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逃亡
大殿之内,厮杀震天,金戈铁马的碰撞声、濒死的惨嚎声、愤怒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震得雕梁画栋都在瑟瑟发抖,早已将此地往日的庄严与神圣撕扯得粉碎。一名勇猛无俦的黑骑军骑士,宛如一道撕裂黑暗的黑色闪电,以万夫不当之勇,悍然冲破了叛军层层叠叠、如浪潮般涌来的阻碍。他胯下的神驹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胸腔中燃烧的怒火与玉石俱焚的决绝,昂首发出一声响彻云霄、带着金属震颤般的长嘶,前蹄高高扬起,那碗口大小、钉着寒铁马掌的蹄子裹挟着万钧风雷之势,带着足以踏碎金石的力量,狠狠地向着王贲那颗因得意而扭曲、狰狞的头颅踏去!
王贲见状,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维持半分大将风度,以一个极其狼狈不堪的姿态就地翻滚,碎石与血泥沾满华贵甲胄。那致命的马蹄几乎是擦着他塌陷的鼻梁落下,“轰”的一声,将他刚才立足之处踏得金砖碎裂、碎石飞射!数片锋利的碎石如同淬毒的刀片般擦过他的脸颊,留下数道火辣辣的刺痛伤口,血珠瞬间渗出。他甚至能感觉到马蹄带起的劲风刮过皮肤的刺痛。惊魂未定中,他手中长刀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力向上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大殿穹顶都掀翻的金铁交击巨响猛然炸开!刺目的火星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从刀槊相击处疯狂迸射而出,在昏暗殿内划出无数道短暂而凄厉的光痕!王贲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沿着刀柄狂涌而上,整条手臂瞬间麻痹,虎口剧痛欲裂,长刀几乎脱手飞出,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翻江倒海。他踉跄后退,惊魂未定地抬眼望去,正对上那骑士面甲后两道冰冷得如同实质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丝毫对帝王象征——或许此刻那至高无上的玉玺已碎裂散落于尘埃血泊之中——的敬畏,只有对眼前这个乱臣贼子深入骨髓、刻骨铭心的凛冽杀意,仿佛两道来自九幽寒冰地狱的冰锥,瞬间刺穿他所有的伪装与虚张声势,直抵灵魂深处,要将他的魂魄都冻结、碾碎!
尽管黑骑军如同神兵天降般及时赶来支援,沉重的马蹄踏碎了精雕细琢、绘满祥云的殿门,碎裂的木屑混合着尘埃漫天飞舞。玄甲骑士们撞击发出的沉闷铿锵声,如同连绵不绝的滚雷般加入这已然化为修罗地狱的惨烈战局,为岌岌可危、行将覆灭的皇室带来了一线微弱的喘息之机。但面对叛军那如同决堤洪水般汹涌如潮、源源不绝、一浪高过一浪的压倒性攻势,以及殿内因空间狭窄、尸体堆积而不断恶化的危局,他们纵然个个如猛虎下山,奋力搏杀,左冲右突,每一次挥击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斩杀数名叛军,却如同陷入无底泥沼的困兽,每一步都举步维艰,深陷重围。
叛军士兵在重赏与死亡的刺激下悍不畏死,刀光剑影层层叠叠,寒光闪烁,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朝着被挤压在角落的黑骑军和残存的皇室死士疯狂罩下。黑骑军虽勇猛,但在绝对的数量碾压和大殿这狭窄空间的致命挤压下,腾挪空间被急速压缩,不得不步步后退。整个局面依然如同一座根基已被彻底蛀空、摇摇欲坠的危楼,正带着令人绝望的轰鸣声,无可挽回地向着毁灭的深渊滑落。
那原本光可鉴人、象征着皇权至高无上的金砖地面,早已被层层叠叠、粘稠温热的血浆和破碎的内脏覆盖,脚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噗嗤”声响,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清晰的血脚印。尸体堆积如山,高高矮矮,有穿着沉重玄甲、至死仍紧握兵刃的黑骑军勇士,有身着禁军服饰、忠心护主的宫廷卫戍,更多的则是面目狰狞的叛军尸体,层层叠压,如同地狱的阶梯。浓重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着内脏破裂后散发出的恶臭,以及兵刃激烈碰撞时迸发出的刺鼻火花气息,弥漫在每一寸污浊的空气中,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令人阵阵作呕,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殿内原本奢华精致,却终究有限的空间,对于黑骑军骑士们胯下那些高大神骏、惯于驰骋旷野的战马而言,实在太过狭**仄。战马的腾挪闪转处处受限,每一次转向都显得笨拙而危险,难以施展开其赖以生存的冲击力。黑骑军突入时那股摧枯拉朽、一往无前的锐气,很快便被蜂拥而至、悍不畏死、甚至不惜用血肉之躯来硬生生填平缺口的叛军士兵层层消耗、阻滞。骑士们纵然个人武艺超群,勇猛绝伦,但手中那需要大开大阖、长距冲锋才能发挥最大威力的丈二长槊,在这密集如铜墙铁壁、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也渐渐施展不开。每一次挥舞都异常艰难,仿佛在粘稠的血浆与堆积的骨肉中搅动,阻力重重,威力大减。他们只能奋力挥舞着槊杆,艰难地格挡着从四面八方、如同毒蛇吐信般刁钻刺来的刀枪剑戟,汗水混合着滚烫的敌我血水,早已浸透了他们身上沉重的玄色战袍,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冰冷而沉重的黏腻感,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般,不断冲击、侵蚀着他们钢铁般的意志。
“噗嗤!噗嗤!噗嗤!”
利器深深刺入血肉的沉闷响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带着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为首那名最为骁勇的骑士,他心爱的战马在连续冲撞和踢踏中,终于被数支隐藏在混乱人群中、凶狠无比的长矛同时刺中了柔软的腹部!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巨大的创口中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周围叛军的衣甲和地面,滚烫的血点也溅上了骑士冰冷的面甲。战马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充满无尽痛苦与不甘的凄厉悲鸣,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痛苦地抽搐着,轰然向一侧倒去,将马背上猝不及防的骑士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般狠狠摔落在地!
“咚!”
沉重的金属面甲无可避免地、结结实实地狠狠磕在冰冷且早已被血浆浸透的金砖地面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沉闷巨响。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耳畔嗡鸣作响,眼前金星乱冒,视野瞬间被一片模糊的血红和黑暗笼罩,意识在剧痛中陷入短暂的混沌。他强忍着全身骨骼仿佛寸寸碎裂般的剧痛,挣扎着想要爬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然而,数名早已杀红了眼、如同恶鬼般的叛军悍卒见状,眼中凶光爆射,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虎般猛扑上来,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了他的四肢和身体,沉重的膝盖狠狠顶在他的背脊上。冰冷的刀锋瞬间便架上了他因面甲在撞击中脱落(或严重移位)而毫无防护的脖颈,那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皮肉,直透骨髓。叛军粗重、带着浓重血腥气和令人作呕口臭的灼热呼吸,如同毒气般喷在他冰凉的面甲缝隙(或裸露的皮肤上),带来赤裸裸、无法逃避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殿下!快走!!这里守不住了!!”那名肩甲早已破碎不堪、浑身浴血、几乎被染成一个血人、分不清是敌是友的鲜血、却依然如同磐石般坚毅地挡在段楚寒身前的皇室死士,眼见黑骑军主力被死死缠住,伤亡惨重,不断有人倒下,而殿柱周围那由寥寥数名伤痕累累的同袍组成的、摇摇欲坠、如同风中残烛般随时可能彻底崩溃的最后防线再次岌岦可危,敌人的刀锋寒光已近在咫尺,映亮了他布满血污的脸。他猛地从喉咙深处,爆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濒死野兽般的、撕裂般的咆哮。这声音嘶哑、绝望,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撼人心魄的决绝。
他用尽身体里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全身肌肉贲张如铁,青筋如同蚯蚓般在脖颈和手臂上暴起,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完全不顾自身空门大开,背后已有数柄利刃带着恶风刺来,他却浑然不觉,将所有的意志和力量都灌注于双臂,一把将蜷缩在盘龙金柱后、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小脸惨白、几乎被这血腥炼狱吓傻的段楚寒,用尽全力狠狠地推向通往侧殿那幽暗、深邃、仿佛择人而噬的偏门方向!那里,阴影笼罩的回廊如同巨大而未知的迷宫般蜿蜒曲折,连接着宫苑深处更为复杂难辨、如同蛛网般交织的隐秘路径,或许,在那黑暗的尽头,还有一线极其渺茫的生机。
段楚寒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死士最后生命力的猛力一推,单薄的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像一只被狂风折断翅膀的雏鸟般,踉跄着重重扑倒在地。明黄色的华丽袍袖立刻沾满了地上粘稠滑腻的血污和肮脏的尘土,那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尊贵色彩,此刻却显得如此狼狈、脆弱与讽刺。他稚嫩的脸庞瞬间煞白如纸,毫无血色,牙齿死死咬住下唇,一丝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无声流下,混合着脸上的泪水和污迹,他却浑然不觉,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已攫住了他幼小的心灵。
“抓住他!别让那小孽种跑了!!!”王贲捂着自己被碎石划伤、正火辣辣疼痛的脸颊,塌陷鼻梁带来的剧痛更是钻心刺骨。他透过指缝间糊满的血污,看到段楚寒即将挣脱这死亡囚笼、功亏一篑的一幕,顿时目眦欲裂,双眼因狂怒和恐惧而布满狰狞的血丝,声音因剧痛和滔天的狂怒而扭曲变形,尖锐刺耳得如同受伤野兽临死前最绝望的嘶嚎。几名离得最近的叛军士兵立刻调转方向,眼中凶光大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嗜血豺狼,嗷嗷怪叫着,恶狠狠地向扑倒在地、如同待宰羔羊般毫无反抗之力的段楚寒猛扑过去,沉重的皮靴踏在粘稠的血泊中,发出“咕叽、咕叽”的杂乱急促声响,如同催命的鼓点,一声声敲击在殿内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那名重伤垂死、仅剩最后一口气的死士,此刻竟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爆发出超越极限的惊人力量。他用仅存的一只手臂(或用尽全身残破躯体的力量),以及那副残破不堪、几乎只剩下骨架支撑的身躯,如同捕兽的铁夹,死死地、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抱住了冲在最前面两名叛军的腿脚,任凭他们如何疯狂地拳打脚踢、刀砍斧劈,利刃在他背上划开更深的伤口,他都咬紧牙关,双目圆睁,死不松手,让他们一时之间如同陷入泥潭般难以挣脱。他的口中不断涌出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
“走啊——!!活下去!!为陛下……报仇!!”他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从被鲜血堵塞的胸腔深处,挤出了这几句嘶哑破碎、凄厉如鬼哭般的嘶吼。这声音在血腥弥漫、杀声震天的死亡殿堂中回荡不息,充满了绝望的催促、无尽燃烧的忠诚和深深的不舍与诀别。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段楚寒的心上。
段楚寒被这声撕心裂肺、如同来自地狱的绝望嘶吼激得浑身剧烈一颤,那濒临崩溃的神经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一股强烈的求生本能终于压过了巨大的悲痛、无边的恐惧和茫然无措。他手脚并用地从冰冷刺骨、滑腻难行、如同地狱炼狱中爬满冤魂的血泊中挣扎爬起,甚至顾不上擦去糊住眼睛、混合着泪水和血污的粘稠液体,视线一片模糊的血红。他跌跌撞撞,连滚带爬,不顾一切地、用尽吃奶的力气,向着那洞开的、象征着最后一线渺茫生机的幽暗偏门亡命冲去。
身后,立刻传来利刃反复、疯狂捅入躯体的沉闷声响,“噗嗤!噗嗤!噗嗤!”,每一次刺入都伴随着血肉被撕裂的湿漉漉回音,以及叛军因受阻而气急败坏、夹杂着最恶毒诅咒的咆哮,那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鬼咆哮和永恒诅咒,紧紧追随着他。
段楚寒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诅咒的寒意贴上了后背。每一次回头都可能意味着彻底的毁灭。他那孤单而纤弱的身影,在偏门后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阴影中一闪,便如同被黑暗吞没般消失不见,只留下那扇半开的门,如同一个沉默而深邃的伤口,无声地见证着殿内仍在继续的屠戮与无边的绝望。门内是震天的厮杀和死亡,门外是未知的黑暗和……一线微弱的生路。
他瘦弱的肩膀因极度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带着破碎的哽咽,仿佛肺腑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但那双饱含泪水、被血污模糊的眼睛深处,却透着一股决绝的、近乎疯狂的求生坚定,瞳孔在黑暗中如濒死的萤火般闪烁不定。他的脚步虚浮踉跄,每一步都像是在黏稠的血泊中拖曳前行,最终消失在长廊尽头那更加浓重的黑暗中,只留下那件在混乱中被撕破的明黄袍角。袍角在混乱气流卷起的血腥风中,如同垂死的蝴蝶般无助地飘荡了一下,随即被一只沾满血污和泥泞的叛军军靴狠狠踩住,碾入污秽,化作这场血腥权力争夺中一个微不足道、转瞬即逝的碎片,连最后一丝微光也被彻底吞噬。
“追!给我追!!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碎尸万段!!”王贲终于挣脱开纠缠,状若疯虎般冲到偏门口,对着外面汹涌的叛军歇斯底里地咆哮,脖颈上青筋暴起如虬结的毒藤。他脸上糊满的暗红血污混合着汗水油渍,让那张因塌鼻梁而变形的面孔在摇曳不定的火光下,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般扭曲可怖,嘴唇因嘶吼而撕裂,渗出的血珠混入污垢。双眼因极致的狂怒而充血赤红,闪烁着野兽般择人而噬的凶光,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生吞活剥。
他紧紧攥着那方被鲜血浸透的玉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灰般的惨白,玉玺上原本温润的龙纹已被浓稠的鲜血完全覆盖,变得粘腻滑手,冰冷刺骨的触感透过掌心肌肤直抵骨髓。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维系着疯狂野心的救命稻草,也是他通往那至高无上宝座唯一的、沾满血污与罪恶的凭证。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般血腥味,他嘶吼着下达命令,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喉间滚动的痰音混杂着杀意。叛军士兵们如同被鞭子抽打的狼群般应声而动,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在空旷的殿宇与幽深的回廊中急促地回荡开来,铠甲缝隙间滴落的血水在地面溅开细小涟漪,向着黑暗深处追索而去,脚步声如闷雷滚动。
殿内惨烈的厮杀并未因太子的逃脱而停歇分毫,反而因目标的转移与黑骑军残部的顽强抵抗而愈加混乱狂暴。金砖铺就的地面被一层又一层粘稠滑腻的血浆完全覆盖,如同铺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地狱地毯,倒映着穹顶浓烟与跳跃火光中那些扭曲舞动的描金蟠龙图案,光影晃动间,如同炼狱恶灵在血海中狰狞咆哮。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积如山,断肢残骸散落其间,每一声刀剑劈砍都带起骨肉撕裂的闷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气、焦糊的皮肉味,以及伤者濒死时发出的微弱**,这一切又与刀剑猛烈碰撞、甲胄撕裂的刺耳金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死亡的交响,每一次金属交击都溅起火星,照亮士兵们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
殿外,夕阳最后一丝残存的光辉终于彻底被无边黑暗吞噬殆尽,浓重的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沉沉笼罩了这座刚刚葬送了帝王的巨大宫阙,寒风裹挟着灰烬如鬼手般掠过廊柱。唯有各处燃烧的冲天火光,以及此起彼伏、从未间断的喊杀声与惨叫声,在死寂的皇宫深处回荡不息,如同无数鬼魅在黑暗中发出的凄厉合唱,冷酷地昭示着这场以鲜血为祭的权力更迭盛宴,远未到终结之时。远方,不知何处传来了几声乌鸦嘶哑的哀鸣,如同送葬的挽歌,为这血腥恐怖之夜增添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凄凉注脚,鸦影在火光中一闪而逝。士兵们扭曲搏杀的身影在跳跃的火光中被拉长、变形,铠甲破碎,血迹斑斑,每一声骤然响起的惨叫都狠狠撕破压抑的夜空,将这人造地狱的恐怖氛围推向极致,暗影如活物般在宫墙上蠕动舞蹈。
(/bi/286352/36619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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