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掉店铺
一个星期后,“玉颜”护肤品店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门,在空了一半的货架上投下斜斜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纸箱和胶带的气味,往日温馨雅致的氛围荡然无存。
苏予锦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批精华液打包入箱,动作轻柔得像在告别挚友。
"老板,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芳芳站在柜台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带子,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这家店是你的心血啊!从零开始做到现在,多少老顾客信赖我们,你就这么...说关就关了?"
苏予锦没有抬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声音平静得近乎淡漠:"我妈需要人照顾,康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医生说要半年恢复。
"可以请护工啊!或者...或者我可以帮忙看店,你每天抽空过来看看就好。"芳芳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抓住她的手臂,"老板,你知道现在护肤品行业竞争多激烈吗?一旦关门,客户流失了,再想重头来过有多难?"
苏予锦终于停下手,抬眼看向芳芳。这个跟了她一年的姑娘,眼眶通红,里面盛满了不解和委屈。
"芳芳,"她轻声说,"有些事比生意重要。"
"什么事?那个从来都偏心你哥、从小到大都没给过你好脸色的妈?"芳芳脱口而出,声音尖锐起来,"她生病了想起你来了?平时怎么不想想女儿?老板,你忘了她当初怎么骂你的吗?说你开这个小破店丢人现眼,不如早点嫁人!"
"够了!"苏予锦猛地站起身,箱子被她不小心踢倒,几瓶精华液滚落出来,在阳光下折射出脆弱的光,"她是我妈!无论她以前做过什么,现在她需要我,我就得回去!"
芳芳也站起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那我呢?店里的其他姐妹呢?我们跟了你这么多年,你把店关了,我怎么办?你说过要带我一起把品牌做大的,我们要自力更生,要让看不起我们的人对我们刮目相看的。这些话都不算数了吗?"
苏予锦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揪住。她别开脸,不敢看芳芳泪流满面的样子:傻丫头,不在我这儿做了还有其他地方,相信你在哪能发光发热的。"遣散费我会按三倍发,我朋友那么刚好缺人你过去直接就可以上班..."
"这不是钱的问题!"芳芳哽咽着打断她,"这是梦想啊!是我们的梦想!你说过,要让每个女人都能用得起好的护肤品,要做出咱们中国人自己的品牌...这些你都忘了吗?"挣到钱了,我们在天南地北的任何地方。做自己喜欢的。
店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芳芳压抑的抽泣声在空荡的店铺里回响。
苏予锦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这条街上的每一家店她都熟悉,每一处变化她都见证。她的店在这里扎根一年,从无人问津到客似云来,多少汗水与泪水都洒在这里。
"芳芳,"她转过身,声音沙哑,"你知道吗,我妈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问我店里忙不忙,要不要先回去看看。"
芳芳愣住了。
"她一辈子要强,从来不肯低头示弱。可是现在,她连自己上厕所都需要人扶。"苏予锦的眼圈终于红了,"我是恨过她,恨她偏心,恨她从不以我为荣。可是当她躺在病床上,脆弱得像个孩子的时候,我心里难受"
我知道她偏心她喜欢我哥哥,可是在我们那样普通农村的家庭,以儿子为重。一直都这样,她也别无选择,我不知道,我把经营一年的店铺关掉会不会后悔。我只希望,把自己该做的做了,以后不至于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毕竟她生养我一场。
她走到芳芳面前,轻轻擦去姑娘脸上的泪水:"店关了,梦想还在。等我妈好了,我们重新开始,到时候你们要是还愿意,就都回来,我们一起做个更大的品牌。"
芳芳看着她眼中的坚定、不舍与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再也忍不住,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老板...我舍不得...我舍不得这里..."
"我知道,我知道。"苏予锦轻拍着她的背,自己的眼泪也终于无声地滑落,"我也舍不得。"
哭了许久,芳芳才慢慢止住哭声。她抬起头,鼻子通红,却主动弯腰扶起那个被踢倒的纸箱,将散落的精华液一瓶瓶小心地捡起来,用气泡纸包好,默默递还给苏予锦。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默契地继续着手上的工作。一个分类,一个封装,配合依旧熟练,只是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离愁别绪。清点、记录、打包,每一个动作都变得缓慢而郑重,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仪式。
夕阳西下,橘色的光芒将店铺染上一层暖色,芳芳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老板...我舍不得..."
"我知道,我知道。"苏予锦轻拍着她的背,自己的眼泪也终于落了下来,"我也舍不得。"
最后一批货物被搬上车。苏予锦锁上店门,将钥匙小心收好。
芳芳红着眼睛递给她一个本子:"这是老顾客们的联系方式,我都整理好了。她们说,等你什么时候重开,一定要通知她们。"
苏予锦接过本子,感觉重若千钧。那不仅仅是一个通讯录,更是一年来积累的信任与期待。
她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店门,玻璃上倒映出她和芳芳的身影,还有那个曾经充满梦想的地方。
"走吧。"她挽起芳芳的手臂,"我先送你回家。"
送芳芳回家后,她又返回了玉颜紧闭的店门前。最后抚摸了一下冰凉的玻璃门。招牌的灯不会再亮起了,那个她倾注了一年心血的名字,此刻沉默地隐在夜色里。
她没有立刻离开,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失落和空茫的情绪将自己包裹。直到一件带着熟悉雪松气息的温暖大衣披上她的肩膀,隔绝了晚秋的凉意。
南乔不知何时来了,无声地站在她身后。他没有说话,只是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过来。
“都结束了?”他的声音低沉,响在她的耳畔,没有疑问,只有全然的接纳。
苏予锦靠进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
南乔的手臂收紧了些,将她整个人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帮她挡住全世界的风雨。“累了就回家。”他没有问过程,没有提遗憾,只是用最简洁的话语,为她提供了最坚实的退路。
回到公寓,灯光暖融。餐桌上竟摆着几道简单的家常菜,还冒着热气,都是她平时偏爱的口味。他显然提前回来过。
“先吃点东西。”他为她拉开椅子,盛好汤,动作自然流畅。
苏予锦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拿起勺子,喝了一口他递到手边的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暖意似乎也一点点渗进了冰冷的心里。
饭后,她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出神。南乔收拾完厨房,在她身边坐下,没有开电视,也没有看手机,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南乔,”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哑,“我把店关了。”说不出什么感觉
“我知道。”他伸出手,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
“一年…好像一瞬间就没了。”她看着自己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显得那么小,“有时候我会想,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为了一个…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真正认可我的人,值得吗?”
“值不值得,不是用生意衡量的。”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语气平稳而肯定,“你遵从了内心最真实的选择,这就够了。予锦,你做的不是一道商业选择题,你是在完成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顿了顿,看着她:“而且,店关了,不等于你过去一年的努力白费了。你积累的经验、认识的朋友、做出的口碑,这些都还在,谁也拿不走。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你。”
“可是芳芳她们…”
“她们会理解,也会有自己的路要走。你给了她们远比一份工作更重要的东西,能力和信心。”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至于梦想,它只是暂时休息,等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重新开始。到时候,我会是第一个投资人。”
苏予锦转过头看他,灯光下,他深邃的眼里没有半分敷衍或安慰,只有全然的信任和支持。他一直都是这样,从不轻易承诺,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必定作数。
她鼻尖一酸,一直强撑着的情绪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南乔伸出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的侧脸贴着自己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下传来,奇异地抚平了她内心的波澜。
“觉得难过就哭出来,”他低声说,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背,“在我这里,你永远不需要坚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情绪的闸门。眼泪无声地涌出,浸湿了他胸前的衬衫。她不是为了关掉的店而哭,更像是为了所有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为了那些无法挽回的时光、为了内心终于释然的某种执念而流泪。
南乔没有再说话,只是始终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委屈的孩子,给予她最沉默也最深厚的包容。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歇了。南乔去拧了条热毛巾,细心帮她擦脸。动作轻柔,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文件夹,递到她面前。
苏予锦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份详尽的市场分析报告和一份崭新的商业计划书草案,封面上写着“新玉颜计划重启方案”。
“这是?”她惊讶地抬头。
“闲着没事的时候粗略想了下。”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等你觉得时机合适了,我们可以聊聊。不着急,它就在那里,等你随时准备好。”
苏予锦看着计划书里条理清晰的分析、未来产品线的构想、甚至潜在的合作方推荐,每一页都能看出背后花费的巨大心思和时间。他根本不是“闲着没事”,他是一直在默默地为她的未来铺路,尊重她此刻的选择,更守护着她未来的梦想。
她放下计划书,重新投入他的怀抱,紧紧抱住他。
“谢谢你,南乔。”这一次,她的声音虽然还带着哭过的沙哑,却已经重新变得清晰而坚定。
“傻话。”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是你的退路,也是你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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