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要逃跑
那扇门被他关上,发出的轻响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
我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再也克制不住,猛地冲过去,一把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傅良舟!”
他正准备走进电梯,听到我的声音,停下脚步,回过头。
我冲到他面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指着他,声音都在发抖。
“你卑鄙!”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那副样子,仿佛在欣赏一只被逼到绝境,却还在拼命挣扎的困兽。
“只要能让你乖乖喝汤,”他竟然很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卑鄙一点,也无妨。”
电梯门开了,他走进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就那么望着我,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他所有的视线。
我站在原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我斗不过他。
这个认知,比任何羞辱都让我觉得绝望。
我不能再用这种硬碰硬的蠢办法了。
从那天起,我变了。
小琴再端来那些油腻的补汤,我不再拒绝,而是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喝得干干净净。
小画做的那些精致饭菜,我也来者不拒,每一顿都把自己喂得饱饱的。
我甚至开始主动要求,今天想吃佛跳墙,明天想吃澳洲龙虾。
她们脸上的为难只是一闪而过,第二天,那些我随口点出的菜,就分毫不差地摆在了我的餐桌上。
我吃着这些昂贵的食物,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丰腴起来,可心里却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我需要养好身体,我需要积攒力气。
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逃出去。
我每天都会在别墅的花园里散步,看似悠闲,实则是在观察地形,观察那两个二十四小时轮班的保镖换岗的规律。
晚上,傅良舟依旧很晚才回来。
他不再进我的房间,我们就这样,在同一个屋檐下,维持着一种互不打扰的默契。
我躺在那张大床上,听着他书房偶尔传来的开门声,关门声,心里那根弦,却越绷越紧。
我必须先确保我爸妈是绝对安全的。
我用那部新手机,联系上了我在云南的那个朋友。
“再帮我个忙,给我爸妈换个地方,越快越好,找个更偏僻,安保更好的疗养院。钱不是问题。”
“清欢,你到底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前夫,哦不,是老公,陈聪,最近跟疯了一样在找你,还在我们同学群里到处说你坏话,说你卷钱跑了。”
“你别管他。”我打断她,“最重要的是,给我爸妈换上新的手机卡,号码除了你之外,谁都不要给。然后你告诉他们,就说我跟陈聪欠了高利贷,正在外面躲债,让他们千万别回来,也别主动联系我,等我处理好事情,自然会去找他们。”
我把话说得决绝,不留一丝余地。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了傅良舟用我爸妈来拿捏我的可能。
就算他手眼通天,想在偌大的云南,找到两个刻意隐藏起来,并且连我都联系不上的老人,也绝非易事。
做完这一切,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一半。
机会,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
那天早上,我正在餐厅吃着小画给我做的蟹粉小笼包,就听到傅良舟在玄关处对吴特助交代工作。
“京城那边有个重要的会,我必须亲自回去一趟。”
“大概两天。”
我捏着筷子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
他换好鞋,走到餐厅门口,那道冷冽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不在的这两天,你最好安分一点。”
他丢下这句警告,就带着吴特-助离开了。
别墅的大门被关上,那声音,对我来说,却像是天籁。
他走了。
我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我放下筷子,回到房间,反锁了门。
我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最终,停留在了一个本地私立医院的网页上。
预约流产手术。
我盯着那几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
对不起。
宝宝,对不起。
妈妈不能让你出生在这样的算计和肮脏里。
我闭上眼,手指颤抖着,点下了那个预约的按钮。
时间,就在明天上午十点。
做完这一切,我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地倒在床上。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里,什么都看不清。
“妈妈……”
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奶气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回过头,就看到了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
她看起来大概三四岁的样子,皮肤雪白,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像两颗黑葡萄,正一瞬不瞬地望着我。
我愣住了。
她朝我跑了过来,伸出短短的胳膊,一把抱住了我的腿。
那小小的,柔软的身体,带着一种让我心悸的温度。
“妈妈,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才找到你。”
她仰着那张可爱的小脸,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那副委屈又依赖的样子,让我的心都快化了。
“你能不能,不要抛弃我?”
她话音刚落,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就滚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
“哇——”
她张开嘴,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像是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砸得我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别哭,宝宝别哭……”
我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想去给她擦眼泪。
可我的手,却从她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上,直接穿了过去。
她哭得更伤心了,小小的身体因为抽噎而一颤一颤的。
“妈妈,我不想走,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天光熹微。
我的脸上,早已一片冰凉。
我抬手一摸,满手都是湿漉漉的泪。
那个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清晰地回荡在我的耳边,一声声,都像是在凌迟我的心。
我再也控制不住,抱着被子,失声痛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才终于停了下来。
我抹掉眼泪,拿起手机,找到那个已经预约成功的手术订单。
我看着上面“流产手术”那四个刺眼的字,手指悬在“取消预约”的按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我不能要他。
我告诉自己。
这个孩子是傅良舟的,是那个恶魔的。
他的出生,只会成为我一辈子都挣脱不掉的枷锁。
可那个小女孩哭泣的脸,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
“妈妈,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我的心,又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金色的光芒穿透云层,洒满了整座城市。
我低头,看着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伸手,轻轻地覆了上去。
这里,有一个生命。
一个在天上找了我好久好久的,我的孩子。
我不能再让他成为任何人算计的筹码。
傅良舟不行。
我自己,也不行。
我要带着他走。
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把他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所有的黑暗和绝望。
我眼里的迷茫和挣扎,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所取代。
我回到床边,拿起手机。
这一次,我没有再犹豫,指尖用力,狠狠地按下了那个“取消预约”的按钮。
然后,我打开了网页,在搜索框里,一字一顿地,输入了几个字。
——长途客运站,网上订票。
(/bi/284340/36603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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