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溃兵潮涌北平城
1937年7月8日,凌晨至清晨 地点:北平街头,林家,伤兵聚集点
“桥丢了?!铁王八冲过来了?!” 那赶车老兵带着哭腔的嘶喊,像一把冰锥子,狠狠扎进林天豪的耳朵里,把他刚才被爆炸震懵了的脑袋又搅成了一团浆糊。
旁边的福贵“嗷”一嗓子,裤子都快吓湿了,死命拽着林天豪的胳膊:“少爷!听见没!快跑啊!咱回家!回家!”
林天豪腿肚子还在转筋,心跳得像擂鼓,被福贵扯得一个趔趄。他扭头又望了一眼西南方那映红了的天空,爆炸声和枪声非但没停,反而好像更近了点。
“回…回家!”他嗓子发干,声音都变了调,终于被恐惧攫住,跟着福贵连滚带爬地往家跑。
街上彻底乱了套。刚才还只是探头探脑的邻居们,此刻都跟没头苍蝇似的涌出来,哭喊声、叫骂声、杂乱的脚步声混成一片。 “天杀的日本鬼子啊!” “快跑啊!兵败如山倒啊!” “孩儿他爹!收拾细软!快啊!”
林天豪和福贵逆着慌乱的人流,好不容易撞开自家大门。林老爷和林母正惨白着脸站在院里,显然也听到了那声爆炸和外面的骚动。
“我的儿啊!”林母一见林天豪进来,扑上来就摸,“伤着没?吓死娘了!”
“没事…娘,我没事…”林天豪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林老爷到底经过些风浪,强自镇定,但声音也在抖:“外面…外面到底怎么样了?刚那炮…”
“爹!”林天豪抓住他爹的胳膊,语无伦次,“乱了!全乱了!有人说桥丢了!日本人的坦克要开过来了!好多兵往回撤…还、还有伤兵…”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传来更加汹涌的嘈杂声,还夹杂着汽车喇叭的凄厉鸣叫和粗暴的呵斥声。
几人冲到门缝边再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只见街上不再是刚才那支有序跑步前进的队伍了,而是涌过来一股灰扑扑、乱糟糟的人流。大多是穿着同样灰布军装的士兵,但很多人的军帽不见了,绑腿松了,枪歪歪斜斜地挂着,甚至有人空着手。他们脸上满是烟尘、汗水和血污,眼神里不再是憋着火,而是茫然、疲惫,还有一种打了败仗后的惶惑和惊惧。这就是溃兵。
夹杂在溃兵里的,还有不少拉着伤兵的板车、骡车,甚至是用门板临时做的担架。伤兵的**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腥味混着硝烟味,隔着门板都能隐隐闻到。
一辆蒙着帆布的军用卡车试图从混乱的人群中挤过去,司机拼命按着喇叭,嘶吼着:“让开!快让开!长官命令!收拢部队!去天坛集合!挡住路了!”
但没人理他,溃兵和逃难的百姓混在一起,只顾着往城里涌。
“完了…完了…”林老爷身子晃了晃,脸色灰败,“这…这是败下来了啊…宛平城…怕是真悬了…”
就在这时,他们家大门被“砰砰”砸响,外面传来焦急的喊声:“老乡!开开门!行行好!有受伤的弟兄!给口水喝吧!求求了!”
林天豪和他爹对视一眼。林老爷一咬牙:“开门!福贵,去灶房舀水!快!”
门一开,三四个溃兵搀扶着两个血葫芦似的伤兵挤了进来。其中一个伤兵大腿被打穿了,简单捆着的布条还在渗血,另一个捂着肚子,脸色蜡黄,眼看就不行了。
“谢谢!谢谢老乡!”一个看起来像是班长的老兵连连道谢,嘴唇干裂得起皮。
福贵端来水瓢,那几个兵也顾不上客气,抢过去咕咚咕咚猛灌,水顺着下巴往下流,混着泥汤。
那班长灌够了水,喘着粗气对林老爷说:“老哥,对不住,叨扰了…他娘的…小鬼子炮太凶了…铁王八(坦克)直接碾…弟兄们…弟兄们死得太惨了…” 他说着,眼圈红了,别过头去狠狠抹了把脸。
林天豪看着那个奄奄一息的伤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这么惨的场面,那血腥味冲得他直想吐。
“医…医院呢?怎么不送医院?”他声音发颤地问。
那班长惨笑一下,比哭还难看:“医院?哪还顾得上啊小兄弟?撤下来的路上都是人挤人…能捡条命回来就不错了…我们班长…就是为了掩护我们撤…被鬼子机枪…”他说不下去了。
另一个年轻点的兵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哭起来:“俺的枪…俺的枪跑丢了…回去咋跟连长交代啊…呜呜…”
那班长烦躁地踢了他一脚:“哭个卵!枪丢了比命丢了好!赶紧的,喝口水歇口气,还得去找队伍!长官说了,去天坛那边集合!”
林老爷叹了口气,让福贵又拿来些干粮分给他们。溃兵们千恩万谢,狼吞虎咽。
林天豪看着这一切,心里的那点害怕慢慢被一种更沉的情绪压了下去。是愤怒,是不甘,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这些兵,他们败了,他们慌,他们哭,可他们刚才确实是在前线跟日本人真刀真枪拼过的。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手心。
突然,外面街上传来一阵更加凄厉的惊呼和哭喊,还夹杂着一种低沉可怕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一个溃兵猛地跳起来,脸色煞白,尖叫道:“是飞机!鬼子的飞机!躲起来!快找地方躲起来啊!”
日军飞机空袭北平?!刚刚遭遇炮击和溃兵冲击的主角一家和伤兵,如何躲避空袭?北平城内毫无防空准备,将会变成怎样的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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