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骑军
突然,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如同夜枭悲啼撕裂寂静,一柄染满了不知多少忠魂鲜血的长矛,如同毒蛇出洞般骤然刺来!矛尖在摇曳的火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死亡冷光,那冷光仿佛凝结了无数冤魂的诅咒,角度刁钻,力道千钧,精准而狠辣地直指他单薄如纸的胸膛!这一击,凝聚了叛贼对皇权的极致仇恨与贪婪,誓要将这最后的皇脉连根拔起,如同毒蝎的尾刺,只为彻底断绝大楚王朝的延续!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如磐石般忠心护在他身前的死士统领赵虎猛地侧身,没有丝毫犹豫,眼中闪过赴死的决然,用自己早已在先前的厮杀中被劈砍得残破不堪的肩甲,硬生生扛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铛——咔嚓!”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与沉闷的骨骼碎裂声同时炸响,如同来自地狱的催命丧钟,在殿内回荡,那声音穿透浓烟,直抵每个人的骨髓深处。那死士赵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额头上青筋暴起如同虬结的树根,身体剧烈摇晃着踉跄跪倒,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大地都在为之震颤。但他却仍然死死地张开双臂,用尽最后的生命力量,如同千年古松般扎根于地,坚定不移地挡在太子段楚寒面前,那残破的身躯,此刻便是太子最后的屏障,每一个呼吸都带着血沫的嘶嘶声,宣告着忠诚的誓言。
腥热粘稠的血珠,如同滚烫的岩浆,猛地溅射在段楚寒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温热和黏腻感,那粘稠感仿佛能渗透皮肤,灼烧他的灵魂。那刺鼻的铁锈味混合着浓重的硝烟气息,以及人体被烧焦的糊味,汹涌地涌入他的鼻腔,如同一记重锤,将他从目睹父皇驾崩时那巨大的、近乎麻木的悲痛深渊中狠狠惊醒!泪水瞬间模糊了他惊恐的视野,叛军一张张因贪婪和暴虐而扭曲狰狞的面孔在眼前层层叠叠,晃动不休,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那狰狞的笑容里藏着噬骨的欲望。他们嗜血的目光如同饥饿了数月的狼群,牢牢锁定了他身上那抹象征着至高皇权的明黄色太子常服,仿佛那黄色是点燃他们野心的火种。四面八方交织的刀光剑影,闪烁着死亡的气息,仿佛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令人窒息的死亡罗网,带着腾腾杀气,一步步向他紧逼而来,让他无处可逃,每一次金属撞击声都似在敲响他的丧钟!
“护住殿下!死战不退!”另一名死士,也是赵虎的副将陈武,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声音因剧痛和深深的绝望而撕裂变形,那嘶吼如同受伤猛兽的咆哮,在殿内激起短暂的回响。他左臂已然齐肩被斩断,伤口处鲜血汩汩直流,如同泉涌般染红了半边战袍,但他手中的长刀依旧化作一片冰冷刺骨的寒光,迅疾如电,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瞬间斩断了两名嘶吼着猛扑上来的叛军的咽喉!滚烫的鲜血如喷涌的泉瀑般狂飙而出,形成两道血箭,瞬间染红了脚下原本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在火光下反射出妖异的光泽,那光泽如同地狱的焰火,映照出绝望的舞蹈。
借着这短暂的、用生命换来的空隙,陈武猛地转身,布满血污和伤口的大手一把死死拽住段楚寒纤细的胳膊,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少年太子本就脆弱的骨头,青紫的指痕瞬间浮现。他不由分说地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惊恐万状的太子狠狠拉向身后一根在混乱中已被撞得半倾、但依旧坚固的巨大蟠龙殿柱,那柱子上盘踞的金龙仿佛在无声地守护着最后的血脉。
“殿下!贴紧柱子!千万别动!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千万别出来!”陈武的声音因力竭而嘶哑不堪,每一次喘息都如同破旧的风箱般粗重艰难,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身上不知多少处深可见骨的伤口,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那痛楚化作额角的冷汗,混合着血水滑落。
段楚寒单薄的后背重重撞上冰凉刺骨的雕龙柱面,坚硬的龙鳞纹路深深硌进他因恐惧而绷紧的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那痛楚如同针扎般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他无助地蜷缩起身躯,双手死死抱住脑袋,在巨大的恐惧与绝望中瑟瑟发抖,上下牙齿控制不住地格格作响,那颤抖如同秋叶在寒风中摇曳。他强迫自己不敢再去看丹陛之上,父皇那倒在龙椅旁、已然静止、再无生息的躯体——那曾经是他最温暖的依靠,如今却成了他心中最深的痛,每一次回忆都似刀刃在心口剜割。
他的目光死死地、近乎呆滞地钉在脚下那片不断扩大、粘稠得几乎无法流动的猩红血泊中。那血泊,如同一面残酷而扭曲的镜子,倒映着殿顶藻井上那些在浓烟和摇曳火光中扭曲舞动的描金蟠龙。光影晃动间,那些龙仿佛也活了过来,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又仿佛有无数含冤而死的禁军侍卫、宫女太监的冤魂,正在这片翻滚的血海中挣扎哀嚎,发出无声的悲鸣,控诉着这突如其来的背叛与杀戮,那哀鸣仿佛能穿透灵魂,唤起无尽的悔恨。
父皇……那声在他幼时病重时,彻夜不眠守在床边,温柔呼唤他“楚寒,我的儿”的余音,成了他耳中最后的温暖回响,那回响如同烛火在风中摇曳,随时可能熄灭。如今,那温暖早已被这片修罗炼狱里金铁交击的铿锵声、利刃入肉的噗嗤声、濒死者的凄厉惨叫以及叛贼的嚣张狂笑彻底吞噬,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只留下冰冷的绝望在心头蔓延。
“哈哈哈……玉玺!传国玉玺到手了!”叛军首领,曾是父皇心腹大将的王贲,此刻正高举着那方象征着天下权柄的玉玺,癫狂地大笑着,那笑声如同夜枭啼鸣,刺耳而空洞。他那充满暴戾与狂喜的咆哮如同惊雷般滚过血腥弥漫的殿堂:“杀!给我杀了那小崽子!段楚寒不死,我等终究是叛贼!取太子首级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这悬赏的诱惑如同烈火烹油一般,瞬间点燃了本就因杀戮而变得疯狂的叛军们的贪婪,那贪婪化作眼中的赤红,如同野兽的瞳仁。更多的叛军士兵调转闪着寒芒的刀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又如冲破堤坝的滔天潮水般,更加凶猛地朝着段楚寒藏身的那根巨大蟠龙殿柱涌来。他们眼中闪烁着对富贵的无限憧憬,脚下践踏着同伴与敌人冰冷的尸体,嘶吼着,挥舞着兵器,要将这位大楚王朝最后的希望彻底碾碎,那脚步声如同战鼓擂动,步步紧逼。
一名满脸横肉如同屠夫般的心腹叛军悍卒,此刻已然杀红了眼,他高举着一柄沉重的、沾染了无数鲜血的巨斧,凭借着一股蛮力悍然越过几名倒地不起、或死或伤的松林卫死士尸体,那斧刃上滴落的血珠如同露水般闪烁。他脸上带着残忍至极的狞笑,目光死死锁定了柱子后那一抹明黄,朝着段楚寒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头顶,狠狠地劈下!斧刃划破空气带起的风声凄厉刺耳,仿佛死神的尖啸,要将少年太子的头颅连同那最后的希望一同劈成两半,那风声如同鬼哭,撕裂着仅存的平静。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之际,殿外那原本就震耳欲聋的厮杀声陡然拔高到了极致!狂风卷着硝烟与血腥味涌入殿内,仿佛有千军万马正踏碎宫墙,那声音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打斗,而是带着一种整齐划一、势不可挡之威,如同怒涛狂澜拍击着海岸礁石,轰然巨响,竟一度盖过了殿内所有的喧嚣与惨叫,震得殿宇梁柱簌簌发抖,灰尘如雪片般飘落,那声浪仿佛能震碎耳膜,带来一丝转机的预兆!殿外的火光透过破碎的窗棂,在血腥的地面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映照出叛军们脸上瞬间凝固的惊疑。
紧接着,“咻——!!!”一支尾羽仍在剧烈颤动的雕翎羽箭,带着撕裂空气般尖锐凄厉至极的尖啸,如同天外流星般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当殿那扇早已在先前的混乱中被撞得支离破碎、窗棂尽断的窗棂,“噗嗤!”一声闷响过后,狠狠地钉入了当先那名悍卒的左侧太阳穴!
箭杆上似乎还沾着殿外激战的泥泞与血污,箭头闪烁着寒光,仿佛来自地狱的审判。锋利无比的箭簇甚至带着巨大的冲击力从另一侧透脑而出!带出一蓬混合着红白血浆与碎裂脑浆的恐怖液体,溅洒得到处都是,那液体如同泼墨般染红柱壁!溅在旁近叛军的脸上,温热黏腻,惊得他们本能后退。那悍卒脸上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了,高举巨斧的动作也僵在了半空,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如同烛火被吹灭。片刻之后,他那庞大沉重的身躯轰然栽倒,重重砸在金砖地面上,溅起一片血泥与碎骨,再也没了声息,那倒地的闷响如同丧钟敲响,回荡在死寂的瞬间。
紧随其后,更多密集如雨的箭矢如同被死神指引的飞蝗般“嗖嗖嗖”地从殿外射入大殿!箭雨如瀑,覆盖了整个殿门区域,箭矢破空之声尖锐刺耳。这些箭矢精准无比,大多钉入了那些正背对着殿门、疯狂扑向太子的叛军后心和脖颈要害,箭簇穿透铠甲,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那箭矢的破空声如同蜂群嗡鸣,带来死亡的序曲!被射中的叛军纷纷踉跄倒地,有的箭矢甚至串起两人,将他们钉在殿柱上,血如泉涌。
“啊!”“我的脖子!”“呃……”惨嚎声顿时此起彼伏,接连不断,殿内叛军的攻势为之一滞,不少人惊恐地回头望向殿门方向,脚步慌乱地踩在同伴的尸体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那惊恐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太子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脸上血污斑驳,眼中却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仿佛在绝望中抓住了稻草。
就在这混乱加剧、叛军阵脚有些松动的当口,殿门处原本拥挤不堪、互相推搡厮杀的人潮,突然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向两侧撕开!刀剑碰撞声、骨裂声交织,叛军们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撞飞,哀嚎着跌入血泊。一道巨大而豁亮的口子,瞬间出现在众人眼前,殿外刺目的天光如利剑般刺入,驱散了殿内的阴霾,那口子如同黑暗中的曙光,撕裂了绝望的帷幕!烟尘弥漫中,马蹄声如雷轰鸣。
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汹涌的人潮本身,而是一面虽已在激战中断裂了旗杆、边缘也被炮火熏得焦黑残破不堪,但依旧在殿外灌入劲风中猎猎作响、象征着大楚皇权至高无上的明黄龙旗!旗面翻卷,仿佛巨龙在风中咆哮。那龙旗上绘制着的五爪金龙,虽然沾染了尘土与血污,鳞甲间凝结着暗红的血痂,却依旧傲然挺立,金睛怒睁,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正统的归来,那金龙的每一片鳞甲都闪烁着不屈的光芒!旗下,数名身披玄黑重甲、身形挺拔如松岳、面容隐藏在面甲之下、如同自九幽地狱冲出的魔神般的骑士,策动着神骏的战马,马匹的鬃毛在风中飞扬,蹄铁踏碎残骸,以雷霆万钧、不可阻挡之势,悍然撞入了这血腥弥漫如同屠宰场般殿宇!骑士们的铠甲上布满刀痕箭孔,却丝毫不减威势,如同移动的铁壁。
沉重而带着铁掌的马蹄,踏碎了满地狼藉的碎瓷、断裂的木梁、散落的奏章竹简和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溅起混杂着血浆、脑浆和泥土的污秽,发出“哒哒哒”的急促声响,每一步都踏在众叛贼的心坎上,震得他们肝胆俱裂,那蹄声如同战鼓擂动,唤醒沉睡的希望。殿内残存的松林卫死士们见状,眼中燃起熊熊火焰,挺直了残破的身躯。
为首的那名玄甲骑士,身形比其余骑士更加魁梧,他低垂的面甲之后,只露出一双如同万年寒星般锐利冰冷、不带丝毫人类感情的眸子,那眸子仿佛能冻结灵魂,扫过之处,叛军无不胆寒。他手中那柄长达丈二的马槊,裹挟着风雷万钧之势,横扫而过!槊锋所向,空气仿佛被撕裂。
“噗嗤——哗啦!”挡在槊锋前方的数名叛军士兵,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般,惨叫着被轻易掀飞、撕裂!断肢、破碎的铠甲、喷涌的鲜血如同雨点般四处抛飞,惨叫声、哀嚎声连绵不绝,硬生生在汹涌的叛军之中杀开了一条血路,血路直通太子所在,沿途尸体堆积如山,那血路如同通往生机的红毯!骑士身后的黑骑军紧随其后,长刀出鞘,寒光闪烁,如同收割麦穗般劈砍着两侧的叛军。
“黑骑军在此!奉太后懿旨,护驾太子!叛逆者,死!”那为首玄甲骑士发出一声如同金铁交击般的怒吼,声音洪亮,带着一股穿云裂石、足以震慑人心魄的力量,瞬间点燃了殿内残存的松林卫死士与忠心侍卫们几近熄灭的绝望希望,吼声在殿壁间激荡回响,如同惊雷,在殿内久久回荡!叛军闻声,攻势为之一顿,脸上血色尽失。
“是黑骑军!是镇北侯的黑骑军!”一名身受数创、拄着刀勉强站立的老侍卫,此刻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仿佛重获新生,声音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激动,那激动化作泪光在眼角闪烁,顺着皱纹流淌。
“黑骑军来了!我们有救了!太子殿下有救了!”残存的数十名忠心侍卫与死士,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爆发出濒死反击的巨大能量,他们嘶吼着,不顾身上早已深可见骨的伤口,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自己残破的身体和仅存的武器,死死拖住身边的敌人,刀刃砍入叛军的铠甲,只为那面突入的龙旗和玄甲骑士们争取一寸一寸宝贵的推进空间,那推进如同潮水般势不可挡!太子颤抖着站起,嘴角浮现一丝苍白的微笑。
王贲捂着剧痛钻心、已然塌陷的鼻梁,鲜血如泉涌般不断从指缝间渗出,黏稠的腥红液体顺着下巴滴落,浸透了衣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整个头颅都在嗡嗡作响。血污模糊的视线中,那面突入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金线绣成的龙纹在昏暗光线下闪烁寒光,玄甲骑士的身影如钢铁洪流般逼近,沉重的马蹄踏碎地面,溅起混着尘土的泥泞,盔甲缝隙间透出森然杀气。刚刚因掌控玉玺而升腾起的狂喜瞬间冻结凝固,化作错愕与暴怒的冰霜,王贲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擂鼓般狂跳,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他喉咙里挤出嘶哑如破风箱般的吼声:“拦住他们!给我杀光!一个不留!”声音撕裂空气,回荡在空旷的殿宇间,带着近乎失去理智的癫狂。
然而,身体却不自觉地微微后退了半步,脚下踩到一块湿滑黏腻的碎骨,那腐朽的触感让他差点趔趄,本能地避开前方那股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那方染血的玉玺在他湿漉漉、因恐惧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掌中被攥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暴突,冰冷的触感如同盘踞的毒蛇,鳞片摩擦着皮肤,丝丝寒气渗透骨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仿佛这方玉玺已化作诅咒,将他拖入深渊。周围的亲兵面面相觑,脚步迟疑,无人敢率先冲锋,他们眼神闪烁,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紧握兵器的手微微发抖,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默,只有远处骑士的冲锋号角隐隐传来,如丧钟般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bi/286352/3662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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