义。”
“很遗憾，我们这些不肖子孙，没有保住我们的北海。”
“虽然只是将贝加尔湖纳入抵押协议，但这对我来说、对全体中国人来说，都极具象征性意义！”
卡尔·内塞尔罗德深深的看了阿祖一样：“想不到，伯爵阁下虽远在大洋彼岸，依然有这样深沉的故国情怀！”
说着，卡尔·内塞尔罗德和周围的几位外交官，用俄语低声交流了一番。
良久之后，卡尔·内塞尔罗德才缓缓抬头：“伯爵阁下，我们答应了！”
“贝加尔湖及周边地区，可以纳入抵押协议！”
“如果帝国无法偿还这笔巨额贷款，甚至连关税也无法抵偿这笔贷款……那贝加尔湖及远东地区，就属于伯爵阁下您的了！”
“呵呵！”阿祖这才缓缓坐下：“这才是谈判的正确态度嘛……！”
“接下去，我们可以商谈协议的具体条款了……！”
在之后的一周，沙俄帝国和华美公司，都在对这笔巨额军火协议，以及附属的巨额贷款协议，逐字逐句、逐条逐款的艰难磋商。
直到春节即将到来之前，这笔协议，才最终得以签订。
外交大臣卡尔·内塞尔罗德代表沙俄帝国，爱伦·坡代表华美实业公司，分别在这笔巨额协议中，郑重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在这个协议中，华美公司将分期分批，在未来的两年时间里，向沙俄帝国，交付整整一百个师的军火武器，以及巨量的弹药。
而在未来四年中，华美公司同样将分期分批，为沙俄建造十艘三千吨级及以上的高速蒸汽主力舰，以及二十艘一千五百吨级的护卫舰，还有六十艘五百吨级的近海炮舰。
如果这笔订单真正完成，那沙俄将拥有整个欧亚大陆上，首屈一指的陆军力量，以及除英国、法国之外，全世界位居前列的海上舰队。
当然，与此同时，沙俄将向华美公司，支付五千万美元的现金和黄金。
剩余部分的资金，沙俄将在战争结束后，将未来四年的全部海关税收，全部支付给华美公司。
作为抵押支付的海关税收总额，将不得低于三亿美元，也不得高于三亿一千万美元。
如果低于三亿美元，沙俄帝国将用等价的远东地区领土，进行抵偿。
包括贝加尔湖及周边区域在内，每平方公里土地的价格，统统标定为八十美元！
这个价格，虽然远远高于出售阿拉斯加的均价，但同等的，包括贝加尔湖在内的远东地区，价值也是远远高于阿拉斯加的。
毕竟和沙俄的本土相连，和孤悬海外的阿拉斯加，不可同日耳语。
……
等到协议签订，外交大臣卡尔·内塞尔罗德等沙俄代表，怀揣着这份巨额协议，心满意足登船而去。
越来越少公开露面的阿祖，这次亲自相送。
目送着载着沙俄代表的航船，越行越远，阿祖兀自挺立在寒风当中，遥遥目送。
“BOSS，我这么觉得这一份协议……！”亲笔签署了协议的爱伦·坡，终于按捺不住数日来的疑惑，出声问道。
“这份协议，怎么了？”阿祖回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这份协议，我觉得，太难实现了……！”爱伦·坡答道。
“呵呵……！”阿祖继续眺望着越来越远的航船，笑道：“何止是太难实现……根本就是协议双方，各怀鬼胎！”
“各怀鬼胎？”爱伦·坡奇道：“此话怎讲？”
阿祖笑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将协议中的所有武器弹药和军舰，全部交付给沙俄！”
“而沙俄，也从未想过要在获得全部武器弹药和军舰后，继续履行偿付贷款的协议……！”
“啊……这……！”爱伦·坡双目圆睁：“怎么会这样？”
阿祖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如果我将协议中的武器弹药和军舰，全部交付给沙俄，那无疑是养虎为患，亲手养出了一头无比贪婪的怪兽！”
“沙俄皇室的徽章是双头鹰，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这个，不清楚！”爱伦·坡摇头道。
“所谓双头鹰，就是吃完东方吃西方，两头通吃！”
阿祖笑着答道：“像这样的怪兽，你觉得我会亲手把他喂养成怪兽吗？”
“我之所以签署这份协议，仅仅只是为了让沙俄，能够将这场战场，长期继续打下去而已。”
“只要这场战争继续打，英法俄，包括奥斯曼、奥地利和撒丁等国在内，就无暇发动针对我加州的行动，甚至是战争。”
“当然，我们也会利用这场战争，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这笔订单中，真正可以实现的，仅仅只是那五千万美元的军火武器、弹药物资而已。”
“有了这笔军火武器和弹药物资，我估计，沙俄至少还能撑三五年。”
“但也仅此而已了！”
阿祖缓缓摇头：“后续的那什么一百个师的装备，什么舰队……呵呵，我从来就没打算交到沙俄手上。”
“如果沙俄获得了一百个师的装备和强大的舰队，他们也绝对没准备支付剩下的三亿美元！”
“至于那什么抵押的关税、远东的领土，甚至贝加尔湖周边区域，呵呵……那更是凭空画的大饼。”
“以沙俄对领土的贪婪程度，根本不可能心甘情愿的割让远东地区，遑论贝加尔湖了！”
爱伦·坡更不解了：“既然如此，那直接签订五千万美元的军火订单，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签这么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协议？”
阿祖哈哈一笑，拍拍爱伦·坡的肩膀道：“爱伦，跟着我历练了四五年，结果你还是保有了文人那份特有的单纯啊！”
阿祖就差伸手去捏爱伦·坡那懵逼的脸了：“之所以签这个不可能实现的协议，我只是要留个尾巴、为将来留个由头而已！”
(本章完)
(/bi/280274/1723735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