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穷人的弩
拓跋野是退了，可那狼一样的眼神，像根刺，扎在每个守军心里。都知道，这事儿没完。那老狼崽子，迟早还得来，而且下次，肯定更狠。
城墙上气氛压抑。没人欢呼了，都在默默检查武器，加固工事。
李想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光靠城墙和勇气，挡不住下次的疯狂。得有点硬家伙。
弩。他脑子里就剩这个字。
守城弩是好，可太笨重，数量少，操作也麻烦。需要一种更轻便，更容易上手，能快速装备的弩。
他去找老铁匠。
老师傅，能打弩吗？小点的，单人能用的。
老铁匠正对着块铁胚发愁，闻言头都不抬：弩？你以为那是烧火棍？弩臂要韧木，弩机要精铁，巧簧更是难弄！没料！没功夫！打不了！
李想不甘心：不用那么好！简单点的！能射出去就行！射程近点没关系！
老铁匠把锤子一扔：简单？那你自个儿弄去！别烦老子！
碰了一鼻子灰。李想没放弃。他知道老铁匠说得对，正规的弩工艺复杂。但他要的不是精品，是能量产的“劣质”品。
他想起以前看过的，一种非常古老的弩——撅张弩。结构简单，几乎全是木头，对铁件要求极低。
对！就这个！
他立刻找来赵大：找点结实有韧性的木头！桑木、柘木最好！没有就找硬实的！
又让人去收集废弃兵器里那些损坏不大的小零件，特别是金属的销钉、卡榫之类。
然后，他凭着模糊的记忆，开始在沙地上画图。
不需要复杂的弩机，就用最简单的悬刀和望山（瞄准器）。弩臂用单根厚实有弹性的木头削成。弩身就是一根木槽。
赵大看着那鬼画符：李队率，这，这能行吗？看着跟小孩玩具似的。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李想眼睛发亮，去找咱们队里以前当过木匠、会点手艺的！
很快，几个以前干过点木工活的士兵被找来了。看着李想的图，也都直挠头。
试试！照这个样子，先做一把出来！
没有合适工具，就用刀削，用凿子抠，磨得满手血泡。弩臂的弹性不好控制，不是太硬拉不动，就是太软没力道。失败了不知道多少次。
张骏偶尔溜达过来，看着一地废木料，哼了一声：瞎折腾。
但也没阻止。
几天后，第一把粗糙无比的“撅张弩”总算做了出来。样子丑得没法看，各处毛毛刺刺，弩弦还是用几股皮绳拧在一起凑合的。
李想激动地装上训练用的废箭，脚踩住弩臂前端的绳套，双手抓住弩弦，嘿哟一声，用力往后拉！
嘎吱，嘎吱，
弩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勉强被拉开，卡在了简陋的悬刀上。
他端起这沉甸甸的木家伙，瞄准十几步外的一个草垛，扣动悬刀！
嘣！嗖——噗！
弩箭歪歪扭扭地飞出去，插在了草垛边缘，尾羽还在颤。
威力不大，准头也差，但至少，成功了！
成了！李想兴奋地大喊。
周围看着的士兵们也都围上来，好奇地摸着这丑家伙。
真射出去了？
就是没啥劲啊，
李想不以为意：够用了！咱们人多！一起射，胡虏也得慌！关键是，这玩意好做！材料好找！
他立刻组织人手，成立了个临时的“制弩小组”。就按照这个成功的样板，分工合作。削木头的专门削木头，打磨的专门打磨，组装调试的专门组装。
材料五花八门。弩臂找不到好木头，就用多层竹片叠起来绑紧，反而弹性更好了！弩弦找不到好牛筋，就用浸过油的麻绳、甚至结实的马鬃毛拧成股！弩机用的铁件更是东拼西凑，从报废的兵器上拆，甚至用硬木削成替代！
完全就是一场穷鬼的军备竞赛。
做出的弩千奇百怪，有的力道大点，有的小点，有的甚至拉几次就散架。但架不住数量慢慢上来了。
李想又琢磨箭矢。正规的羽箭制作费时费力。他简化工艺，箭杆不求多直，大致削圆就行。箭头？没有铁的就用硬木削尖，用火烤硬！甚至捡胡虏射上来没坏的箭回收利用！
羽毛更是稀缺。他就让人把箭杆尾部削出凹槽，卡上一小片木片或竹片，起到一点稳定作用就行。
虽然射出去晃晃悠悠，但十几步内，也能伤人。
第一批十几把粗制滥造的撅张弩和几百支“简易箭”终于下线。
李想立刻组织人手训练。
不需要百步穿杨，就练十几二十步内的快速上弦、瞄准、齐射！
上弦！瞄准！放！
嘎吱，嘣！嗖嗖嗖，
虽然箭矢飞行轨迹诡异，但十几支一起射出去，倒也颇有声势。
王队率被惊动了，跑来看。看着那歪瓜裂枣的弩和奇葩的箭，嘴角直抽抽。
这，这玩意能打仗？
队率，您看。李想让人在二十步外立了个披着破皮甲的草人。
上弦！放！
噗噗噗，七八支箭歪歪斜斜地扎在了草人上，虽然深度不一，但确实扎进去了！
王队率眼睛一亮：嘿！还真行！虽然丑了点，但吓唬人够用了！好！就这么弄！多弄点！
有了王队率的支持，李想更大胆了。他甚至尝试着做了几把更大号的，需要两个人配合才能上弦的“加强版”撅张弩，射程和威力都提升了不少。
装备逐渐增多，训练也更加热火朝天。
这天，一伙三十多人的胡虏游骑又摸到附近，想捞点便宜。他们似乎学乖了，离得远远的，用弓箭骚扰。
王队率冷笑：真当老子没办法了？李想！带你的人，上去试试家伙！
李想立刻带着一队装备了新弩的士兵，登上城墙。
瞄准那些叫得最欢的！听我口令！齐射一轮！
嘎吱，嘣！
一片黑压压的奇葩箭矢呼啸着飞下城头！
胡虏骑兵根本没料到守军有这种“远程”武器，虽然大部分箭都射歪了，但突然其来的打击还是让他们一阵慌乱。好几匹战马被箭矢擦中或受到惊吓，扬起前蹄，把背上的骑兵甩了下来。
哈哈哈！王队率在城头上看得大笑，好！给老子继续射！
又是一轮齐射！
胡虏头领见占不到便宜，反而折了人手，气得哇哇大叫，只好带着人狼狈地退走了。
城墙上欢声雷动。
虽然没杀死几个胡虏，但这是第一次，他们用自己造的“土家伙”，逼退了敌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开始在守军中蔓延。
李想抚摸着手中粗糙的弩身，心里踏实了不少。
张骏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看着城外退走的烟尘。
小子，脑子是真活。这破烂玩意，也能让你玩出花来。
李想笑了笑：没办法，穷嘛。
张骏从怀里掏出个小皮囊，扔给他。
庆功酒。弩酒。
李想接过，发现这次的酒，似乎又比上次好了那么一点点。
他仰头喝了一口，辛辣过后，竟有点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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