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10购物战役,小小任性
第111章 110.购物战役,小小任性
天色刚泛出蟹壳青,石库门天井里便响起了细碎的窸窣声,像老鼠在啃噬寂静。
张秀英和李桂花婆媳俩,几乎是同时推开了各自吱呀作响的房门。
两人手里都紧攥着昨夜在油灯下反复清点、几乎磨出毛边的票证和零钞,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劲头。
她们的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盼,仿佛不是去买肉,而是去迎接一场关乎全家生计的神圣战役。
初夏的晨风带着凉意,拂过她们因早起和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却吹不散那眼底的急迫。
“姆妈,肉票带好了伐?”
李桂花压低声音问,同时把几块隔夜粗糙且硬邦邦的玉米面饼,塞进洗得发白的布袋里当干粮。
她粗糙的手指用力紧了紧腰带,仿佛要勒住心里那匹狂奔的野马。
副食店门口那条长龙的幻影,早已在她心里盘踞不去——去晚了,怕是排到日头晒得头皮发烫,也未必能沾上点油星。
“贴身放着呢,焐得发烫!”
张秀英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那个鼓囊囊的小布包,那里硬邦邦的触感,是全家老小一周油水的唯一指望,也像一块滚烫的烙铁,死死熨帖着她那颗悬着的心。
“快走!磨蹭不得!”她语气急促,带着当家主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瘦削的肩膀一挺,率先迈开了步子。
那步伐又快又稳,仿佛每一步都踏在通往战场的鼓点上。
她耳边似乎已经响起了肥肉在滚烫铁锅里熬出猪油的滋滋声,那声音单调、油腻,却比任何丝竹管弦都更动听,更让她血脉偾张。
婆媳俩脚步匆匆地穿过尚在沉睡的弄堂。
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映着微光,她们的身影如同两片被风卷起的落叶,迅速消失在黑漆大门外弥漫的晨雾里。只留下细碎而急切的脚步声,敲打着清晨的宁静。
副食品商店门口,果然如张秀英所料,早已排起了一条蜿蜒曲折、不见首尾的长龙。
整条队伍像一条被饥饿和疲惫拖垮的巨蛇,无力地匍匐在清晨微凉的街道上。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刺鼻的味道:新摘蔬菜带着泥土的腥气,咸鱼海产散发齁人的咸腥,还有人们身上隔夜的汗味、煤烟味,混合成一种属于这个物质极度匮乏年代清晨特有的气息——焦灼、渴望,又带着一丝习惯的麻木。
张秀英已经和李桂花分开行动。她起了个大早,又一路上近乎小跑着赶来,此刻也只能排在队伍的尾巴上。
她踮起脚,伸长脖颈往前张望,干瘦的身躯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前面人头攒动,大多是和张秀英年纪相仿、面有风霜、眼神却格外锐利的主妇。
她们像经验丰富的猎人,沉默地守候着猎物。
也有几个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甚至打了补丁的工装,眼神里还带着浓重的倦意,显然是下了夜班就直接赶来排队。
他们的眼神,同样被那扇紧闭的门牢牢吸住。
每个人的表情都出奇地相似:疲惫的底色上,覆盖着一层对油脂荤腥近乎本能的渴望。
那扇厚重的木门,在他们眼中,就是通往短暂温饱乃至一丝虚幻幸福的唯一钥匙。
“作孽哦,为了买点肉,天不亮就要来立在这里,腿都要立断忒了。”
旁边的一个大妈低声抱怨着,身体随着队伍轻微的、无意识的涌动而摇晃,像一株被风吹动的枯草。
“有啥办法?五号发工资发票证,大家肚里都寡淡得刮不出油来,就等着这点油水开开荤腥,吊吊命呢。”另一个声音接口道。
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一种早已融入骨血的习惯。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每个人心上。
张秀英紧抿着干涩起皮的嘴唇,没接话。
她的眼睛像最老练的鹰隼,死死盯着前方队伍蠕动的速度,计算着肉案上肉块减少的速度。
她经历过太多太多这样的清晨了,她清楚的知道,抱怨就像对着石头吐口水,毫无用处。
唯有坚定的耐心、一点点飘渺的运气,以及在关键时刻豁出去的果断,才能换回案板上那块能解全家馋虫、带来片刻餐桌欢愉的肉。
她下意识地又按了按胸口那叠硬硬的票证,感受着它们薄薄的厚度和沉甸甸的分量,仿佛带来的这一斤肉票就是全家的命根子。每一寸,都必须用在刀刃上,容不得半点闪失!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太阳渐渐升高,驱散了最后一丝缠绵的晨雾,也将毒辣的日头毫无遮拦地倾泻在排队的人群头顶。
汗水顺着额角、鬓角滑落,浸湿了衣领,空气变得更加粘稠闷热,人群也蔫头耷脑,像晒蔫了的菜叶。
终于!那扇厚重的、油漆斑驳的木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吱呀——嘎——”,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
人群瞬间像被投入滚烫油锅的水滴,剧烈地沸腾、骚动起来!
原本死气沉沉的队伍猛地向前涌动、挤压、变形,人们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拼命向前拱。
“不要挤!排队!排队!挤啥挤!”
柜台后传来售货员粗哑的、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嗓门,那声音里有一种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般的威严和不耐烦,瞬间压过了嘈杂。
张秀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蹦出来!
她被后面汹涌的人流裹挟着、推搡着,瘦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好几步。
她个子高,努力越过前面人汗津津的肩膀,目光像钉子一样死死楔在肉案上——那上面的肉块正以肉眼可见的、令人心慌的速度减少、变小!
鲜红诱人的肋条肉、暗红结实的腿肉、带着诱人厚厚肥膘、在日光灯下闪着油光的坐臀肉……
每被售货员手中那把锋利、油腻的刀“唰”地割走一块,她的心就跟着猛地一抽,呼吸也急促得如同拉风箱。
轮到她了!
油腻腻的水泥案板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两块肋条肉。一块膘厚得像座诱人的小雪山,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晃眼;另一块则显得精瘦干瘪,颜色也黯淡许多。
“同志!要这块!这块膘厚的!”张秀英几乎是扑到了柜台前,身体前倾,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冰凉的台面上。
她的声音因极度的急切和紧张而变得尖利、发颤,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手指精准地、像钉子般指向那块带厚厚肥膘的肋条肉。
熬油!雪白的猪油!喷香的油渣!用油渣炒青菜!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无比清晰、无比强烈,瞬间盖过了一切疲惫和周围所有的喧嚣。
售货员是个面色冷淡的中年妇女,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对这种近乎疯狂的急切早已麻木。
她麻利地拿起磨得锃亮、闪着寒光的铁钩子,“啪”地一声脆响,稳稳钩住那块肥膘肉,手腕一抖,肉块便带着风声落在了同样油腻腻、沾着血水和肉沫的秤盘上。
“一斤肉票!九毛六!”声音干脆利落,毫无感情,如同冰冷的机器。
(备注:一九六九年的魔都猪肉价,每斤 0.90元- 0.98元。)
张秀英的心脏还在狂跳,手却异常稳定。
她赶紧从贴身的、带着体温的布包里掏出一斤被汗水微微浸湿的肉票,以及早已数好、捏得有些发潮发软的九毛六分钱。
双手近乎虔诚地、快速地递了过去,动作快得生怕对方反悔或是那块肉凭空消失。
当那块沉甸甸、油汪汪、触手冰凉滑腻的肋条肉终于实实在在地落入她手中时,那沉实的重量和滑腻的油脂触感,瞬间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
她长长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紧绷的肩胛骨一下子松弛下来。
脸上终于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透出一种历经鏖战、最终凯旋的由衷喜悦和疲惫。
这块膘头,够熬一小碗雪白的猪油了!
家里的铁锅,又将飘起久违的、勾魂摄魄的荤香。
这一仗,她打赢了!
……
天光大亮,弄堂里的各种声响逐渐喧嚣起来:涮马桶的哗啦声、煤球炉生火的噼啪声、大人催促孩子起床的吆喝声……
阳光明就在这片市井的交响中醒来。
他动作利落地用搪瓷脸盆接了半盆凉水,简单洗漱,冰冷的毛巾擦过脸,驱散了最后一点睡意。
走到狭小的灶间,父亲阳永康正佝偻着背,默默用一把磨得发亮的旧火钳,夹着一块乌黑的新煤饼,小心翼翼地塞进炉膛深处。
炉口跳跃的橘红色火光,映着他沉默而沟壑纵横的脸。
“爸,我出去一趟。”阳光明的声音不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沉稳,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和神秘,“朋友那边讲好调剂点东西,正好今天有空去拿。”
阳永康的手很稳,煤饼准确地落在将熄的煤块上,发出轻微的“噗”声。
他头也没抬,只从喉咙深处沉沉地“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火钳在炉壁上习惯性地磕了磕,发出清脆的“铛铛”金属声响,几点细小的火星随之溅落,瞬间消失在昏暗的光线里。
他没多问一句。
对于这个小儿子近来展现出的那些越来越宽的“门道”和本事——那些能在这个艰难年月里带来额外油水、改善生计的能力——他选择了沉默的信任。
或者更准确的形容,那是一种带着深沉忧虑、不解,却又不得不放手的默认。
在这个时代,有些事,问不得,知道得越少越好。
阳光明得到这无声的默许,转身出了门。
清晨弄堂外的空气,带着昨夜雨后泥土的湿润气息,比天井里浑浊的煤烟味清新许多。
时间还早,他并没有径直去“拿”东西,而是脚步一转,信步走向附近一条还算热闹的小马路。
那里有一家颇有名气的早点铺子,门面不大,斑驳的绿色油漆招牌也褪色得厉害,但门口却排着不短的队伍。
附近的空气里弥漫着生煎馒头特有的、混合着焦香、肉香和葱花芝麻的诱人气味,像一只无形却极具诱惑力的手,勾得人腹中馋虫翻滚,食指大动。
这香气,在清汤寡水的早晨,显得格外奢侈。
队伍缓慢移动着,大多是不用赶着上班的工人和早起买菜的主妇。
轮到阳光明时,他对着玻璃窗口里戴着顶发黄的白帽子、系着同样泛黄油腻围裙的男服务员说道:
“同志,要一客生煎和一碗小馄饨,这是两毛钱和一两半粮票。”
他递过去几张毛票和两张印着麦穗图案的粮票。
“好嘞!里面寻位子坐!”服务员头也不抬,麻利地撕下两张小小的、印着红字的白纸片,用沾满面粉和油渍的手指往店里一指。
店里地方狭小逼仄,几张被岁月和无数碗碟磨蹭、油污浸染得发黑发亮的小方桌挤满了人。
阳光明在角落找到一个靠墙的空位坐下。
油腻腻的桌面,隐约还能看到早年刷的黄色油漆,但早已被一层厚厚的、擦不掉的油垢覆盖。
很快就到了阳光明的排号。
一个粗瓷盘里装着四只底部金黄酥脆、顶部撒着翠绿葱花和点点白芝麻的生煎馒头。
还有一碗飘着几片深绿紫菜、零星浅褐色虾皮、汤色清亮的小馄饨。
被他先后端上了桌。
生煎馒头小巧精致,皮薄底厚。阳光明拿起桌上粗糙的竹筷,小心地夹起一只,凑到嘴边,轻轻咬开一个小口。
瞬间,滚烫、丰盈、带着浓郁肉香的汤汁汹涌而出,带着惊人的热度冲击着唇舌。
他赶紧吸吮,那鲜甜滚烫的滋味在舌尖炸开,混合着紧实弹牙的肉馅和焦香酥脆的底壳,构成了一种魔都人最熟悉、也最熨帖肠胃的市井美味。
那汤汁里浸润的油脂香气,在这个清汤寡水的年代,显得尤为珍贵和满足。
小馄饨皮薄如纱,近乎透明,粉嫩的肉馅若隐若现,汤头清爽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猪骨和虾皮熬煮出的鲜甜。
他慢慢地吃着,细细品味着这平凡却实在的烟火气,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埋头苦吃的食客:
穿着洗得发白、肘部和袖口磨得发亮甚至露出线头的蓝色工装,匆匆扒饭、似乎赶着去上工的中年男人;
拎着竹编菜篮,一边小心地吹着气吃着生煎,一边低声交流着菜价、肉票行情的主妇;
还有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穿着朴素的卡其布青年装,脸上带着兴奋赶早来尝鲜的年轻人。
七月的魔都清晨,就在这早点铺子氤氲的热气、浓郁的食物香气、碗筷的轻微碰撞声以及人们压低的交谈声中,鲜活地铺展开来,带着这个年代特有的在匮乏中寻求慰藉的印记。
从早点铺出来,胃里有了暖意,阳光明并没有立刻去取物资。
时间尚早,街面上人还不多,他踱着步子,不紧不慢,朝着离家两条马路外的一片绿地走去。
那是个小小的街心公园,甚至有些局促,但绿树成荫,是附近居民难得的、可以透口气的休憩之所。
门口挂着的牌子,字迹已有些模糊。
几个穿着洗得发白、袖口和裤脚都磨出了毛边的蓝色或灰色练功服的老者,正慢悠悠地打着太极拳。
他们的动作舒缓而专注,一板一眼,眼神沉静内敛,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之无关,沉浸在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和缓慢流淌的时光里。
公园一角的苗圃旁,一个戴着破旧草帽、背脊佝偻的老园丁,正弯着腰,用一把豁了口的铁皮水壶,小心翼翼地给几株开着稀疏花朵的月季浇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婴儿。
几个戴着鲜艳红领巾的孩子在仅有的小片空地上追逐嬉闹,笑声清脆响亮,像林间跳跃的鸟儿。
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整洁,但膝盖和袖口大多打着细密的、针脚匀称的补丁,这是这个年代里孩子们的普遍标志。
靠近围墙处,一丛丛夹竹桃开得正盛,粉白的花朵在浓绿叶片的映衬下格外显眼,散发出淡淡的、有些甜腻的香气——
这是公园里再常见不过的景致,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在朴素与清贫中顽强生长的生命力。
公园的宣传栏上,贴着些褪了色的宣传画和印刷体标语,内容多是“抓格命,促生产”、“备战备荒为人民”之类的口号,红底白字,在绿荫下显得有些突兀。
阳光明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慢慢走着。
他看着那些打拳老者缓慢而专注的身影,听着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嬉闹,感受着老园丁侍弄花草的耐心与一丝不苟。
初夏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带着植物的清新气息。
然而,他的思绪却飘得很远。
冰箱空间里那些琳琅满目的物资——包装花哨炫目的进口巧克力、带着异域风情的腰果——在这个环境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同烫手山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拿出来?太扎眼,太招摇,无异于引火烧身。
他需要的,是那些能完美融入这石库门烟火气、外表朴实无华、甚至带着点“土气”,却能实实在在暖人肠胃、提升生活品质的东西。
米线、猪油、奶粉、腊肠、栗子……还有那只酱肘子,都是他反复思量、精心挑选后的结果。
它们普通,是这个年代可能出现的“调剂品”模样,却又在普通中蕴含着超越这个时代的丰足与品质。
他走到一张被夜露打湿、显得颜色深沉的木质长椅旁坐下。
长椅的油漆早已剥落,露出木头的原色。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暖暖地洒在身上,驱散了清晨的最后一丝凉意,带来一种慵懒的舒适感。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块半旧的魔都牌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临近中午,各家各户的采购应该都接近尾声,石库门里正是人声鼎沸、锅碗瓢盆磕响、物品进出的“混乱”时刻。
也正是“浑水摸鱼”、将东西名正言顺带回家的最佳时机。
借着月初发工资后家家户户都有进项、都买东西的由头,他多拿出一点来补贴家用,也显得顺理成章,不会过分引人猜疑。
阳光明起身,目光在公园里锐利而快速地扫视一圈,寻了个最为僻静的角落。
这里背靠着一棵粗壮繁茂、树皮斑驳龟裂的香樟树,浓密如盖的树冠投下大片深邃的阴影。
旁边是修剪得整整齐齐、长得极为茂密的冬青丛,一人多高,郁郁葱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视线难以穿透的绿色屏障。
他凝神静气,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四周无人,远处打拳的老者背对着这边,孩子们的笑闹声在另一头,也无人留意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耳畔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意念微动,首先从冰箱空间里取出的是,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一个半旧的大号帆布袋挎包。
帆布袋是军绿色,洗得发白泛灰,边角处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粗糙的线头,提手处还用深蓝色的布条仔细地加固缝过几道——是这个年代最常见、最不引人注目的款式,甚至可以说带着点“艰苦朴素”的象征意味。
这是他精心挑选的、今后要用到的常备装备之一。
接着,他开始挑选物资,意念锁定,一件件物品凭空出现,被他迅速而有序地、像布置精密任务一样塞进大挎包里:
四斤米线。用最寻常的、厚实粗糙的牛皮纸包裹得方方正正,棱角分明,再用结实的纸绳横竖捆扎得结结实实,像一块沉甸甸的灰色砖头。
一斤猪油。凝固成雪白细腻、如同羊脂玉般的膏状,盛在一个粗糙的深棕色陶罐里。
罐口封得严严实实,确保一丝油星都不会渗漏出来,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凝固油脂的荤香。
一斤奶粉。这是他特意给小侄子壮壮准备的营养品。
奶粉被小心地倒进一个印着褪色“光明”商标的旧玻璃罐里,罐盖拧得紧紧的。
二斤栗子仁。颗颗金黄油亮,饱满诱人,散发着坚果特有的、温暖的清香。同样用粗糙的黄草纸包好,扎紧。纸包外面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二斤腊肠。腊肠呈现深红色,油润紧实,表面带着自然风干的褶皱和细微的白色盐霜,隐隐透出高粱酒的醇香和精选猪肉的咸鲜。
同样被黄草纸仔细包裹起来,那独特的、混合着酒香肉香的浓郁气息被厚厚的纸张尽力锁住。
一只酱卤猪肘子。这是今天的重头戏,也是“硬通货”。
酱红的色泽深沉诱人,颤巍巍、半透明的胶质层在光线下闪着诱人的油光,紧实的瘦肉纹理分明,肥肉部分晶莹剔透。
浓郁的卤香混合着肉香,霸道无比。
它被厚厚的、防油性极佳的牛皮纸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紧,再用细麻绳捆扎得密不透风。
饶是如此,在最细微的缝隙间,仍有一丝勾魂摄魄、令人垂涎的肉香顽强地溢出,钻进鼻孔。
挎包迅速变得鼓鼓囊囊,沉甸甸地坠手,帆布袋的带子深深勒进肩膀。
阳光明蹲下身,借着树影的遮蔽,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包裹都严实紧密,没有明显的破绽,外观就是一个采购归来、装得比较满的普通帆布袋。
他掂了掂分量,那份沉甸甸的、实实在在的收获感压在掌心,也压在心头,带来一种踏实的暖流,也伴着一丝隐秘行动带来的轻微紧张。
拿回家的东西不能更多了!
他心里很清楚,装进挎包里的这些东西,已经有些超出常规。可面对这个难得的好时机,他还是决定小小的任性一次。
他有每日刷新的冰箱,却要受制于现实,不敢过多的补贴家里,这也是一种煎熬。
确认一切妥帖,他这才提起帆布袋,用力挎在肩上,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神色自若,步履平稳地走出了香樟树浓密的荫蔽,汇入了街道上逐渐增多的人流。
(本章完)
(/bi/286396/172375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