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170消息传开舆论指责香兰变化上门道
第171章 170.消息传开.舆论指责.香兰变化.上门道歉
日子就像深井的水,表面平静,底下却自有流向。
阳香兰在娘家住下了。
父亲阳永康,那日当众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像在她四周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外界的纷扰,也暂时阻断了她回婆家的路。
阳香兰心里很乱,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理不出头绪。
她对婆婆王氏的寒心和委屈是真的,对亡夫建军的不舍和思念也是真的。
父亲说的“将来改嫁”,她本能地抗拒,光是想想,心就像被针扎一样刺痛。那感觉,仿佛是对建军的背叛,对自己过往深情的否定。
可父亲强硬的态度里包裹的深沉爱护,她又怎能感觉不到。那句“王家那个火坑,咱们不跳了”,像寒冬里递到手上的一只暖炉,烫得她心头发酸,眼眶发热。
她不再提回婆家的事,每日下班后,只是默默帮着母亲张秀英做些家务,照顾红红和阿毛。喂奶,换尿布,哄睡,洗洗涮涮。动作机械,眼神时常是空的,望着某个地方,半天不动一下。
张秀英看着女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得像刀绞,却也不敢再多劝。
老头子已经把路指得明明白白,剩下的,只能靠时间这剂慢药,一点点去化开女儿心里的疙瘩。
石库门的天井,依旧每日里上演着市井生活的热闹。
水龙头哗哗作响,主妇们洗菜洗衣,交换着有限的票证信息和家长里短。男人们抽着劣质烟,谈论着厂里的生产指标和偶尔听来的国际风云。孩子们在腿边追逐打闹,笑声清脆。
只是,每当阳家人出现,尤其是香兰抱着阿毛走出来时,天井里的说笑声总会下意识地低下去几分。
邻居们的目光变得复杂,同情、好奇、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观望。大家默契地不再提起王家,也不再问香兰何时回去,但那种无声的关注,像空气一样弥漫着。
陈阿姨搓衣服时,会叹口气:“香兰这闺女,脸色还是不好看,唉。”
何彩云择着菜,声音压得低低的:“可不是嘛,看着都叫人心里发酸。阳家叔叔那天的话,真是说到根子上了,王家老太婆做事太不地道。”
冯老师修理着他的旧收音机,偶尔抬头看看,摇摇头,又埋首下去。
阳光明照常上班下班,厂长秘书的工作千头万绪,他忙得脚不沾地。
他增加了回石库门的频率,隔上一两天就会在家里住一晚。
每一次回家,他都会留意姐姐的状态,和父亲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阳永康依旧沉默寡言,坐在他的竹椅上,摇着蒲扇,眼神深邃地看着天井里的一切。他是这个家的定海神针,那日的宣言之后,他反而更加沉静,像是在耐心等待一场早已预料到的风雨。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平静得有些异样。
转眼就是一个星期。周日又到了。
这一个星期,王家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人上门,没有人传话,甚至连一点试探都没有。仿佛香兰带着孩子回娘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仿佛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
但这种沉默,反而像暴雨前的低压,让人心头莫名发沉。
阳永康并不着急。他很笃定,自己那番话,绝不会石沉大海。
果然,话语的流动,自有它的通道和速度,像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东方机械厂的锻压车间里,机器轰鸣,热浪逼人。
王师傅穿着汗渍斑斑的工装,操作着气锤。沉重的锤头起落,砸得烧红的锻件火星四溅。他额头沁出密密的汗珠,顺着脸上深刻的皱纹往下淌。
休息的哨音响了。他关了机器,走到车间角落,拿起自己的大茶缸,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凉茶。
几个相熟的老工友围过来,递过烟卷。点燃后,烟雾在嘈杂的车间里袅袅升起。
“老王,歇会儿。”一个老伙计用胳膊肘碰碰他,“最近家里……还好吧?”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
王师傅闷头抽了口烟,含糊地“嗯”了一声。
另一个工友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听说……你那儿媳妇,回娘家有些日子了?”
王师傅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下,没说话。
先前那工友叹了口气:“老阳家那个阳永康,看着闷声不响,没想到这么硬气。听说在院里放话了,你们家要是容不下香兰,就不让回去了,支持闺女往前再走一步呢!”
“是啊,我们也听说了。”旁边有人附和,“还说该是王家的东西一分不会少,但闺女得接走。这话说的,硬气啊。”
“老王,不是我说,建军走了,香兰年纪轻轻带两个孩子不容易。你们家那个……唉,有些事是做得急了点,伤人心了。钱哪有儿媳妇和孙子孙女重要?”
工友们的话,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王师傅心上。他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剥开了什么。厂里就这么大,一点风吹草动,很快就人尽皆知。尤其是这种家长里短,传得最快。
他只能重重地吸着烟,烟雾呛得他咳嗽了几声,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像刀刻一样。
他能说什么?说老伴做得对?说儿子没了就得把儿媳妇攥紧?他说不出口。
可心里的憋屈和无奈,又像铅块一样沉甸甸地坠着。
同样的话,也通过不同的渠道,钻进了王家所在的弄堂。
经常回娘家的王银环,端着盆出来倒水,隔壁邻居大妈状似无意地问:“银环,有些日子没见你弟妹带着孩子回来了,是不是在娘家住得惯,多玩几天?”
另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妇人接过话头:“哎,说起来,香兰她爹可真疼闺女。听说发了好大的火,说闺女在婆家受气,不让回来了?还要给闺女张罗新人家?有这话吗?”
王银环脸皮薄,被问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整话,慌忙倒了水,低着头快步躲回屋里,心怦怦直跳。
连王金环那种泼辣性子,这几天回娘家,都觉得背后有人指指点点。去菜场买菜,相熟的摊主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异样。她硬着头皮和人搭话,人家也只是敷衍两句,很快就转过身去忙活。
风言风语像看不见的丝线,缠绕着王家每一个人,让他们坐立难安。
这些话语,最终都汇聚到了王家那间气氛低迷的堂屋里。
王师傅下班回来,脸色更加阴沉,坐在桌边闷头抽烟,一句话也不说。
王氏也没了前些日子的刻薄和算计,脸上带着惶惑和不安。
她原以为拿捏住了儿媳妇不敢改嫁的心思,才敢那样步步紧逼,想把财政大权牢牢抓在手里。只要香兰没钱没底气,就算有想法也飞不出她的手掌心。
可万万没想到,亲家公阳永康竟然如此强硬,不仅直接把女儿留下不让走,还当众说出了支持改嫁的话。这完全打乱了她的阵脚。
更让她难受的是,周围邻居们的议论,明显都站在阳家那边,指责她这个婆婆不近人情,欺压孤儿寡母。这让她脸上无光,心里也开始发慌。
“妈,您倒是说句话啊。”王金环憋不住了,语气带着埋怨,“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说咱们家容不下香兰,还骂她命硬克夫,把她气回娘家了。还说阳家要给她找下家。这话传得多难听。”
王银环小声附和:“是啊妈,阿毛还在那边呢。这要是真,真就不回来了,可怎么办?”她最舍不得的还是那个胖乎乎的大侄子。
王氏心烦意乱,一拍桌子:“我能怎么办?谁知道阳永康那个老倔头能说出那种话。他不要脸面,我们王家还要呢。”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王师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疲惫,“当初就劝你别把事情做太绝,香兰那孩子不是那样的人,你非不听,整天听金环银环撺掇。现在好了。人被你逼走了,好话坏话都让外人说尽了。”
王金环不乐意了:“爸,您这话说的,我和银环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阿毛着想?谁知道香兰她爹这么混不吝。”
“够了。”王师傅低吼一声,打断女儿的话,胸膛起伏着,“都少说两句。现在是想办法的时候,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
堂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王师傅粗重的喘息声。
沉默良久,王氏才怯怯地开口,带着一丝不甘和最后的侥幸:“他爹。你说,阳家那边。会不会只是吓唬吓唬咱们?香兰那性子,不像能狠下心改嫁的。”
王师傅瞪了她一眼:“吓唬?阳永康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吗?他当着那么多老邻居的面把话摆出来,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香兰现在是没那心思,可以后呢?
在娘家住久了,环境变了,她爹妈兄弟天天在身边劝着,时间一长,心思能不变?”
他越说越觉得可能性极大,“再说,就算香兰铁了心不改嫁,阳家就真能让她一直住下去。
阳永康说了,养闺女一辈子他乐意。人家有这个底气。可咱们呢?阿毛怎么办?红红怎么办?真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这话像重锤一样砸在王氏心上。孙子是她最大的软肋,也是她敢拿捏儿媳妇的底气所在。可如果连孙子都见不到了,那她所有的算计都成了空。
一想到阿毛可能会叫别人爸爸,可能会彻底离开王家,王氏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慌。
“那,那怎么办?”她彻底没了主意,声音发颤,“总不能,真让她把阿毛带走吧?那我们老王家的根不就……”
王金环插嘴:“要不,我们去把香兰接回来?低个头,说几句软和话?毕竟红红和阿毛姓王,她阳香兰也是我们王家的媳妇。”
王银环犹豫着:“现在去接。人家能愿意回来吗?上次闹得那么僵。”
王师傅重重叹了口气:“接是肯定要去接的。不然这日子拖下去,假的也变成真的了。但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去,也不能我们老两口自己去。”
他沉吟了一下,做出了决定:“准备点东西,像样点。下个星期天,金环,银环,你们俩陪你妈一起去阳家。
好好说,把态度放端正了,承认之前的事是家里做得不对,请香兰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回来过日子。”
他看向老伴和两个女儿,眼神严厉:“记住,去了别再提什么存单工资的事,先把人接回来最要紧。以后的日子,以后再说,态度一定要好。听到没有?”
王氏嗫嚅着点了点头。王金环和王银环互相看了一眼,也勉强应了下来。
她们虽然心里还有些不服气,但也明白,眼下除了低头,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舆论的压力和失去孙子的风险,让她们不得不妥协。
王家的决策,在压抑和些许不甘中,达成了统一。
香兰在娘家的日子过得平静而缓慢。
每天清晨,天还没亮透,她就醒了。躺在床上,听着窗外传来的细微声响——送牛奶的自行车铃铛声,早起倒痰盂的脚步声,还有不知谁家收音机里传来的新闻广播声。
她会发一会儿呆,然后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睡在身边的红红和阿毛。
母亲张秀英总是起得比她更早,已经在灶间忙活了。
“怎么不再多睡会儿?”张秀英回头看见女儿,轻声问道。
香兰摇摇头,接过母亲手里的活计。她熟练地搅动着锅里的隔夜剩饭,又从碗橱里拿出几个粗瓷碗,一一摆好。
阳永康坐在天井里的竹椅上,捧着搪瓷杯喝茶。晨光透过晾晒的衣物,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
阳光明也起来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整理着衬衣的领子。他走到香兰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姐,今天感觉精神好点没?”
香兰勉强笑笑:“好多了。”
类似的对话,每天都会重复,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早饭过后,阳光辉推着自行车,带着李桂花一起去上班,阳永康也拎着布兜慢慢悠悠地往厂里走。张秀英开始收拾碗筷,香兰则忙着给两个孩子穿衣洗漱。
红红已经三岁了,乖巧懂事,不哭不闹地让妈妈给自己梳头。阿毛才两个多月,胖乎乎的小腿蹬来蹬去,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香兰给阿毛换尿布时,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建军。建军最喜欢用胡子扎孩子的脸,时不时就会把孩子扎的哇哇直哭。那些画面像老照片一样在她脑海里闪过,让她心头一阵刺痛。
“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红红突然问道,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香兰的手一顿,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红红已经问过好几次了。每次她都只能含糊其辞地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
张秀英走过来,抱起红红:“红红乖,外婆带你去柜子里找一找糖块,好不好?”
孩子总是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红红高兴地点点头,忘了刚才的问题。
香兰感激地看了母亲一眼,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
下班回家的大部分时间,香兰都在照顾孩子和帮忙做家务中度过。张秀英不让她干重活,只让她照看孩子和做些轻省的家务。
“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多歇歇。”张秀英总是这么说。
香兰知道母亲是心疼自己,但她更愿意让自己忙起来。忙碌可以让她暂时忘记烦恼,忘记那些纠缠在心头的事。
有时她会抱着阿毛坐在天井里晒太阳。小家伙在她怀里扭来扭去,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香兰看着儿子酷似建军的眉眼,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酸楚。
邻居们经过时,都会逗逗孩子,说几句客套话,但绝口不提王家的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仿佛那是一个不能触碰的伤口。
只有陈阿婆有时会多坐一会儿,陪着香兰说说话。她不说王家,只说些家长里短,说说菜场里什么菜便宜,哪家有了喜事,哪家又添了人口。这些寻常的闲话,反而让香兰感到一丝安慰。
下午下班后,香兰偶尔会帮着母亲缝补衣物。张秀英的眼睛不如从前了,穿针引线有些吃力。
母女俩并排坐着,谁也不说话,只有针线穿过布料的声音,细微地响着。
有时张秀英会轻声哼起老歌,那些旋律悠扬而略带伤感的调子,让香兰想起自己的少女时代。那时她还是个不知愁滋味的小姑娘,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这个月票证不够用,买不到心仪的花布。
如今不过几年光景,却已物是人非。
“妈,我是不是很没用?”有一次,香兰突然问道,手里的针线活停了下来。
张秀英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里的活计,握住女儿的手:“傻孩子,说什么呢。这世上谁没有难处的时候?你爹说得对,咱们不欠王家的,用不着看人脸色过日子。”
香兰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我总是想着建军……想着我们以前的日子……现在这样,我觉得对不起他……”
“建军是个好孩子,他知道你的难处。”张秀英轻声安慰道,“若是他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你和孩子们过得好,而不是在王家受委屈。”
香兰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这些天来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张秀英也不劝阻,只是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任由她哭个痛快。她知道,有些情绪憋在心里反而不好,哭出来反倒能舒服些。
哭过之后,香兰觉得心里轻松了些许。她擦干眼泪,继续手里的针线活,动作比之前流畅了许多。
傍晚时分,今天下班比较晚的阳光明和阳永康也陆续回家。一家人围坐在小方桌旁吃晚饭。菜式简单,多是些素菜,偶尔有一点肉腥,也多是夹到孩子们碗里。
阳永康会问问儿子厂里的事,阳光明简单说几句,大多是些生产上的琐事。有时也会说说厂里谁家有了困难,组织上如何帮忙解决之类的事。
香兰默默听着,不时给孩子们喂饭。阿毛已经能吃些糊状的食物了,小嘴一张一合,吃得津津有味。
红红坐在专门为她准备的小板凳上,自己拿着小勺吃饭,虽然弄得满桌子都是,但大家都由着她去。
这样的晚饭时光,平静而温馨。但香兰总能感觉到家人之间那种小心翼翼的氛围,大家都在避免提及某些话题,生怕触动她的伤心事。
她感激家人的体贴,同时又感到一丝愧疚。因为自己的事,让整个家庭都笼罩在一种低气压中。
晚饭后,阳光明会帮着收拾碗筷,然后拿着报纸到天井里看。阳永康依旧坐在他的竹椅上,摇着蒲扇,看着天井里来来往往的邻居。
香兰和张秀英给孩子们洗澡。阿毛喜欢玩水,总是在木盆里扑腾个不停,弄得满地是水。红红则有些怕水,每次洗澡都会很抗拒,非得香兰哼着歌哄她才行。
等孩子们都睡下了,香兰才能有一点自己的时间。她通常会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夏夜的微风带来一丝凉意,吹动了窗帘。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自行车铃响,或是谁家孩子的哭闹声。大多数时候,四周是安静的,只有蟋蟀在墙角鸣叫。
在这样的夜晚,香兰的思绪总是特别清晰。她会想起和建军相识的经过,想起他们简朴而温馨的婚礼,想起刚有红红时的喜悦,想起建军得知她怀了阿毛时那兴奋的样子。
那些记忆如同老电影一般,一帧帧在脑海里回放。有时她会不自觉地微笑,有时又会泪流满面。
她也会想起在王家的日子。
婆婆王氏如何从一开始的客客气气,到后来的处处刁难。两个大姑子如何明里暗里地排挤她。建军在世时,还能护着她几分,建军一走,她在王家的处境就愈发艰难。
想起那天的争执,香兰的心还是会揪紧。婆婆那些刻薄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
直到父亲出现,像一堵坚实的墙,挡在了她和那些伤害之间。
香兰轻轻叹了口气。她感激父亲的庇护,却又对未来感到迷茫。
父亲说会养她一辈子,可她怎么能成为家里的负担?还有改嫁的事,她连想都不愿想。
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心头,理不出个头绪。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
香兰注意到,父亲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每天回家时,都会特别留意她的神情,仿佛在观察她的状态。弟弟光明也是如此,总是找机会和她说话,试图让她开心起来。
母亲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变着法子做她爱吃的菜,虽然食材有限,但总能想出些新花样。
邻居们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最初是好奇和同情,后来多了几分理解和尊重。有时会有邻居送来一些自家种的蔬菜,或是孩子们穿小了的衣服,都是借着由头,表达一份善意。
连弄堂里的孩子们也对红红格外友好,常常带着她一起玩耍。红红很快适应了外婆家的生活,小脸上多了笑容。
只有阿毛,还太小,不懂得周围发生的一切,只是依偎在母亲怀里,享受着母亲的呵护。
香兰感受着来自家人的关爱和邻居的善意,心里的坚冰渐渐融化。她开始主动帮忙做更多家务,有时还会带着孩子们到天井里和其他邻居聊天。
虽然她绝口不提王家的事,但也不再回避人群。她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眼神也不再那么空洞。
阳永康看在眼里,心中稍安。他知道女儿正在慢慢走出阴影,这需要时间,但他有耐心。
张秀英更是欣喜于女儿的转变,做饭时常常哼起小调,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大家都心知肚明,王家的沉默不会持续太久。那股暗流,终将冲破表面的平静。
而在王家,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
王师傅下班后越来越不愿意回家,常常在厂里多待一会儿,或是绕远路散步。他不想面对家里的低气压和妻子女儿的唉声叹气。
王氏则彻底没了往日的威风,整天惶惶不安。邻居们的指指点点让她不敢出门,连买菜都让女儿去。她最担心的是孙子阿毛,生怕阳家真的不让孩子回来了。
王金环和王银环也不好过。王金环的泼辣在舆论面前毫无用处,反而招来更多非议。王银环则整天红着眼睛,既担心弟弟的骨肉流落在外,又害怕面对阳家人。
终于,在下一个周日来临前,王家人坐在一起,做出了决定。
王师傅沉着脸说:“后天就是星期天了,就按之前说的,你们母女三个去阳家一趟。记住,态度一定要好,别再说那些有的没的。”
王氏怯怯地问:“带点什么去好呢?”
王师傅想了想:“把我那瓶茅台带上,再称点糖果饼干。主要是心意到了就行。”
王金环不情愿地说:“真要这么低声下气啊?咱们王家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还不是你们惹出来的事!”王师傅瞪了她一眼,“现在知道要面子了?早干什么去了!我告诉你们,明天去了阳家,要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王氏连忙打圆场:“他爹你别生气,金环也就是这么一说。明天我们一定好好说,把香兰和阿毛接回来。”
王师傅重重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建军走了,香兰就是咱们王家的人,阿毛更是建军的根。这些东西,比什么都要紧。”
这番话让大家都沉默了。是啊,比起那些身外之物,人才是最重要的。人还是不能太贪心,总想着把一切都抓在手里。
只是这个道理,明白得有些晚了。
第二天一早,王氏和两个女儿收拾妥当,提着礼物,忐忑不安地出了门。
走在弄堂里,她们能感觉到背后那些目光,也能听到那些压低的议论声。
但这一次,她们没有回头,只是加快脚步,朝着阳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本章完)
(/bi/286396/17237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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