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冷宫枯骨醉,重生及笄时
大胤王朝,永熙十二年,仲春 地点:大胤皇宫,最偏僻阴冷的毓秀宫(冷宫);镇国公府,锦绣阁
冰冷、潮湿、混杂着腐朽和绝望的气息钻入鼻腔,深入骨髓。
沈清辞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破败、结满蛛网的帐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霉味。
这不是她熟悉的、凤仪宫中馥郁的龙涎香。
剧烈的头痛欲裂,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扯成碎片又重新糅合。喉咙火烧火燎,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那是鸩酒的味道!
“呵……”她发出一声沙哑破碎的冷笑,带着无尽的嘲讽。
饮下那杯他亲赐的“御酒”已有十年?还是二十年?这无间地狱的折磨,竟连嗅觉味觉都如此真实了吗?
“娘娘……娘娘您醒了?”一个带着哭腔、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娘娘?
沈清辞僵硬地转动眼珠。一个面黄肌瘦、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宫女,正跪在床边,手里端着一个豁口的破碗,碗里是浑浊的清水。
这宫女……有些眼熟。是了,好像是刚入宫不久,被分到她宫里没多久就因笨手笨脚被掌事嬷嬷打发去浣衣局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小蝉?
她不是早就因为偷偷给自己送吃食,被那个男人下令乱棍打死了吗?怎么会……
沈清辞的目光掠过小蝉年轻却惶恐的脸,掠过自己枯槁如柴、布满冻疮的手,再看向这间四处漏风、寒冷刺骨的破败宫殿。
这不是幻觉?
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她混沌的脑海。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虚弱得不听使唤。小蝉见状,连忙放下破碗,费力地搀扶她。
触手所及,是单薄衣物下硌人的骨头,以及……真实的、活人的体温。
“今夕……是何年?”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的痛楚。
小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怯生生地回答:“回娘娘,是……是永熙十二年啊。”
永熙……十二年?!
沈清辞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以擂鼓般的速度疯狂撞击着胸腔!
永熙十二年!她十五岁!刚刚及笄不久!还未被指婚给那个狼心狗肺的三皇子萧景珩!父兄健在,家族鼎盛!她还是那个镇国公府千娇百宠、名动京华的嫡长女!
她竟然……回来了?!回到了悲剧尚未开始的年华!
巨大的、几乎将她淹没的狂喜和难以置信席卷而来,随之而来的是刻骨铭心、焚心蚀骨的恨意!十年冷宫折辱,家族倾覆的血海深仇,骨肉分离的噬心之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
萧景珩!沈清婉!所有负她、害她、欺她、叛她之人!你们等着!
“呵……呵呵……哈哈哈……”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从一开始的压抑逐渐变得凄厉而疯狂,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十年的怨毒和重生带来的剧烈冲击,滚烫地滑过她消瘦的脸颊。
小蝉被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娘娘终于受不了折磨疯魔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娘娘!”
沈清辞猛地止住笑声,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吸入肺腑,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力量!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那虽然瘦弱但却年轻的手腕,眼底所有的疯狂和脆弱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封万里的寒意和磐石般的坚定。
这一世,她沈清辞,从地狱归来,只为复仇!
“起来。”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威严,“别叫我娘娘。”
小蝉战战兢兢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明明还是那张枯槁的脸,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深沉和骇人的厉色。
“那……那叫您什么?”
沈清辞目光穿透破旧的窗棂,望向远方,仿佛看到了那座富丽堂皇的镇国公府。
“叫我……小姐。”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带着一丝复杂的眷恋和冰冷的决绝。
“小……小姐?”小蝉彻底懵了,这里是冷宫,哪来的小姐?
就在这时——
“哐当”一声巨响,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
刺眼的阳光猛地照进来,晃得沈清辞眯起了眼。
逆光中,一个穿着体面太监服、满脸倨傲跋扈的身影堵在门口,尖细的嗓音带着十足的恶意响起:
“哟,罪妇沈氏,还没咽气呢?真是命硬得很呐!也好,省得杂家白跑一趟。听着,陛下有旨——”
太监拖长了音调,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鸭,得意地欣赏着屋内两人的恐惧。
小蝉吓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瘫软在地。
沈清辞却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坐直了身体。阳光照亮了她半边脸,那深陷的眼窝中,眼神静得可怕,深得吓人,仿佛两口幽深的寒潭,要将人吞噬。
那太监被这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怵,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随即又恼羞成怒地尖声道:“你看什么看!你这巫蛊惑主、罪大恶极的毒妇!陛下仁德,念及旧情,特赏你全尸!赐——鸩酒一杯!”
他身后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托盘上前,托盘上放着的,正是一只精致如玉的酒壶——和她记忆中那杯鸩酒一模一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重叠。
小蝉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那传旨太监脸上露出残忍的快意笑容,仿佛已经看到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后是如何痛苦挣扎地死去。
然而,预想中的恐惧哀求并没有出现。
沈清辞看着那杯酒,嘴角竟然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诡异非常。
她抬起头,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射向那太监,声音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王公公,十年不见,你这踩低捧高的奴才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王公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见了鬼一般!
“你……你叫我什么?!”他惊疑不定地瞪着沈清辞。王公公这个称呼,是他十年前刚进宫不久,在御膳房当差时用的!这冷宫罪妇如何得知?!而且这语气……这眼神……
沈清辞却不理会他的惊骇,她的目光越过他,仿佛透过这破败的宫墙,看到了那金銮殿上负心薄幸的帝王,看到了那笑语嫣然却心如蛇蝎的“好妹妹”……
她轻轻一笑,带着无尽嘲讽,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道:
“陛下他……近日夜间,可是依旧难以安寝?每每子时,是否总会惊悸于‘锦屏’二字?”
“啪嗒!”王公公手中的拂尘惊得掉在了地上,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手指颤抖地指着她,如同白日见鬼,牙齿咯咯作响:
“你……你怎会知道?!你到底是人是鬼?!”“锦屏”乃是陛下最大的隐秘心病,除了他和陛下最信任的大总管,绝无第三人知晓!这个被囚冷宫十年的废后,怎么可能……
(本章结尾)
沈清辞看着他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模样,心中冷嗤:自然是前世你死后,萧景珩亲口在我灵位前“忏悔”时说的。她面上却依旧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玩味的诡异。
她微微前倾身体,压低了声音,那沙哑的嗓音如同鬼魅低语,带着致命的诱惑和寒意:
“我不止知道这个……我还知道,王公公你偷偷藏在御花园假山第三洞缝隙里的……那包‘相思子’……是打算送给对食的李宫女吧?只可惜啊……”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王公公骤然放大、充满极致恐惧的瞳孔,才慢悠悠地接上:
“她昨日已被刘美人发现‘偷盗主首饰’,乱棍打死,丢去乱葬岗了哦。”
“轰隆!”一声!
王公公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地,裤裆处瞬间湿了一大片,腥臊味弥漫开来。他双眼翻白,指着沈清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蝉早已吓傻,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逆转性的一幕。
沈清辞却嫌恶地皱了皱眉,仿佛只是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她艰难地挪动身体,够到那个小太监因为惊吓而失手掉落的鸩酒壶。
冰凉的玉壶握在手中,带着死亡的气息。
她垂眸,看着壶中晃动的液体,眼底翻涌着滔天巨浪,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深渊。
然后,在王公公和小蝉惊恐万分的注视下,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壶口倾向自己的嘴唇
女主竟然要喝下鸩酒?她刚重生就要再次赴死?还是另有谋划?她为何知道皇帝和王公公如此隐秘的私事?这些秘密将如何成为她复仇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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